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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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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那人穿了身棉布的长袍,他后面那匹马上坐着个瘦瘦的中年男子,竟是穿了身官服。
那是官服吧?陈以昂也犹豫,他从没见过如此破旧的官服。
两马身后跑着一队人,过了不一会儿,一帮人气喘吁吁地到得跟前。
前面那人勒马正停在陈以昂身前,正欲开口,端详了陈以昂一会儿,从怀里摸出个卷轴,打开来对着陈以昂瞅了半天,那画像虽不是一模一样,但神情却刻画入木三分,终于他试探着问:“你可是从都城来?”
那人比陈以昂高大,又坐在马上,可陈以昂却根本不理这套,蹦起来抢了那人手中的卷轴,展开来自己看了看,道:“没错,这画上的人就是我,你找我?有事儿啊?”同时嘴里又嘀咕,“这肯定是那姓杨的画师画的,就他画的最不像了。”
马上二人互相看了看,突然同时翻身下马,前面那人还算利落,后面那穿官服的就不怎么样了,若不是后方的人扶了他一下,肯定是要摔倒的。
二人却来不及想其它,狼狈地跪到陈以昂面前,口称:“微臣见过得王殿下,不知得王殿下驾临,有失远迎。”
“行了行了,起来吧,”陈以昂道,“我只是路过这里,不用你们迎。”不过心里想的却是,要是能借些盘缠来就好了。
两名官员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喏喏地站在一边。
陈以昂倒是豪气,用马鞭指了指被他捆住的那几个人,道:“这仨人昨天晚上想害我,本来想送送官,正巧你们来了,领走吧。”
俩官员立马重新跪到地上磕头,心里想着,这是哪个倒霉催的,祸害到王爷头上了,这得连累死多少人啊。
“这,”着官服的人道,“臣该死,臣无能,治下无方,惊扰到王爷。”
陈以昂摆手道:“我见这里也是够穷的,想必百姓日子过得不好,生出歹念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是,是,”那官员道,“王爷明鉴,这里真的是太穷了。”
另一名着棉袍的那人斜眼瞥了他一下,没言语。
陈以昂便问他:“那你怎么把这里搞的这么穷了?”
官员没想到陈以昂有此一问,愣住了。这破地方打古远就穷,派过来的官员大多三五年就走了,谁会放心思去治理,都是写个折子,把这里描述得很凄惨,让国库拨银钱下来,然后这些钱悄无声息地就进了自己的口袋,捱过几年拍拍屁股走人。
大家都是这么干的,至于百姓,这里百姓原本就不多,祖祖辈辈穷下来,早就穷惯了的,没人会想着他们。
陈以昂挠了挠脸,他并不十分明白地方官员是如何去治理管辖那块地方的。陈国每城设城守二名,一文一武,再往下各级官员也都如此。只是后来随着武官失势,这所谓一文一武的官员,其实只有文官说得算,武官大都没有什么发言权,更有甚者,被认为是保护文官的人员。
虽然陈以昂不明白官员之间勾心斗角都能忙得昏天暗地,但是他离开都城才只几天,就能看到这么穷的地方,这绝对不对劲。
陈以昂察言观色,发觉面前这两个官员不甚和睦,那文官卑躬屈膝的模样甚是讨厌,便对那武官模样的人道:“这几个人还挺凶的,交与你了,回头审明了他们干过什么,若只是生活所迫的小偷小摸务必教导之,若是犯下大罪恶,也不可随意宽恕。”
那武官面上露出喜色,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平时他都是被文官压一头,这回可是为都城来的王爷办事,如果办好了,是不是就此能争个前途。
陈以昂抖抖手道:“交给你们了,我先走了。”
“王爷请留步。”文官蔫头耷脑地不愿意讲话,倒是武官精神正好,把得王拦了下来。
陈以昂问:“还有什么事儿?”
武官道:“请问王爷要去往何处?”
陈以昂道:“我要去边关。”
武官道:“再请问王爷要去哪个边关?”
陈以昂道:“当然是我舅守的那个野戍关。”
文官都快哭出来了,心说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武官也是哭笑不得,道:“回殿下,去往野戍关不是从这里走的。”
“啊?”陈以昂想了想,问,“不是一直往北走么?”
武官想卖弄一下所学,但见陈以昂脸都黑了,就没敢开口,转念道:“殿下,都城派人来了,我们二人也是因此出来寻找殿下。殿下想去野戍关,可以说与他们,他们就是来寻殿下,然后送殿下去任何殿下想去的地方。”
陈以昂闻言一喜,就知道圣帝这关很好过。虽然走错路很尴尬,但是有人跟着便不再有这个困扰。
文官也看出来陈以昂面露喜色,一付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盘算接下来该如何讨好武官,让他别参自己个治下不严的罪名,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反正他也是一方官员,这里真出事,他也休想独善其身。
打定主意,文官也就放下心来,连脸上的表情都松弛了下来。
宫里出来的,又有几个不会察言观色,陈以昂立马就觉察到了,但他根本没让别人发觉他的想法,反而乐呵呵地招呼跟在后面的兵士,声势浩大地将那几个歹人牵了回府衙去。
一帮人在这儿这么长时间,周围的百姓早就扒着门缝看到了,一边觉得终于除掉这村中一害,但一边有担心自家收到牵连,只是这里的住户大多贫穷非常,能走的早就走了,也不会守到现在,走不了的多是些外出也无法谋生的孤寡。等了这么些年,没有等到一个好官,却等到祸从天降。
先不说惴惴不安的百姓,陈以晖到了府衙里,倒似把刚才的事忘记了,先见过出来找他的兵士,原来为了避免岔路多,出来找他的有好几队人马,这支算是比较幸运的,刚到这里就找到了。
见礼之后,由着当地官员安排饭食。
饭菜倒是不错,虽然比不上在家的时候,可比他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强,表面上陈以昂挺知足,抄着筷子吃得开心,其实心里明镜儿似的,就昨天准备打劫他的那屋的厨房,都翻不出什么像样的吃食,勉强果腹而已,这官家吃喝却这般阔气。
陈以昂边吃边笑得奸诈,吃完之后筷子一扔,吩咐人笔墨伺候,说是要给家里写封信报平安。
这事儿没人敢拦着,不仅不敢拦着,还赶紧把书房空出来给陈以昂用。
写信的时候 没人敢打扰,但文官终究留了个心眼儿,抻着脖子看了,信只有一封,确实是写给自己府里的,终于放下心来,想着虽然出身富贵,也毕竟年岁不大,阅历少,好糊弄。
这么一想,文官便又打起精神,笑眯眯地伺候在旁。
陈以昂却不乐意多瞧他一眼,明明吃喝不愁,却穿那么破旧的官衣,卖惨给谁看呢?
陈以昂背着手,看着送信人出门,还嘱咐他,要交到管家手里。送信人不敢怠慢,立刻上马离开。
陈以昂心中暗笑,那信封里面还套着个信封,直接写给吏部管事……的儿子。
虽然是未有官职的儿子,但人还是不错,平常不怎么走动,观其为人却是个刚正不阿的。
陈以昂放了心,忙向追他的那帮人打听家里的情况。领头的忙回了,还说陈以晖有信带给他,只是没想到他会走错了,那封信由走官道的那队人马拿着了。
陈以昂只“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这段时日虽然不长,但万事凭自己,倒令他不怎么同在家时那样,没有哥哥拿主意不行,惹祸的时候就去找来福,还不许他说出去。成长有时是很短促的事情,如同此时此刻,陈以昂比较镇静,心里有点失望,但还不至于没着没落得难受到不行。
领头的人来询问陈以昂何时出发,寻他过来的二官极力挽留,但他还是吩咐下去即刻出发。
陈以昂心里也有本小九九,他答应陈以晖好好的,结果抛家舍业地偷跑出来,难免他哥不动气。而他哥心里最敬重的就是他们家那位将军表舅,陈以昂都盘算好了,要在林远君面前争个好印象,将来看见他哥责问,也好帮他说句好话。
可这计划赶不上变化,谁承想走错路了,不知道赶不赶得及在陈以晖之前到达,并且能顺利讨好那位从未谋面的戍边将军。
陈以昂心中着急,更想早点上路,更没心思应酬当地官员。
陈以昂一走,二官也跟着松了口气,他们中一个正准备励精图治,为今后铺路,另一个也小心翼翼,却势在必得。
此时的他们都没想到,就在几天之后,都城吏部就来了人,核查他二人上任多年都有何政绩,接连翻出前几任贪墨国库拨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