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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慈母择婿费思量 巧合重逢留念想 ...


  •   第五章

      俗话说,知女莫若亲娘!

      婉君的私心杂念,郑母岂会不知!

      情窦初开的年龄,爱意朦胧年华,对那青梅竹马的林家后生心有所属,情有所寄,倒也无可厚非。而林家主妇也多次含蓄表露过结亲之愿。

      按说,两家世代交好,习气相通,结亲倒也是门当户对,但是,郑母对林天鸿的印象并不由衷欣赏。那小子活泼皮实,虽没闯过什么大祸,但调皮捣蛋小过不断,不是能轻易拴上槽头的骏马良驹,也称不上乡邻们眼中的好孩子。而自家女儿,嗯,这容貌、身段,没得短处可挑,唯一欠缺完美的就是心软性子弱,以后若是进了婆家门,少不得事事迁就忍让受委屈,这如何使得!

      舐犊情切的郑母暗自思量,俩孩子已到了有所避讳的年龄,不可再像幼时那般频繁接触,可是,女儿貌似柔弱,骨子里却倔犟,凡事自有主意,强行干涉会不会适得其反?

      究竟该当如何?犹豫不决的郑母去征求丈夫意见,结果招来一通训斥:你瞎操什么心?你圈住她的人,圈住她的心吗?天鸿咋了?我就看着挺好!告诉你,我小时候比他皮多了。

      女儿婚姻大事绝不容含糊,没能妇唱夫随的郑母并没偃旗息鼓听天由命,虽然没有干涉女儿与林家来往,却密切关注了林天鸿的一切举动行止,频繁串门找大娘婶婶侄媳妇们唠嗑,旁敲侧击打听她们对林天鸿的看法,察言观色品后音,左右掂量前后比对,以求及早判断出他到底适不适合做自家未来女婿。

      近期以来,看到的表象有所好转,但风闻的传言不太乐观,这影响了她的判断。找不到那小子明显的劣迹,就没有阻止女儿与之交往的有力借口,可也绝对不忍心让女儿嫁给一个她认为不完美的男子。为此,她忧心忡忡,郁郁寡欢,唠嗑时频频走神。

      其实郑母的这种心理与全天下所有母亲的择婿心态相吻合,是全天下为母者之常情。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古女子贵在从一而终,女子嫁人可谓是一念定终身,岂能不慎之又慎;天下的母亲们谁不想自家女儿找到如意郎君嫁个乘龙快婿?

      后来,有事实证明了郑母的焦虑不是多虑,她的谨慎是富有预见性的远见,她立刻做出决断并理直气壮地严辞警告丈夫和女儿:此人狂浪薄幸,不可托付!

      丈夫无语,默认了她的观点,神色中难掩痛惜和无奈。

      女儿却坚持己见,痴心不改。

      面对女儿的一意孤行,仿佛眼睁睁看着女儿跳火坑,郑母痛心疾首,哀伤欲绝!

      ······

      酒后之夜,林氏兄弟天鸿、天远睡的昏天暗地,梦境跌宕离奇:天鸿梦中是当世大侠,身穿耀眼锦衣,一尘不染,仙气飘飘,手执锋利宝剑,寒光闪闪,光寒九州,笑傲江湖,睥睨天下······;天远梦到习得绝世神功,练就金刚不坏之躯,汶泉老窖喝起来千杯不醉······兄弟二人同床睡梦相近,一人睡床头,一人睡床尾,面带陶醉微微笑,唇角淌着幸福长流水,享受着各自梦里得意人生。

      林方早早去了码头。母亲见俩儿子睡得如此憨态,未曾忍心唤醒,和勤快早起喂鸡喂猪打扫院子的女儿自顾用了早饭。饭后,母亲去染坊染布,霁遥独自拾掇碗筷、家务,兄弟俩得以睡到日上三竿。

      突然,卧房门被一撞而开,林霁遥跳进房内,指着睡相多姿的哥哥、弟弟吼道:“还睡!?太阳都要晒屁股了,快点起来!院里飞来了一只大蝴蝶,很很漂亮的那种,你们去帮我把它捉住,快快快!”

      兄弟二人惊醒坐起,抻展双臂,打哈欠,搓眼睛,摸衣服······动作如出一辙,因被惊扰了美梦而怏怏不乐,又齐齐躺下,慵懒扭动伸腰。

      霁遥姑娘跺脚催促:起床,起床,快些穿衣服起床!

      天鸿蒙头偷笑。

      天远找借口发牢骚:你杵这儿,我咋穿衣服?

      “吆嗨!你这个小不点儿!”霁遥姑娘一副当家作主的气势,嚷道:“还知道害臊了?小时候我给你把屎把尿擦屁股那会儿咋不害臊?往我洗衣盆里撒尿那会儿咋不害臊?还有······”

      天鸿顿觉头大,掀被坐起,沉声说道:“你还有完没完?出去!”

      “出去就出去,吓唬谁啊?谁怕你啊!”霁遥红着脸气鼓鼓转身出门。

      在这个家里,霁遥被爹娘宠哥哥疼,哄的弟弟团团转,的确谁也不怕,也没谁板着脸吓唬过她。

      天鸿这是第一次对妹妹声色俱厉,话出口便已后悔 ,接下来少不得讨好些做弥补了,迅速穿好衣服,揪着弟弟的耳朵喝斥:“没听到姐姐说吗,去捉蝴蝶,快点,别磨叽!”

      兄弟二人来到院中,四下张望,但见:暖日醺醺,微风徐徐,枝叶扶摇的枣树上麻雀叽叽喳喳,花开似火的石榴树上蜜蜂嗡嗡嘤嘤,半空中燕子、蜻蜓飞来飞去,可哪有蝴蝶的影子?

      霁遥姑娘从大门外跑来,如风而至,跺着脚说道:“哼!没追上。刚才在石榴花上停落了好大会儿,都怪你们不快点出来。”

      “已经出来的很快了,我连鞋都还没提上呢!”天远嘴里嘟嘟囔囔,一边倒替着绻腿提鞋,还抱怨鞋小,挤脚。

      天鸿满脸堆笑,说道:“怪我行了吧?可是蝴蝶已经飞走了,就别怄气了。好妹妹,快去盛饭,吃完了我得练功。”

      霁遥说道:“吃饭可以,可是吃完饭你要先帮我去捉只花蝴蝶。”

      天鸿哭笑不得:“我连蝴蝶的影子都没看到,上哪儿给你去捉花蝴蝶?”

      “我不管!”霁遥姑娘小嘴一撅,一脸赖皮憨态:“不捉蝴蝶,不许吃饭,我做的饭我说了算。”

      “吆嗬!小妮子你威胁我是吧?”天鸿笑道:“不吃就不吃,昨晚吃得太撑,今天少吃一顿无所谓。”

      小妮子步步紧逼:“中午饭还是我做,也不许吃,我不做你的饭。”

      “你这个小赖皮,故意刁难我是吧?”天鸿抬手作势要弹妹妹脑门,笑道:“午饭不用你做了,我来做,也包括你的饭。我再让一步,择菜、洗菜也不用你,让天远帮我,这你满意了?”

      “我不满意嘛!”霁遥甩手跺脚撒起娇来,巧笑嫣嫣说道:“哥哥,好哥哥!你就去帮我捉只蝴蝶吧!前两天我就答应婉君,要送她蝴蝶作花样子绣手绢儿的,你就去吧,要不让她也给你绣一条;午饭还是我来做,给你加俩鸡蛋!”

      在任何和睦家庭,妹妹撒娇都是哥哥软肋!林天鸿妥协了,说道:“这还差不多!求人帮忙要客客气气的。” 听到树顶传来喜鹊鸣叫,他又喃喃自语:“婉君也真是的,干嘛非要绣蝴蝶啊!绣喜鹊也不错,喜鹊登枝,喜上眉梢,多吉利!”

      “好,好,好!我一定把你的话带给婉君,让你们喜上眉梢。”霁遥俏皮地笑着,摘下墙上挂的小笼子递给哥哥,说道:“最好捉一对儿。”

      “得寸进尺!”天鸿接过笼子就走,说道:“早饭不吃了,留着肚子吃鸡蛋。”

      “姐,我也要鸡蛋,我也去帮忙捉蝴蝶。”天远转身便要去追哥哥。

      霁遥姑娘抢上几步,拉住弟弟小手,喝叱道:“回来,你得吃饭,不吃饭咋长个,什么时候少过你的鸡蛋?”

      ······

      天鸿在院前屋后寻觅了一圈,看到不少蜻蜓和白蛾,却没有发现一只蝴蝶,想起昨天在河滩草地上见到过不少蝴蝶,便在菜园子摘了一根顶花带刺的嫩黄瓜,边啃边走。

      河滩土地肥沃,野草长势凶猛,灌木团团簇簇,各色野花星罗棋布,是蝴蝶、蜜蜂、蜻蜓的世界,更是蚂蚱的天堂。

      蚂蚱妖邪,一只可爱,可作玩宠,若是集结成群,那便可怕了,这玩意儿贪吃若饕餮,一旦作怪,便成大灾,所过之处,地皮如剃,寸草不留。

      可蚂蚱也可作美味食材,做法和营养与截柳相似,特别是那种孕满待产的母蚂蚱,经油炸或烧烤后,颗颗籽卵焦香酥脆,味道令人荡气回肠;母蚂蚱为育新生,食不厌杂,食量甚巨,一旦免于捕杀,后患更大,它们会把屁股插进泥土播种,孕育出无数子孙,往复循环,无穷尽也,令百姓思之生恐!

      于公于私,于己于人,于口腹之欲于道德情怀,食无忌口的乡村小伙都应该捉笼蚂蚱回家炸了吃。油炸蚂蚱,白煮鸡蛋,凉拌一盘清脆的嫩黄瓜,沾点黄豆酱,吃块臭豆腐······嗯,味道好极了!

      唉!算了,算你们运气好,小爷今天是来抓蝴蝶的!

      心无旁骛的天鸿无视蚂蚱们的惊飞乍起,目光四下里搜寻着翩翩起舞的蝴蝶。

      很遗憾,此处蝴蝶虽众,却无优良品种。芸芸众蝶,林林总总,色彩缤纷,并没有一只符合妹妹描述的色彩斑斓的具有蝶中“女王”风范的彩蝶。

      残兵营里点将——选跑得快的,丑妞群中选媳妇——挑顺眼的!只能捉几只稍微端正点的回去交差了!林天鸿退而求其次,准备出手了。

      他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向一只并翅停落在花朵上的粉蝶逼近,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到达攻击范围,疾伸手指,精准捏住粉蝶翅膀,力道恰到好处,没有对蝴蝶造成损伤。

      河滩荒地一向少有人来,偶有人来也是捉野兔、野鸡,根本没人会打昆虫的注意,这里的蝴蝶对人类完全没有防范意识;蚂蚱也没什么敌情观念,只是傻傻地你飞它飞我也飞,闷头闷脑地乱撞,甚至有几只愚蠢的家伙自寻死路,钻到了天鸿脚下,被踩成了泥巴。天鸿盯准目标蝴蝶,不出手则已,出手必有收获,撒一泡尿的功夫,便轻而易举捉了七只。

      打算再捉一只就收手撤退,打道回府,忽然听到一声温柔问候:“喂!你好!你在干嘛?”

      单单听到这样悦耳的声音就令满头是汗的天鸿小伙如沐春风,转身一看,眼前一亮,心中一惊,更觉神清气爽;那不远处的花草丛中并排站着两个小姑娘,霞姿月韵,仪容精妙,很齐整的一对姐妹花!

      乍一瞅,惊若天人,小伙心生钦慕,再一看,似曾相识,定睛打量,果然认识:这不正是昨天溺水的那俩姑娘嘛!

      把昨日和今日的她们一相对比,天鸿小伙不禁心中慨叹:昨日如芙蓉出清水,今日似牡丹近半开,虽然气格不同,却都堪称得上国色天香呀!

      有隐约秀色可餐感触的天鸿酸溜溜心想:若把婉君、霁遥打扮打扮和她们放一块,那就更惊艳了,嗯,即便称不上当今“四大美人”,称为当地“四小美人”不算夸张吧!······呵呵······小伙情不自禁,陶然自乐。

      见救命恩人笑的如此憨态可掬,俩姑娘满头雾水,唯恐自己仪态不周,抿发整衣稍作打理,可那恩人小伙还笑!

      这就令姑娘尴尬了!

      一姑娘问道:“你因何发笑?”

      天鸿立刻觉悟自己失态,微微一怔,立即又笑的三生有幸,摇头晃脑,慨而叹之说道:“缘分呐,缘分呀!昨日机缘巧合,共同经历一番出生入死,今日不期而遇又再重逢,这不是缘分嘛!两位姑娘不觉得值得庆幸吗?”

      俩姑娘一愣,继而悦色满面,嗯,嗯,点头,纷纷说道:“是呀,是呀!”

      一姑娘很有为主姿态,上前几步,微微欠身施礼,说道:“多谢公子昨日舍身相救,小女如月这厢有礼了!”

      天鸿小伙受宠若惊,立即郑重了姿态,拱手抱拳说道:“姑娘不用客气,在下只是略施援手而已······”顿时感到脸红,讪讪笑道:“······可惜没能成功,若不是泰山派张真人及时挽救,我们恐怕都得淹死!”虽是实话实说,却也觉得这话晦气,语气一转,欢声说道:“噢,你叫如月?嗯,好名字!她叫啥名字?该不会是叫如花吧!”

      俩姑娘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如月姑娘笑道:“她叫灵儿,沈灵儿,我叫沈如月。”

      灵儿惶恐,解释说道:“我是丫环,随小姐姓,是我家老爷恩赐的!”

      沈如月伸手指戳灵儿额头,怨嗔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老是把‘丫环’挂嘴上,记住了,我们是姐妹,和亲姐妹一样样的!”

      灵儿欢喜点头,湿润了眼眶,连林天鸿都心热的不得了。

      沈如月又再瞩目林天鸿,问道:“公子如何称呼?可否把贵姓大名告知我们?”

      林天鸿点头笑道:“当然可以!贵姓大名啥的可不敢当,我叫林天鸿,就住在前面不远的林家村。”

      沈如月点头念叨着:“林天鸿,林家村······嗯,灵儿记住喽,是林家村的林天鸿林公子救了我们的性命。”

      一声声脆生生的“林公子”可真好听,自己以前可没被如此称呼过,不喊“臭小子”就算是仗义了,不过,今儿被这么一叫,倒还有点儿不习惯,他挠了挠头皮,擦了擦脸上沾着草籽儿的汗水,说道:“别公子公子的了,你们直接叫我林天鸿就行!”

      沈如月若有所思,对方虽然年少,可毕竟有大恩于自己姐妹,为尊、为长者讳还是要讲究些的,笑道:“如果您不介意,我姐妹二人与你兄妹相称,如何?”

      “嗯,好,正合我意!”林天鸿笑逐颜开:“哥哥妹妹地喊多顺口,也更显亲近不是!”

      “嗯,嗯,是的,是的!”灵儿激喜点头,满面潮红,感慨万千:“哦!小姐心肠好脾气好,一贯拿我当妹妹待,今儿竟然又有了个哥哥,谢天谢地,我真是太幸运了!”

      林天鸿笑得合不拢嘴,像方才灵儿那般连连点头,说道:“嗯,嗯,是的,是的!能与两位漂亮妹妹相识相交,真是三生有幸呀!呀!你们俩再加上霁遥、婉君,我有四个好妹妹了,还都那么的漂亮,啧啧,四小美人,都是我妹子,多有面子!”

      听着林天鸿神游物外般的喃喃自语,俩姑娘羞红了脸,难为情地笑着抿了抿发丝:这位可真是个活宝哥哥!

      沈如月隐忍欢喜,故作嗔怨,说道:“哥哥你好不知羞,我和灵儿素面朝天的,哪里当得起美人形容?!想必另外两位姿容足够出彩,才让你这般得意吧!哎?那两位是谁?是血缘至亲还是如我姐妹般与你因缘结识?不知是如何标志的人儿?”

      林天鸿汗颜生笑,说道:“婉君是同村邻家妹子,姓郑,长相甜美,性子温和文静,打眼一看和如月妹妹你不分伯仲,但我一母同胞的妹子霁遥却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争强好胜不让须眉,这不,今天非要我帮她捉蝴蝶。”提起装蝴蝶的笼子展示给沈如月看,又说道:“也幸好我来河滩捉蝴蝶,否则,岂不是要错失了咱们这份香火缘分!”

      沈如月本就看那蝴蝶笼子的眼神很是奇怪,此时看到那团蝴蝶在笼子里筛来筛去,眼神更为急切,说道:“哥哥能把这些蝴蝶送给如月吗?”挥手抽出灵儿拿着的一支乌亮笛子,又说道:“我用这笛子跟你换。”

      “哦!你也喜欢蝴蝶?”林天鸿笑道:“换啥,见外了不是!你若喜欢,尽管拿去!给,够不?要不,我再去给你捉几只?”

      “不,不要再捉了。”沈如月赶忙把笛子撂给灵儿,双手捧住笼子,满目怜惜:“好漂亮的蝴蝶!”然后,打开笼门,把蝴蝶放飞了。

      林天鸿诧异:“哎!妹妹这是为何?既然喜欢,为何不把它们拿回去养着?”

      沈如月把笼子挂到身旁高草杈上,拍拍双手,憨甜一笑,说道:“真心喜欢,就应该给它自由,不是吗?”

      天鸿脸色一糗,抬手挠头,说道:“这话听起来是很有道理,可是,抓几只蝴蝶没必要这么走心吧!”

      沈如月反驳说道:“哥哥此言差矣,须知万物皆有灵性,这蝴蝶更是昆虫中的精灵,虽是飞虫,只恋花香,绝不像蚊蝇般追腥逐臭,成双结对更会从一而终,所以说,蝴蝶品性最是高洁且最有气节!”

      “咦!”林天鸿恍然顿悟般惊奇的不得了,笑道:“听妹妹你如此一说,还真是如此嗳!以后是得对蝴蝶敬重些,只能看不能捉,否则可能会遭报应的!”

      儿女情长的说教竟然把人给点悟了,如月姑娘自感功德无量,言谈更为欢畅:“莲荷高洁,出淤泥而不染,可远观不可亵玩,对待蝴蝶更是此理!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行善缘才能得善果,做人理应以此为训!且就我家而言,爹爹营商出门在外,波折坎坷常有发生,却总能趋吉避凶化险为夷,因何?当然主要在于爹爹他行事运转如意,可这也与我娘亲信佛礼佛多行善举大有关联,娘亲她最是心慈心善,怜贫惜弱自是设身处地,看到蜂啊、蝶啊、虫啊、蚁啊什么的也总是宁肯绕过也不惊扰,这叫细处真性情,行善不拘微末,唯如此才能感召神灵辟佑;就像昨天那么凶险,我们尚能绝处逢生,便可见是有神灵保佑,我也的确没有伤害过这些小生灵,它们也不怕我,我们家园子里的蝴蝶、小鸟都与我亲近,会落到我手上嬉玩。”

      听到沈如月如此一番说辞,林天鸿心中惊奇也惊异:对待虫子用得着这么慈悲吗?她娘可真是够谨小慎微的,如果她们遇到糟蹋庄稼的蚂蚱、老鼠会怎样对待?捏死、打死还是躲开、放过?难不成还会抓把粮食喂喂!小鸟和蝴蝶能在人手心里和平共处?确定小鸟不会把蝴蝶干掉······林天鸿不禁瞠目结舌,俏笑妍妍的如月妹妹竟然真的可以招引蝴蝶!

      在青葱玉指的挥舞招引下,数十上百只蝴蝶翩翩绕舞,如飞鸿掠水,若迅燕啄泥,流萤逗火般不时相近相亲相离不远去,姑娘腰肢婀娜,气韵如兰,舞姿挥洒开来,惊世骇俗,妙不可言······天呐!

      林天鸿竟被感动的湿润了眼眶,喃喃自语:“你心肠好,舞跳得也好,佛祖会一定保佑你的!”

      瞅见那哥哥满目赞赏地看自己发了呆,沈如月备受鼓舞,笑道:“佛祖也会保佑你的!我来吹曲儿、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林天鸿恨不得拍手好呀好呀的欢呼,刹那间觉悟不可肤浅得意丢了风度,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求之不得。”

      沈如月嫣然一笑,再次把那笛子拿回手中,对灵儿说道:“去船上把我那本曲谱拿来送给哥哥。”

      灵儿笑道:“请哥哥到船上去不就得了。”

      沈如月淡淡一笑,说道:“是理应请哥哥到船上做客,可爹爹和娘都在船上,到时别说吹曲唱歌,只怕说话都会有诸多不便,还是不要去了。”

      灵儿脸上现出些许失落,说道:“这倒也是!午后就要开船,我们也没多少时间陪哥哥说话了!”对林天鸿微微欠身,说道:“哥哥您且先听姐姐唱曲,灵儿去去就回!”

      灵儿离去,沈如月眉眼更见欢快,举起笛子对林天鸿晃了晃,调皮地眨了眨眼,笑得花香怒放,倾国倾城。

      林天鸿如沐春风,心旷神怡,一句大巧若拙的赞美脱口而出:“妹妹你笑起来真好看!”

      轻松无忌的沈如月陡然升起顽皮心思,笑问道:“若不笑便不好看吗?”

      林天鸿一怔,惶恐般摆手说道:“不,不是,妹妹你不笑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沈如月心满意足了,故作趾高气扬状,笑道:“好了,不和哥哥逗笑了,且请哥哥品鉴一下如月自谱的曲子,词牌名儿是《蝶恋花》,与今日很是应情应景哦!”

      林天鸿激喜说道:“好哎,好哎!妹妹快唱,我洗耳恭听!”

      沈如月敛气凝神,郑重的如登大雅之堂,优雅抬手挽臂,横笛轻磕丹唇,乳兽呵气般微送气流,玉指弹跳如簧,婉转笛声荡漾而起,音波袅袅,有缥缈穿云之象。

      哦!天呐!林天鸿简直要眩晕了!

      仅是一段过门小调,林天鸿便愕然一震,倒抽一口气,仿佛有一汪甘泉玉露沁入焦灼肺腑,仿佛一枚嗜血金针直戳心灵,仿佛一条坚韧丝线缠绕神魂······笛曲竟可神妙如此,简直不可思议!这,如若不能聆听个酣畅,那干脆死了算了!

      嗯,不急,要稳住!

      美酒慢慢品,好曲儿静静听,心急吃不上好豆腐,如月妹妹的小过门只是小试牛刀,好比‘小荷才露尖尖角’,精彩的还在后头呐!

      林天鸿赞之无词,连番点头啧舌妙啊,妙啊!来了一句大巧不工的夸赞:“妹妹你吹的真好!”后知后觉到“吹”字单用不雅,讪讪一笑,又补充说道:“妹妹你这曲子好,太好啦!”

      专注于韵律意境的沈如月矜持一笑,又捏笛按孔倾情演奏,先是韵调清亮、高昂、悠长,林天鸿仿佛心脏被揪长、拔高了;忽然陡转直下,林天鸿仿佛跌入谷底深潭,心跳出现片刻停止,几欲魂飞魄散······曲调适时回升,在舒适的层面上波动荡漾,婉转悠扬,气韵幽怨,心气陈长难平。

      林天鸿意识沉浸,思绪茫然,幼童走失了爹娘般恐惧、委屈、孤单······好想大放悲声,哭个昏天暗地。

      笛声且住,沈如月湿润了眼睛,轻轻吟唱:
      “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这首词被赋予如此韵律、如此意境、如此传神演绎,简直是水乳交融、相得益彰,是穿越时间、空间的珠联璧合,数百年前那位欧阳先生若能泉下有知,应捋须感怀:幸哉!幸哉!应邀阴司士林同道浮一大白!

      诗词唱罢,曲音又起,无穷无尽的复杂感触纷沓汹涌而来,惆怅、苦闷、孤寂、哀怨、失落······让人沉溺不可自拔。

      林天鸿仿佛一个孤立夕阳下盼夫归家的小媳妇一样黯然神伤,怔怔地呆住了。

      去而复返的灵儿远远停步,不忍打扰。

      曲音渐渐单薄成一缕纱、缕析成一丝线,却依旧在曲折中缠绵回旋,在回旋缠绵中荡漾忧伤,袅袅不散,伤情离别依依难舍。

      曲终音止,演绎者和欣赏者同时感怀叹息。

      林天鸿心中感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能几度闻!”但他没有说出华丽辞藻的赞美,木讷讷地说道:“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曲子、最好听的歌,感人肺腑,刻骨铭心!”

      沈如月热泪盈眶,脸上闪过一丝凄凉,故作欢颜,说道:“这是第一次,以前我从没这种感觉的,好奇怪哦!我也会永远记住今日。”

      “好了,小姐,今日到此为止吧。”灵儿走上来把曲谱交给沈如月,又说道:“老爷让人在酒楼按排了宴席,催我们回去呢。”

      沈如月凄惶地一笑,说道:“你回去告诉爹爹,说我不舒服,不想去,让他们不必等了。”

      “老爷早就料到你会推辞。”灵儿说道:“老爷特别嘱咐,就算不参加,也要回船上等候,快回去吧,老爷还在为昨天的事担心呢。”

      沈如月幽幽叹了一息,把曲谱和笛子一并塞到林天鸿手中,说道:“我闺中无事,整理了些曲子,都是任意而为,随着性子作的,哥哥你未必喜欢,就权当留个念想吧。”

      笛子通体黝黑发亮,分量沉重,绝非竹木材质,也不像是凡铁铸就,笛身镂刻古怪纹路,一端系着鲜红夺目的缨络。

      林天鸿估计这笛子必定十分贵重,便收了曲谱,要把笛子归还,说道:“曲谱是你整理的,我就收下了,但这笛子看上去就不是普通的东西,我拿着未免糟蹋了,妹妹你请收回。”

      灵儿说道:“大哥哥你倒好眼界!这笛子的确不寻常,是玄铁乌金合铸而成,是我们老爷收藏的古物,说比黄金贵重十倍不止,是可以驱邪避灾的。老爷心疼小姐,所以给了小姐玩耍。我们小姐却嫌丑陋,亲手织了个红坠子系上了。”

      沈如月说道:“你别听灵儿乱说,这哪是什么好东西?太过沉重,我拿着也不方便,哥哥你就不要推辞了。看到这笛子偶尔想起月儿一回,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你这小笼子倒也精致的很,送给我吧?我也会好生珍藏的。”

      林天鸿想再推却,沈如月告辞一句“哥哥多保重!”拿起小草笼匆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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