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霓殇》舒萧

17、第十七章

　　我一直以为，像许卓君这样优秀的人，一定是拥有最好的东西长大的，就像童话里的王子。结果，上帝再一次证明世界上根本没有童话，每一个光鲜亮丽的人的背后都是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王子永远只活在人们的想象中。
　　“我小时候就是生活在孤儿院里，跟很多小孩子一起，平时穿得破破烂烂只有在有领导视察的时候才会有干净的衣服穿。孤儿院也没有你们看到的那么好，什么关心孩子，关爱孩子全都是骗人的鬼话。八几年的时候本来就不富裕，更何况我们的院长还是个好赌之徒。每次拿着上面拨下来给我们买衣服买被子改善伙食的钱去赌博，输了之后总是喝得酩酊大醉，回来揪着我们就打，完全没有理由的，那时候有三个孩子被他活活打死了。
　　“我们每天的粮食就是一个馒头，多的没有，冬天的衣服就是两件单薄的布，我们不得不把废纸塞到衣服里面以保证体温不流失，晚上睡觉的时候大家都挤在一起睡，不然只能被冻死。
　　“有一次，我实在太饿了，就去厨房偷馒头吃，结果被院长发现了，他把我吊起来毒打，就像你在电视里看到的日本鬼子逼问一样。鞭子抽在我身上我根本没有感觉，他打累了就走了，也没有把我放下来，我就被吊在那里吊了一个晚上。你知道我小时候的愿望吗？就是能够吃饱饭。
　　“我想，不幸的孩子更坚强大概说的就是我，我被吊在那里一晚上竟然都没有被冻死，那个冬天，死了很多孩子，我无数次感觉死神的来临，可我又无数次地讲死神推开。到现在我的胃还是很脆弱，真是庆幸当时没有死掉，我才有今天。”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毕竟上天对他的考验也该够了。没想到还有更加惨烈的事情。
　　“八岁的时候，我就被收养了。
　　“我的养父母很有钱，那时候是八七年，他们就拥有自己的一栋大别墅。我就像从一个世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我有了自己的房间，自己的玩具，和一个像样点的名字，当然还有吃不完的丰富食物和穿不完的帅气衣服。我不用每天挨饿受冻，担惊受怕，我甚至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没有人打我，没有人骂我，更加没有人对我白眼相待。我的名字就是他们取的。
　　“但是一切在我十岁那年戛然而止，我的养父母本来以为自己再也生育不了孩子所以才收养了我，但是他们却意外有了一个孩子，自从许理出生后，我的生活就回到了从前。我本来就不是他们家的人，现在他们的亲生儿子出身了，就把我彻底忘了。就连一个笑容都没有给过我，我在那个富丽堂皇的家里活得像一个透明人。
　　“没有人问我手臂上那串丑陋的疤痕怎么来的，没有人问我你吃没吃饭饿不饿，你穿了多少，冷不冷。他们一家三口出去郊游，没有人给我煮饭，我自己去煮面，结果被烧开的水烫到手臂，好几天都没有半点知觉。。。
　　“我那个时候才十三岁，出于最冲动的年龄，甚至比你还冲动。而且，从小受虐待导致了我严重的心理问题。我想的是，只要许理死了，我就可以回到从前，就有人疼有人爱了。所以，在一个晚上，我把手伸向了才两岁的许理幼嫩的脖子。我的养父母跑过来看到的就是满脸狰狞失去理智的我和脸被憋得青紫的许理。
　　“我养父差点把我打死了，我从来不知道平时脾气那么温和的人竟然也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他比院长打得都狠，我从小到大挨打早就成了习惯，所以无所谓地接受他的拳脚。
　　“只是，那之后，他们就彻底不要我了，正巧我养父的公司在美国正式上市，所以，他们全家都搬去了美国，当然，我不是他的家人。他们给我租了个小公寓，和一笔只能活到十八岁的钱。那时候，我才十三岁。
　　“也就是在那一年，我学会了打架，因为学校外面有些小混混，他们知道我一个人无亲又无故，所以打上了我的主意，每天把我挡在校门口问我要钱，开始我给，但是后来他们竟然要到我家里来了，我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我缩在床底下缩了两天，饿了两天。比狗都不如。
　　“后来我知道了，对这种人只有武力才能解决问题。不久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因为我打起架来是不要命的，一方面我努力读书，一方面只要有人敢欺负我，我就会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老师视我为异类，同学们都躲着我，仿佛我就是一个怪物。
　　“从来没有人跟我讲过读书是唯一的出路，我不知道怎么就明白了，发奋读书，像疯子一样，因为我不想永远蜷缩在社会底层，谁都可以来踢我一脚。我不想重复孤儿院的生活，我想做一个人人尊敬的人。
　　“十六岁考上大学，二十二岁修完博士，这看起来是不可能的事情实际上还是被我办到了。他们给我留的钱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就用完了，之后的日子我都是半工半读，即使再努力还是够不了我的生活费，我有一次刚交完学费，身上没有一分钱，三天没有吃饭，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去捡别人剩下的吃……
　　“后来一切都好了起来，我学着炒股，二十五岁我被正式聘为大学教授，凭着自己的努力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看上去风光无限，实际上我还是很不幸，我的身边没有一群爱我的亲人，我没有体会过家的温暖，我只有在晚上睡着时才可以梦见小时候养父母对我的关爱。就像一个乞丐，无论怎么伸手讨要，都得不到上帝的一点垂怜。”
　　“小乔，我要告诉你的是，生活不会抛弃任何人，只有自己抛弃自己。”他看着已经睡着了的我，说，“我在快被院长打死的时候想的都是一定要活下去；在被我养父母抛弃绝望得时候都没有想过去死；在我一无所有必须靠自己的努力才能活下去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死；死很容易，但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地球不会因为少了你而不转，而你死了就失去了一切，爱你的家人，爱你的朋友，会为你伤心难过；以后的精彩世界你也看不到了；你的梦想你也没有机会去实现。相信我，好好地活下去，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其实我没有睡着，我只是不知道怎样面对许卓君的人生，我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替他大哭一场？假惺惺地说你很惨？这些我都做不来。
　　许卓君其实也知道我在假睡，最后的话也是对我说的，我也确实听进去了。
　　许卓君，我知道的，自尊心这么强的一个人，不会希望别人怜悯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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