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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生死相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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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生亲启:
计划带你去边塞看看,打了几年仗的地方直到离开以后才发现它也挺美的。生活过几年的地方,总希望你也能感受一二。
哎,计划果然没有变化快。这一次徐唐一带的流匪很猖獗,等我扫平那群流匪,一定带你去看看,战火之后的塞北真的很漂亮。
最后我必须重申一句,知道你有多想念我,可阿生你好歹是个公主,不可再私自出宫。
上次狄乐那家伙让你受伤知道我有多担心吧,所以不要再偷偷跑到徐唐来找我。等我……
司清亲笔!
寥寥几笔,他们再次别离。
叶宋生惊恐无比,“哥,不过是一群流匪,用得着他一个将军亲自带人去吗?徐唐……那儿离东夷挺近吧,不是有驻军吗?司清刚刚平了四夷之祸又去,咱们大央难道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吗?一群流匪而已,怎么就需要他了?”
叶弘义发现自己一个字都答不出来,他甚至打心底怨恨这个信使的工作。
而最终,叶宋生的惊恐成真,他真的出事了。
司清手下一千多人,靠近徐唐的驻军整整两万,包括后面派去的五千轻骑,全都死在了徐唐的围城之战。
那个少年成名的大央名将,像是天连最星的那颗星,终究在坠落在天明之前。
叶宋生枯坐七月宫前的石阶,听宫娥告诉她皇帝决定追封司清为安平王一事,脸上僵硬的挤不出一丝笑。
那话怎么说来着,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死后便是拜相封侯又有什么用?
“公主,公主?”
宫娥看她这样,叹息,“听说司家的兵权都交了,这下咱们大央的定国侯府,可就是个空架子了。”
她一向没什么公主架子,否则宫娥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议论这种事的。
宫娥又叹了口气,想着自己还有一堆杂活,索性绕过她直接去了杂事房,“听说太子殿下和皇上架吵了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叶宋生哦了一声,分不清那个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事实上她都不知道自己说话了。
她本就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七月宫除了叶弘义和那人谁都不会来,自然他她坐上几个日夜也没人在意。
“阿生?”
叶弘义看她跟一尊石雕一样坐在那儿,本该麻木的心脏忽然撕裂一样地痛起来,“快起来,你在这儿坐了多久?”
她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不知道在这儿坐了多久,“快起来,你不要命了?”
叶宋生的眼珠子已经不会动了,大概是保持那个动作太久,她的眼神死板空洞,“哥,他说会回来的,说等他回来就带我走。我要等他!”
那个他,自然指的是司清。
“嗯,他一定会回来的。”叶弘义去拉她,惊觉她全身冰凉,脸色一变,“你到底在这儿坐了多久?你不要命了?”
叶弘义知道宫里没人会在意她,可好歹是个公主,这满宫的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叶弘义自然没人敢待慢的,跪了一地的宫娥太监全都低着头心里其实也不怎么怕,谁让太子爷宽厚之名在外。可往日里宽容的太子殿下这回却没有要那些宫人起身的意思,“仆主之别若分不清,留你们何用?”
叶弘义将她拉进去,整个过程叶宋生都握着那封那人留下的信,像是临死之人手里的浮木,“哥,你告诉我,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自幼失宠,他又何偿不是。太子光环下,却是防不胜防的暗箭毒流。叶宋生失去一生所爱,他失去的又何偿不是生死兄弟。
叶弘义将她按在软榻上,声音严肃,“阿生,你清醒一点,他死了。”
他知道他们经历过怎样的感情,知道她此时承受着怎样的绝望,可那个人死了。
“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会信么?你……真的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就算那群流匪是东夷士兵伪装的,可司清是大央的战神啊,他怎么能死在几个东夷兵手里?
叶宋生的眼白大片大片地暴露在空气里,“生,我一定要见人,死,我一定要见尸。”
千军万马都踩在脚下的人,怎么会轻易死去?!她空洞地望着叶弘义,“哥,我要去徐唐,我要去找他。”
等不到他,她就去找他。
叶弘义站在那儿,已经几夜未眠的双眼血丝极重,“阿生,你不能这样。”
他忽然有些恨那人,以死全了天下,可他们这些活着的人,要怎么办。他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他一生都在为大央而战,落得如此下场,要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怎么办。
叶弘义不敢告诉叶宋生那些事,冰冷铁血的皇权不适合她。与其让她知道真实,也许如今的结局更好。
那人的死若不能改变,那就让他死的稍微漂亮一些。
可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样,“阿生,你清醒一点,司清已经追封安平王,什么都改变不了了。叶顾言利用徐唐一事大作文章,如今司家军一片混乱,这个时候……你不能乱来。”
彼时,她只想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根本没听出叶弘义的弦外音。
“关我什么事。”叶宋生恨极,“他为天下付出一切,可到头来就得了个封号,有什么用?便是他真的……我也要带他回家。哥,我一定要去徐唐,你帮帮我。”
叶弘义不能不帮她,明知道是错,谁让她是他的妹妹呢。
徐唐之乱,司清及摩下追随他的几十名将领全部遇难,徐唐周边两万驻军并后来急去支援的几千司家轻骑兵也葬身徐唐峡大峡谷。
此事触怒圣颜,皇帝下令调动临徐唐的五万驻防大军,追东夷来犯之敌百里受尽屠,算是慰司家少将司清及一干将领英灵。
徐唐虽收,英魂不在。
天下人扼腕叹息,却无人知晓这件事的后果,是整个司家军从此异旗。
叶宋生从不关心这些,她只知道那个人谁都没有辜负,可他负了她。死!没有她的允许,他休想。
叶弘义将她送出宫,是在司清追封安平王的十天以后。
司清的死带来去的混乱还未平息,皇帝已经三日未上朝,整个京城也阴云不散。谁都嗅得到空气里浑烈的杀气,不过都在待那个理由而已。
“王爷,您真的……不阻止吗?”宫墙之上,一身病气的锦衣少年指着那消失的马车,面露杂色。
他旁边的男子从鼻孔哼出一个单间,“阻止?这么好的机会,我为什么要阻止?”
“叶弘义跟老头子已经闹翻了,没有司清的司家军在背后撑腰,他失势是必然。可老头子不会轻易废太子,叶弘义现在自己找死,我为什么阻止?”
司白没接话,可他心思已经绕出很远。
叶宋生和司清的事皇帝必然知道,她这个不受宠的公主做什么不重要,但是叶弘义帮她就不一样了。叶弘义和司清的交情皇帝心知肚明,如今司清的事情叶弘义坚持要查已经让他很不满,再生出叶宋生这一事……皇帝和叶弘义在御书房吵那一架他是知道的,皇帝明面上不说话,私底下就废了太子派的几个要员。
太子废立是需要契机的,想来叶宋生就是那个契机了。
司白不知道叶顾言会如何利用这个契机,不过他确实很期待。
彼时,叶宋生并不知晓那个恶毒的计谋会出自那个平时总带着几分阳光的四哥之手,直到她的马车一路出京,被专司保护皇宫的铁卫逼入京郊的一片百丈悬崖。
平日里还算和善的四哥摇着折扇,容颜温暖,“阿生,把那封信交出来,父皇会顾念血脉之情原谅你的。”
“四哥,是你告诉父皇的?对不对。”她和西域十六国公主确有交情,可那不过是女孩子间的友谊,无关家国。这阵仗下若她还看不明白现实,那大概真是白活了。
叶顾言曾经撞见过送信的使女,她也未曾隐瞒,没想到却让他找到了机会,呵。她的四哥!
叶顾言并未回答,“凭你一人是出不了宫的,阿生,是不是大哥给你的令牌?”
他和叶弘义的争斗她知道,“你利用我,你想利用我害大哥!”
叶宋生的身体被四面八方吹过来的风包裹着竟感觉不到冷,“四哥,你想干什么。”
“阿生,谁给你的腰牌一审宫卫便知,你瞒得住吗?”叶顾言一身白衣站在那些铁卫中间,眉目颇似画中人,“乖乖跟我回去,我保你无事。”
她七岁之后便如弃儿一般生活在那座皇城,目睹过多少宫闱争斗,遗憾的是这一回竟未识破叶顾言的毒计,“你保我?四哥,你觉得我这些年……是白长了年纪么!”
这世上有两个人,她放在心上不允许任何人伤害。
叶弘义和司清。
前面,是叶顾言和皇家铁卫,后面,是万丈悬崖。
叶宋生几乎想都不想就纵身跃下,“大哥那么死脑筋,怎么会私放我出宫。”
这一回,她没办法去他身边了,生别离,但愿死后他们能再见!
镜头,快近到两年后。
叶宋生捡回了一条命,可她没有捡回自己的记忆,所以她一直不能理解当初怎么会跳崖的.
大哥说是失足,宫娥对此一无所知。
叶宋生总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人说要带她走,让她一度有种心脏缺了一块的错觉。
而大哥说,那就是错觉。
!!!
“心少了一块,你会活着吗!”
叶弘义不知道没有记忆的叶宋生这样好不好,可他知道拥有记忆的叶宋生一定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