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如果能重来 ...
-
外面阳光大好，小太监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总管太监徐有德坐在殿前的台阶上，昏昏欲睡。
突然，殿内凄厉的声音传来，徐有德立马清醒，急匆匆的往殿内跑，甚至连规矩都忘了，直接冲进了殿里。
殿内，皇帝苏景安的脸色阴沉如墨，血滴答滴答的从他的手上往下落，殿内一片狼藉，东西乱七八糟的堆在地上，茶水撒了一地，苏景安站在殿中间，状似疯魔。
“皇上？”徐有德的声音带着试探。
苏景安听见声音，缓缓地抬起头，表情迷茫，声音里也染上了脆弱，还有一点疯狂：“徐有德，救救我，我不记得长歌的样子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听到长歌这两个字的时候，徐有德有片刻的愣怔，长歌离开了快三年，这个名字成了禁忌，从来没人敢提，连苏景安自己也是第一次提起。
苏景安来回的踱步，手用力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脸上也被划破了，可是苏景安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嘴里一味喊着：“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样子，什么样子”。
“啊”，苏景安终于从心里溢出一句呐喊，声音凄厉，徐有德听得整个人不寒而栗，这是多少黑夜里的痛苦积攒到此刻，才终于忍无可忍的发出动物似的哀嚎。
苏景安觉得心里压抑的难以呼吸，他拼命撕扯自己身边的一切东西，各地进贡来的所谓珍宝，此刻也变成了碎片，躺在地上。
徐有德上前，猛地跪下，狠狠地抱着苏景安的腿：“皇上，皇上，您冷静一下”。
苏景安显然已经陷进了自己的情绪里，根本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徐有德只得起身，抬手，一个手刃落在苏景安颈后，苏景安的声音弱下去，他轻轻地叫了声“长歌”，才闭上眼，昏了过去。
徐有德拖住苏景安的身子，向门外吼道：“来人”，因为殿里的声响太大，殿外已经聚起了一堆人，此刻徐有德叫人，呼啦啦的冲进来一堆人，徐有德一边半扶着皇帝往榻上挪，一边吼道：“闲杂人等都给我出去，此事不许外传，谁要是多嘴，一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听懂了吗？”
在宫里的人都是人精，自然不会触这个霉头，立马恭敬答应了才退出去，徐有德看着殿内只剩下自己手下的两个小太监，这才道：“派人去传太医院的陌凉陌大人过来，快去。另外，把丞相请过来，快去”。
小太监恭敬应了，这才急忙跑了出去。
徐有德一个人守在殿内，看着一地狼藉，怔怔的发呆，正在这时，丞相萧然进了殿来。
徐有德十分疲惫，但还是恭敬地行礼：“丞相”。
萧然环视了一下殿内混乱的场面，这才上前扶起徐有德：“公公请起”。
皇上近日来一直称病，丞相萧然本来在宫中处理政事，到了出宫的时辰，刚到宫门口，就被徐有德派去的人拉了回来，一路上断断续续的听小太监讲了很多，他知道这次情况不好，却不知道苏景安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当下心就沉了下去。
陌凉来的时候，萧然在一边守着，脸色不善，徐有德脸色也很难看。
陌凉上前，二话不说就掀开了榻上的帘子，惊讶的发现苏景安一身的狼狈，他回头看向徐有德，十分疑惑。
徐有德上前恭敬道：“皇上今日忽然发狂，伤了自己”。
陌凉冷笑：“忽然？”语带嘲讽，他转头看了一下满地狼藉，沉声道：“皇上这般沉静的人，这时发狂如此自残，只怕不是事发突然，足见平时隐忍，你们日日守在身旁，竟不知皇上异样？”
徐有德的脸色更白了些许，萧然沉声道：“先替陛下诊治”。
陌凉一脸漠然：“心病，微臣束手无策”。
萧然是真的急了：“陛下身上的伤如此明显，太医竟也说束手无策”。
陌凉回道：“身上的伤口我看得见，心里的伤口，我看不见，治不了心里的病，身上的伤好不了，心病还需心药医”。
萧然走近陌凉：“你何必呢？要是能找来心药，也不至于如此”。
陌凉看了看睡着的苏景安，最终还是拿出药箱替他诊治外伤，上完药之后，他走到桌子后面，执笔开始写写画画，徐有德在一旁完全没有看他，却是萧然走过去问：“这是？”
陌凉抬头，语气里有点笃定，有点骄傲：“陛下的心药”。萧然转身过去，惊讶的发现陌凉笔下栩栩如生的画作，却是慕长歌。眉眼含笑，气质高华，比往日慕长歌的样子更灵动三分。陌凉的画技好，萧然是知道的，但是这几年又精进不少，萧然抬头看他，眼里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
陌凉画完之后，拎起药箱就出去了，到殿门口时，他突然回头，语气嘲讽的说：“陛下为何今日发狂至此？恐怕你们早就不记得了，今天是长歌的生辰，可惜大概只有他自己记得，要是没今天这一出，我也险些忘记了”。
殿内，萧然和徐有德在诧异之后，看着榻上狼狈的苏景安，半晌无言。
半夜里，苏景安忽然醒了，他一动，跪在旁边的徐有德就醒了过来，徐有德急忙想上前点亮蜡烛，苏景安连忙阻止，他的声音很低，和黑暗夹杂在一起，更让人觉得颓废。
“朕差一点就成功了，差一点“。
徐有德听不懂，却也不敢插嘴，只得跪在一边，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打扰他。
“差一点朕就能忘记长歌了，再给朕半年时间，或许半个月，朕就能忘了她，忘了她的样子，忘了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日子。朕一直觉得在心里记着她太苦了，朕一个人守着这份感情太苦了，朕想忘记。可是今天朕浑浑噩噩的从梦里醒过来，发现自己真的快忘记她的时候，朕才知道，我放不下，我不能放过我自己，我那么辜负她，根本没有资格从头开始。守着这份痛苦，爱恨交织，比忘了这份感情，让记忆从此空白好受的多“。
徐有德听的不忍，声音里带着无奈：“皇上”。
苏景安根本不在乎徐有德的反应，自言自语着说：“我感觉我快疯了，真的快疯了。三年了，我努力的维持正常的生活，可是我心里是空的，空的让我觉得绝望，朕的心里有一个大洞，无论如何补不上，朕守着这江山，日复一日麻木的活着，没有目标，没有悲喜，一切都没有意义，朕觉得累，好累。脑子的记忆清晰地像昨天，可是我却要清醒着一遍遍提醒自己我失去她了，朕的生活里没有这个人了”。
良久，苏景安没有再说话，随后他慢慢的起身，徐有德连忙点了一盏小灯举着给他照路，苏景安一边往桌子的方向走，一边慢慢的捡起地上撒落着的废纸，一张张上面都是长歌，可惜都没有画完，是白天苏景安发泄的时候自己画的，可是怎么画都不像。
他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却发现桌子上一张已经裱好的画，是陌凉画的，徐有德拿去裱好了带回来的，那是长歌，他的长歌，她笑的一如既往的温暖，苏景安伸手扶上去，觉得雾气一点点漫上自己的眼睛。
徐有德站在一边，微弱的烛光下，他亲眼看着苏景安的泪落了下来。
苏景安把画放在胸前，黑暗让他的脆弱有迹可循，他声音微微颤抖：“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还会恨，会爱，但现在我弄丢了她，也丢了那个和她在一起的我”。
这场一个人的对话最后被苏景安的一句话终结，他抱着那张画，痴痴地说，我总在想，如果能从头再来，我们之间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会期望奇迹出现。
于是他总忍不住在想：如果真的有如果，我们会不会有别的可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如果能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