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怨：三生》紫岸1

30、痴情

　　夜纱终究笼罩了大地，新月初升，带不走几分哀思，是也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正道一众哪里看过如此痛彻心扉的离别，小李嫂掩口痛泣，凄然泪下的样子，还都萦绕在头脑之中，挥之不去，渐渐地，院中一缕缕感伤的情绪也慢慢酝酿而出……

　　赵不祝早已无法入坐，一直半仰看着天上新月，两眼暗淡朦胧，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不一会儿，眼角慢慢流出两道眼泪，轻轻划过脸庞，不知流到何处，细如蚊蝇喃呢着……

　　“一叶残缺之月，是我生生不死之心啊……钟师姐……你……不知道……”

　　新月曲如眉，独有伤心意，回首复回首，满眼痴情泪。

　　破晓的曙光，是那一缕撕裂黑暗的光明，海岸依旧，物是人非。

　　丹霞初现，薄雾氤氲，渔妇的老头子带着千云一众一并走出院子，向着不远处借来的远行帆船走去。

　　“小伙子，你们方向倒是走偏了，往北百里开外，便才是真正的东海入口，这个地方，都是我几对老夫妻不想打扰儿子媳妇，商量着搬过来的。”

　　千云与厉无心两人代替一众感谢道：“多谢老人家指点！”

　　千云看着小李嫂朦胧依稀的身影，仍然轻轻抚抱着已经去世的小李哥，心中沉重，却还很清明，问道：“老人家，那小李嫂夫妇到底是……？”

　　“唉,太过于遥远了,也有十数年了吧……”

　　昨晚就有人问起这个事，老渔夫长叹一声，慢慢陷入了回忆之中……

　　“小李十六岁的时候，捕鱼时救回了一个全身是血的碧玉年华少女，少女气息微弱，已然命已不久……”

　　“……村里药材缺乏，他走进了荒山深处，几天几夜，终于寻找到一株千年血芝，堪堪保住了少女性命。”

　　“一晃之间，或是一年，还是两年，碧玉少女与少年，已经情种深种，可天意弄人……少女哪是什么凡间女子，她是仙女下凡啊……”

　　“有两名女子寻到村中，将已是桃李年华的少女带了回去，两两相顾无言，少女流下两行清泪，飞仙而去了……”

　　“小李疯了，整整七天七夜不吃不喝，我们救下了他……”

　　“他昏迷了三天，醒来后一言不发，背上行囊，静静地走了……这一走，就是十多年……”

　　“我们也老了，就搬到了这个地方……直到那红霞如梦的傍晚，一对夫妇轻轻相拥，走到这里，我们虽然眼老昏花，可依稀分辨得出，这对夫妻，就是当年的少年和那个依旧风华的少女……”

　　众人神情恍惚，犹如一个过客，经历了一个普通平凡之人寻求真爱，至死不渝的虚实情境……

　　“可如今，唉……”

　　老渔夫复又叹息，将众人拉了回来，众人沉默不语，人生有几个十年，又能经受几次离别……

　　“希望小伙子们不要用情太深，不然终伤己啊……”

　　“那小李哥他父母呢？”

　　“他是村里头催心病夫妇在一个雷雨夜晚捡到的……往事不堪回首，都别再问了，你们走罢！”

　　老渔夫回答了厉无心的问题，也不想再旧事重提，这只是徒增伤感罢了，于是没有再说，让一众上船离开这个悲伤之地。

　　千云稳重严肃地道：

　　“邪魔如今越是猖獗，竟然滥杀无辜，草菅人命，老人家，我们正道弟子生来除魔卫道，定会帮小李哥报仇，还他一个公道！”

　　“唉，小伙子，我看你们个个都不是凡人，若真有本事，将那颗玉珠拿回来，还给小李嫂吧，也了却小李的一桩心愿，他若泉下有知，定会感激你们的……不过，你们要千万小心才是！”

　　“嗯，老人家多多保重，我们走！”

　　船慢慢开拔，随后如离梭之箭，破入滚滚东海，迎向初阳，剩下一道细长而淡的影子……

　　白发老渔夫立于海岸之边，看着孤帆远影，回头看向小李夫妻二人，如惯穿了人情与世故，叹了一口气，往回走去。

　　碧空净洗，众人已远。

　　越来越小的渔村，让众人心情也变得缓和起来，不复之前的沉重和伤感。

　　这时厉无心看到师妹林小昕泪眼朦胧，微微发红，想必就是太过投入到了情悲氛围之中，不由得提醒一下，道：

　　“师妹，不要太过悲伤，这都是魔道之人所造成的，我们更应该多杀几个魔道弟子才是！”

　　林小昕听厉无心这样说，脸色略有点点羞红，竟然不知不觉间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还让别人来唤醒，看来修行还远远不够。

　　“是，师兄！”

　　这时千云看到赵不祝不在前甲板，应该是没有跟过来，就让胖子到后面看看。

　　胖子走到后面，果然看见赵不祝一人在后面独自发怔，魂游天外。

　　不知道是被小李夫妻影响得太深了没有醒来，还是在想着其他事情，不复往日的神采飞扬之色，于是用厚厚的肉掌在他的眼前挥了几下。

　　“赵不祝，师兄都到前面了，你在这干嘛？”

　　赵不祝全身一震，猛地惊出一身冷汗，一下子就缓过神来，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还是梦到什么，赵不祝两眼茫然，心里忽然就觉得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不由得沉痛地开口问到：

　　“胖子，你说钟师姐到底喜不喜欢我？”

　　胖子挠了挠头，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又不是钟师姐，我哪里知道她喜不喜欢你……”

　　赵不祝一下清醒了，喃喃自语着：“是啊，我又不是她，这只是一厢情愿，我真是比一头猪还蠢……”

　　胖子使劲翻了一个白眼，赵不祝这是在拐弯抹角骂自己是一头猪没错吧！可想到他情绪是有一点不正常，也就没有发作起来，独自一脸郁闷表情。

　　“走吧，到前面去，大师兄还以为你掉到海里喂鱼了呢！”

　　赵不祝没有说话，踹了胖子一脚，向着一众走去，只剩胖子在后面惨叫。

　　“哎哟……我……这王八，都是跟那个混蛋学的！”

　　胖子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想骂人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提到这事还是悻悻然起来，因为赵不祝这个动作是跟一个死了快三年了的师弟学来的……

　　林小昕脸色还是微微发红着，看到赵不祝和怀大一前一后从后面走来，忽然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头疼的问题。

　　千云作为曲水峰大师兄，虽然对于师弟几个都不怎么约束，但是从小到大关心的习惯还是保留着，刚毅浑厚的声音随口问到：

　　“在后面干嘛呢？”

　　赵不祝恢复了清明，却是变得有点懒洋洋的样子，道：“哦，没事，就是在海上有点不适应……”

　　怀大在后面龇牙咧嘴，大声嚷嚷道：“他小子就在后面发呆，还问我钟……呜……”

　　话还没有说话，就被赵不祝转身死死捂住嘴巴，再也说不出来，“你这死胖子在瞎说什么呢！”

　　赵不祝脸色略红，慢慢把手放开，怀大尴尬不已，道：

　　“呵呵，没……没什么，赵不祝也就发了会呆就过来了……”

　　林小昕一听赵不祝在后面发呆，神色有点不自然地问到：

　　“赵不祝，你有没有感觉有点古怪，提不起半点生气，就好像已经要……嗯……呼吸不了一般！”

　　赵不祝本来全身都不想动，只想躺在地上就让这天随它风云变化，此刻听闻林小昕这么一说，复又觉得毛骨悚然起来，好像刚才被胖子叫醒那一刻的感受是正确的，眼睛突然睁大，吃惊地叫道：

　　“你也有这种感觉！这难道是一种幻觉，也更不是我们真正所想的？！”

　　林小昕脸一下变得红了起来，快速瞟了一眼赵不祝，诺诺道：“应该是这样……我想我还不至于到那种地步啊……”

　　千云和厉无心看着两人认真的模样,变得非同寻常的怪异,不禁都微微皱眉起来，却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千云凝重地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都在说什么？”

　　赵不祝猛然回头，向着后面甲板跑过去，林小昕也是，都像是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众人觉得头皮发麻，只好跟着两人走到后面。

　　渔村早已经消失不见,只能看到一隐隐约约的东海岸影，渔村的那个海湾的方位，一下子感觉暗下去了很多，像是一块黑斑，让赵不祝脊背直发冷！

　　赵不祝盯着那个深暗的方位，和林小昕面面相觑，道：

　　“我怎么有种逃离一张巨网的感觉？”

　　“我也是……感觉那里好像一个魔窟！”

　　怀大看着两人疑神疑鬼，却又显得非常沉重的表情，浑身不自在，不由地道：

　　“喂，你俩一惊一乍的，不会是入魔了吧！”

　　赵不祝听着怀大心中大震，大声惊呼道：“入魔！这是入魔！我完全浑然不知，怎么会这样！”

　　千云心中也有波澜，但那只不过是人之常情，看着两师弟妹反应激烈，还是沉稳说道：“先别盲目猜疑，自乱阵脚，你们应该是被小李嫂爱夫之情影响到了，以致乱了心绪……好了，都别再瞎猜了，好好调整，以免有什么海兽袭来！”

　　众人自然不相信两人会莫名其妙入什么魔，定是被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造成的罢，于是没有理会两人，又走到前方去。

　　“走！”

　　千云运起清心咒法，轻轻喝道，让赵不祝和林小昕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两人眼色复杂的看了最后一眼海岸，转头走往前方，心里慢慢平复下来。

　　浮天碧海，一片汪洋无穷无尽，偶有白鸥盘旋清鸣，对于常在内土之人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冲淡了那压抑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