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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旧事,旧人 ...

  •   “好久不见,师妹。”

      轮椅上的男子面容瘦削,脸色苍白,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温柔和煦,眉目间一片清冷,不知他这些年遭遇了什么。

      钟离春扔下笔奔到师兄孙伯灵跟前,顾不得田忌在场,蹲下身子与他双目平视,眼泪簌簌而下。

      “臭师兄,这一走便是六年,也不来信问候,我还以为师兄早忘了我了。”

      钟离春说着伏在他腿上哭泣,一边哭一边捶打他的双腿以示抗议,宛如那年在谷中追在孙伯灵身后,甜甜地叫着师兄的少女。

      孙伯灵一阵恍惚,流露出温柔怜爱的表情,仿如山间晨雾,起得默不作声,散得不露痕迹。

      随后细细的汗珠爬上孙伯灵的额头,他五官皱在一起,表情十分痛苦,田忌见状赶忙上前将钟离春搀扶起来,“娘娘,快快停手,孙先生的腿可经不起你这般捶打。”

      钟离春站起身,眼眶发红,睫毛上尚有水渍。

      她这才细细打量起他来,轮椅上的他,腿上盖着一块雪白的绸布,已被自己的泪水打湿了大半,绸布一直将整个膝盖以下全部覆盖,尽管如此,钟离春还是发现,那裤管下方本该是脚的地方空荡荡的。

      “师兄,这……这是?”

      “无碍,膑足之刑,都是过去的事,说来话长,师妹莫要再问了。”孙伯灵云淡风轻,微微一笑。

      简单的一笑里包含了多少痛苦的过往无人所知,对于什么也没有经历过的人来说,膑足只是刻在竹简上的两个文字,只有亲身体验过那种生生断去膝盖以下肢体的人,才能明白这两个字的沉重。

      手中感到异样,钟离春低头便见自己手里塞进了一绢方帕,孙伯灵示意她擦擦脸,原来自己又泪崩了。

      “教我知道这是何人所为,定要弄死他。”

      “不必,那人已经死了。师妹啊,你如今也是齐国王后了,怎么还这般风风火火打打杀杀?”

      钟离春方止住怒火,闻王后二字自他口中而出,心中一痛,眼中闪过一抹落寞之色,湿润的面上旋即换上一副泼皮无赖嘴脸,“师兄,你还不知道我,我已经尽量克制,很久没有直接跟人动手了。”

      孙伯灵没有错过那一抹落寞,心下了然,手执折扇敲击着轮椅的扶手,终于缓缓说道:“今日见你一切安好,我也就放心离去了。”

      “怎么又要走?这次说什么也不让你走了,我不管,不许走!”说着钟离春整个人挡在营帐门口,像一只炸毛的公鸡。

      田忌汗颜,孙伯灵扶额,这讲理的遇上不讲理的可以打一架,赢了就赢了,就怕是这不讲理的你还打不过。

      又来这一招,偏偏还屡试不爽。

      孙伯灵将轮椅调转方向,面向钟离春,“我真是服了你了,要我留下也可以,”钟离春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到他接着说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你说,我考虑考虑。”

      “第一,不得随意伤人;第二,不许无赖;第三嘛,我还没想好,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你。”

      “成交。”

      两人相视一笑,田忌自动与周围的事物构成和谐背景。

      午膳后,田忌与孙伯灵二人在营帐内研究排兵布阵,钟离春则伏案书写尚未写完的谈判文书。

      早有士兵端上茶水。秋天的茶,香味最为浓郁,新采摘的茶叶尤其如此,秋天降水少,这边城又偏干燥,茶叶本身包含的水分较少,更显香气。

      孙伯灵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只觉唇齿生香,十分提神,便又再饮了一口,钟离春抬头望着他光洁的脖颈,突然出声问道:“师兄,嫂子最近好么?”

      “噗————”

      一口秋茶呛进了嗓子眼,被尽数喷到地上,孙伯灵弓着身子咳了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问道:“师妹,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嫂子最近好么?”钟离春支着下巴,见他反应这么大,有些不解。

      孙伯灵与田忌对视一眼,见对方也是一脸懵逼。

      他转过头,一个关爱的眼神扫过去,解释道:“师妹,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的,但师兄我如今仍然孑然一身,无所羁绊。”

      “诶?你当初投师帖上不是写着已有家室……的吗?”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连钟离春自己也觉得没底气。

      “哦~那个呀,呵呵,”孙伯灵敛眉拢袖,“那个作不得数。”

      “为什么啊?”钟离春连带田忌均是一副隔壁王大婶的八卦状。

      “那婚约乃是双亲在世时两家订下的,可惜我父母早逝,而当时我求学在即,少则三年多则十年二十年,分身无暇,对方也不想女儿耽误大好年华,临行前便两家达成协议,解除了婚约,只是那投师帖上竟是忘记改过来了。”

      钟离春半信半疑,随即嘿嘿一笑。

      “师妹,你是如何知道我那投师帖内容的?莫非是……”

      “啊哈哈哈,我去如厕了,你和田副帅好好聊着。”说着钟离春便脚底抹油,从主帅营开溜。

      田忌在后面叫道:“娘娘,你那谈判文书还没写完呢!”然而哪儿还有娘娘的身影。

      孙伯灵无奈地摇摇头,复埋头研究起地图来。

      燕国。

      乐毅正在主将营内研究地图,公孙靖摇着团扇走了进来。

      “公孙先生来了啊,军中不拘小节,先生自便罢。”

      公孙靖不慌不忙施了一礼方入坐,见乐毅复又埋首于手中的地图,轻咳一声道:“上将军,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觉得不当讲便不要讲了,免得影响心情。本官现在还有要事,就不陪先生唠嗑了。”

      公孙靖摇着团扇苦笑,最后还是开了口:“上将军,原本这事就是那魏敬英一人片面之词,我等不清楚这次出使齐国的具体情况,便贸然发兵驻扎边外实属轻率,这厢与齐国大动干戈更是得不偿失,上将军三思啊。”

      乐毅放下地图,叹了口气:“先生说的在理,此事虽有疑点,但如今大王已派我带兵驻扎,我自当听命,怎敢违逆大王之意?且那齐国竟然想以一万人马对抗我燕国三万人马,如此不将我燕国放在眼里,着实让人火大。”

      “依我看,上将军不妨去书一封,探探齐国主帅的意思再做决定也不迟,两国交战劳民伤财,又给周边国家以可乘之机,那齐国王后若是个聪明人,自当知道如何选择。”

      两日后。

      一封燕国上将军乐毅的书信传到了钟离春的手里。

      “这乐毅倒是有点意思,比那个魏敬英可有趣多了。”钟离春说完,见田忌与孙伯灵二人也已经看完了文书。

      “对方虽有心议和,但那居高临下的口气我是看不下去!”田忌怒目圆睁,唬得下首送信的燕国小兵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孙伯灵看罢,嘴角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双方坐下来商议和平解决,如此我们也能省事许多,不是么?”

      “如此也好,横竖我钟离春也有办法叫他臣服,那我便附书一封,与那谈判文书一起送去。”说罢便伏案研墨挥笔书写起来。

      那书信送到乐毅手中时,还透着墨汁的清香,应该是加了特殊香料。

      乐毅将回信递给了公孙靖,自己则打开了谈判文书,看到第一句便心火直往上窜。

      “能讲道理的时候不要动用拳头,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乐毅发誓自己以前从不打女人,但这次看来自己要打破原则了。

      公孙靖见他脸色难看至极,接过文书细细看来,忍不出扑哧一笑,回过神来时,见乐毅横眉冷对,目有凶光,赶忙补救道:“上将军消消气,和她一个女人计较也太没有风度了。”

      乐毅的脸更黑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上将军是大将之才,不要轻易被敌人的三言两语激怒了。”

      乐毅:“我想静静。”

      齐国王宫。

      王后自打去了边城之后,后宫就暂时交给东宫夏迎春打理,后宫大小事务均要向她请示,而她为人温柔随和,处事果断,一时间连齐宣王也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这一日,夏迎春没有去太和殿找齐宣王,而是待在东宫,不一会儿,一个小宫娥来报美人夏蝉衣求见。

      “进来吧。”

      “是。”

      不多时,一个身着藕粉色的美人便到了跟前,只略施粉黛便已十分俏丽,惹人注目。

      “夏蝉衣拜见娘娘。”

      “你我既姐妹相称,人后何必在乎这些虚礼,快快请起。”夏迎春虽如是说却是受了这礼方让身边的墨云扶起她。

      “蝉衣妹妹许久不曾来我这东宫,倒叫我十分想念。”

      夏蝉衣自是又与她一番寒暄,迟迟没能说出自己此番来意,急的有些额上冒汗。

      夏迎春早就从墨云哪里知道了她此番前来是想要借自己搭上齐宣王,也不明说,只管装作不知低头品茶。

      一场赌局若是从一开始便被对手摸清了手中的筹码,便已经输了一半。

      她夏迎春便是如此栽的跟头,从她进入这齐国王宫开始起,她的任务和她的人生便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夏蝉衣见夏迎春只管喝茶,绞着帕子思虑再三道:“迎春姐姐,实不相瞒,今日妹妹我来,是有件事想请姐姐帮妹妹一把。”

      “哦?何事?若我能帮的自然是要帮的,谁让咱们是好姐妹呢,姐姐就是有事也是不会跟妹妹客气的。”

      夏蝉衣见她如是说便将自己的请求说与了夏迎春,夏迎春也满脸带笑,十分大方的同意了。

      夏蝉衣见她如此便答应了,面上感恩戴德,心里却道她果然是个好欺负的主,得偿所愿后便欢欢喜喜地告辞了。

      待到宫娥将夏蝉衣送出去后,墨云不满道:“这么厚脸皮的要求她也说得出口,娘娘你竟然还答应了?你莫不是忘记了主子的任务了?”

      夏迎春一听她提到那幕后之人便心生厌恶,表情冷冷道:“主子的任务我自然有在好好进行,不过你倒是越发不守规矩了,我是主你是仆,你最好记清楚这一点。”言罢便让墨云退下了,自己一个人望着茶水出神。

      齐宣王生得俊俏非凡,又是一国之君,后宫为他打破头的人不在少数,连如夏蝉衣这般姿色的都上赶着到她这里争取接近大王机会。

      只可惜她夏迎春早就心有所属,纵使万般俊儿郎也再照不进她心底的那柔软一方。

      夏云春痴痴一笑,复又摇摇头,将那茶水一饮而尽,转身进了内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旧事,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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