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轨》木心勻

6、身世

　　逸湘阁里，所有的装饰已经焕然一新，一改以往喜庆热闹的绯红色，全以清新淡雅的青白色为主，梁依依瞧着，觉得眼熟。
　　原来，自己差点搭了性命换来的名贵绸缎，居然被当成地毡。
　　这得值多少两银子啊，自己身上穿的破棉袄，竟不如脚上踩的那块布。她这回可长见识了，难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话真不假，她家主子一天不摆显自己有钱，就浑身不对劲，非得撒撒钱才过瘾。
　　宁昭回到房里，只见梁依依蹲在角落喃喃自语，他好奇凑身过去，顺着梁依依的视线，将目光落在刚刚换过的地毡上。
　　＂说过了我不缺钱，妳就是把这地毡撕碎了，我也不会心疼。＂宁昭好笑的提着梁依依的衣领，让她坐回椅子上，自己则伸手揉开梁依依紧皱的眉头。
　　这给我做衣裳多好，真浪费！梁依依彻底的鄙视宁昭一回。
　　宁昭倒是毫不在意自己被嫌弃，指了指桌上两本册子，吩咐道
　　＂年节时期，凤姌楼的戏班子，我包下了，册子里都是所有我交代的事，等过些时日你都记下了，就随戏班子进宫。＂
　　这才忙完，又得干活儿，梁依依真心觉得宁昭是来报复自己的。她翻开册子，上头密密麻麻都是字，一看全都是宫廷的礼仪规矩。
　　＂我们要进宫？＂莫非自己主子真的是皇室？她越来越不敢想了。
　　＂恩，其余的妳不必知道。＂宁昭替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啜了一口，摆摆手，不再多说。
　　梁依依识相的噤声，不敢多问，拿着两本册子，到外边自个儿烦恼去了。
　　少了两人的对话，厢房顿时鸦雀无声。
　　良久，宁昭听见微弱的脚步声，虽然急促，却不凌乱。
　　＂进来吧。＂宁昭面色不改，拿了另一只茶杯满上。
　　＂好久不见了，穆林庄新送的布匹，殿下用的可还习惯？＂来人正是穆璟熙，熟络的口吻，透漏着两人的交情。
　　＂穆林庄出货的质料向来是一等一，宁某无从挑剔。＂宁昭揖手，朝穆璟熙微微欠身。接着道
　　＂另外，昨日弟兄们多有得罪，还请庄主不要介怀。＂
　　穆璟熙摆摆手示意无妨，若非宁昭出手，他派人追查，自己也不会明白近日京城动荡，并不平静。
　　＂近日新货刚好为殿下所钟，我看不错，就跟着你的丫环送过来了。＂
　　话落，宁昭轻笑，掏出袖口的字笺，递给穆璟熙。
　　＂庄主口中说的丫鬟，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穆璟熙听完，忙摊开字笺一看。
　　＂这是……＂
　　＂上回庄主要宁默带信给我，信中的内容已经有结果了。＂
　　穆璟熙的神色转为凝重，他抬眸看向宁昭，想知道答案。
　　＂那位丫环就是你要找的人。＂
　　上次进京他曾托宁昭找寻一位姑娘，是旧庄主临终前的遗愿，也是他进京的主要目的。
　　原来就是自己昨日救下的姑娘。
　　＂她在哪？我得带她回山庄。＂
　　＂不急，她会回来。＂宁昭开口安抚穆璟熙激动的情绪，伸手加了几块炭火，顺道暖暖手，开始表明目的。
　　＂不过，恕本王无法让庄主带她走。＂宁昭将自己与梁依依之间的关系告诉了穆璟熙。
　　＂我可以替她还债，多少银两都行。＂此事非同小可，这是旧庄主的遗愿，穆璟熙自觉不能辜负。
　　＂这跟银两无关，梁姑娘的身世对本王来说，是把利器，在还未发挥她的作用前，本王不会放手。＂宁昭淡然看着有些恼火的穆璟熙，口气却是坚定不容反驳。
　　＂在你计划里，她……会如何？＂
　　＂穆庄主果然是明白人，连本王的目的都猜到了。＂宁昭大笑，眼里藏着说不出的情绪，让穆璟熙备感威胁。
　　＂本王不能保证梁姑娘能脱险，毕竟……她要面对的，是宫廷。＂计划里她活命的机会微乎其微，宁昭非常明白自己是个怎样行事的人，就如敦大人形容的，只要他盯上的人，就绝没有好下场。
　　＂梁姑娘何其无辜，她甚至从不知晓自己的身世，殿下就要将她置于死地。＂穆璟熙这才明白，眼前的这个潇洒风流的王爷，仅仅只是表面。
　　原来自己面对的，是足以撼动京城，甚至是整个新饶的皇族权贵，这中间的牵扯远远超乎所想，人命在他们之中也不过是玩物，又有谁会在意。
　　他自知无能为力，却不想让一个无辜的性命，就此牺牲。
　　宁昭看出穆璟熙心里的挣扎，想了想，话锋一转。
　　＂我可以保她不死，条件是，今后穆林山庄的一切行动，都由逸王府掌控，就看庄主愿不愿意了。＂
　　宁昭在赌，睹这一局若成功，他便如虎添翼，不再受制而碍手碍脚。
　　穆璟熙则是陷入纠结，心里百转千回，得不出答案。
　　＂庄主不必立刻答复，一个月后，本王自会登门，今日之事，还望庄主对梁姑娘保密。＂宁昭起身送客，算了算时辰，也该进宫请安了。
　　接下来，好戏才要上演，宁昭就是好奇，当真相揭晓时，那位单纯坚强的姑娘，可否能承受。
　　也许，她会觉得很倒霉，会怪罪自己的身世，甚至……憎恨着操纵一切的自己。
　　宁昭盯着桌上的烛火，狭长勾人的眼睛瞇成一线，想起梁依依脸上有着丰富喜感的神情，微微弯起嘴角。
　　其实，他有些心疼，这样从小没有爹娘护着、宠着，还背着一大笔债的小姑娘，看着她每天精神奕奕，勤奋干活儿的样子，心里总是泛起愧疚，只是这点愧疚，还不足以让他放弃计划了十年的一切。
　　对不住了，真的。
　　将来若妳知道了真相，就恨我吧，我能补偿的，就仅有让妳在这斗争中尽量生存，等一切都过去了，就带着笑容，离开这个肮脏迂腐的京城，然后，好好活着，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