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16、第三个童话

　　“我担心，迪蒙也许会对你生气。”
　　格兰迪姆在同紫水晶王国的新任宫廷女巫蜜莉恩参加一次女巫间的例行聚会时，这位还没有将自己从新获得的职业病中解放出来的年轻女巫总是习惯性为各种事情操心，她挽着格兰迪姆的手臂，不无担忧地说道，“他似乎很期待那个叫贝蒂的女孩子的灵魂沾上黑暗的颜色。”
　　“啊，不管是人还是恶魔，都需要接受期待不是总能被实现的现实。”格兰迪姆说道，她看了看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属于蜜莉恩的手，微微挣扎了一下，得到了拒绝信号的蜜莉恩立刻松开了手，并且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达莲娜在意的人不多，这样的举手之劳没有拒绝的必要。”格兰迪姆说道，“我与迪蒙在间隔很短的时间里通过言语向贝蒂施加了影响，最后的选择是她自己做下的，与其说是我坏了他的好事，不如说他一开始就没有站在适当的立场上吧。”
　　“这番话可真是不客气啊。”迪蒙的声音从两位女巫的身后响起，他熟练地搭上了蜜莉恩的肩，“坏我的事也就算了，这样没有担当可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迪蒙先生？”蜜莉恩惊叫了起来，这位新诞生的女巫对于这些魔法世界的人际关系还不熟悉，“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你不欢迎我吗？”
　　“不，我绝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今天不是，不是……女巫的聚会？”蜜莉恩看了看四周，瞧见都是清一色的女巫后才完整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您并不是女巫吧。”
　　“嘛，因为被非常真诚地邀请了呢。”迪蒙说着，向某个方向举了举手臂，引起了一片女巫的骚动。
　　强大、英俊、智慧、富有、能言善辩的黑暗生物，他一直都是女巫理想的求偶对象。
　　“还可以这样吗？”蜜莉恩吃惊地说道。
　　“这个世界上的门槛本身就不多……”迪蒙说道，“只要你足够出色。”
　　“但是没有足够力量的人就很容易被门槛绊住了。”格兰迪姆冷酷地说道，“如果不想让你在意的朋友们被这里的女巫当成玩具一般耍弄伤害的，还是让他们远离我们的世界比较好。”
　　蜜莉恩被她严肃的口吻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说了是。
　　“哎，你未免太严厉吧。”迪蒙说道，“蜜莉恩都被你吓到了呢。
　　“你的心情似乎很不错。”格兰迪姆问道，“又遇上什么对别人而言非常糟糕的事了吗？”
　　“啊，也差不多吧，一个很棒的灵魂，比因为你失落的那一个更棒哦。”迪蒙温和地说道，“就在贝蒂所住的小镇上。”

　　“嘿，前几日来参加活动的那个女人你们看见了吗？”
　　用白色的大块石头堆砌而成的庄严神殿中，几位小侍女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自己的见闻，“她可真是美丽啊。”
　　“那样的美丽简直是……她的身上有罪过的气息。”
　　“但她还是好美啊。”
　　“可恶，外表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啦……科拉，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被点到名的神殿侍女愣了一下，而后歉意地说道，“十分抱歉，我并没有看到你们说的人，不好妄加评价。”
　　“什么嘛。”
　　“这也难怪，科拉最认真啦，才不会在那么重大的场合分心呢。”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科拉没有注意到那位对男性、女性都极具吸引力的美丽女子的原因是她当时一部分的注意力凝聚在仪式上，而另一部分则全部投注在观众中的某人身上，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其他人了。
　　她看的那个人叫做欧内斯特，是镇上唯一一家书店的老板的独生子，他有一头柔软的棕色短发和绿色的眼睛，笑起来暖洋洋的，今年不过十七岁，仅仅比科拉大一岁。
　　科拉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话，但她喜欢听他说话，尤其是在他念诵那些优美诗句的时候。
　　虽然他并不是为她念那些诗的。
　　“今天打算看些什么书呢？”她又想起了他以温和的声音对她说这句话时的情景。
　　“在圣堂里谈论这些是不合适的行为。”大祭司的声音出现在女孩们的身后。她是这座神庙中所有人敬畏的对象，有一个被梳得整整齐齐显得有些“硬”的白色长发，她的额头上有很深的皱纹，皮肤虽然白皙却已经十分松弛了，看上去十分严肃，但她在听那些可怜的人讲述自己的不幸的时候又会露出全神庙中最慈和的神情。听说她过去也是一等一的美人，但她现在已经上了年纪，就算是神明的庇护也不能阻止岁月对她容颜的侵袭，幸好她早就对自己的容貌不在意了。
　　科拉虽然没有说什么不合适的话，但也和周围的女孩们一样说了忏悔的话语，并且保证下一次绝对不会再犯。
　　大祭司看着她们似乎已经吸取了教训，方才点了点头，得到了这个信号，女孩子仿佛得到了无比珍贵的赦令一般飞速逃散了，打扫的工具都由科拉去整理。
　　“科拉。”大祭司忽然叫住了她。
　　科拉心里不自觉地慌了一下，一半是因为大祭司的威严，另一半则是因为她有些羞耻于方才的心事。
　　“在神的面前撒谎是绝对错误的行为。”大祭司说道，“哪怕是承担你没有犯过的罪过也是一种谎言。”
　　“我……”
　　“你向来是一个谨言的孩子，方才那场讨论中你说出的话语是最恰当的。”大祭司语气微微柔和了下来，“在这件事上你没有需要忏悔的地方，为什么不提出来呢？”
　　“我，其实我……”
　　科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大祭司的问题，她露出了困扰的神情，大祭司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不善言辞的女孩越发喜爱了，她温和地说道：“如你这个年纪的女孩总是缺乏些勇气的，这不是什么大的过错，等你再长大一些，就能拥有从信仰中获得的勇气了。我也曾走过你的道路，不用担心，科拉，你会成为受到神明宠爱的信徒……就和我一样。”她不自觉的流露出些许的内心意图，只是科拉仍在回味她方才的话，没有及时地抓住这一点。
　　“科拉，我对你寄予厚望，好好努力啊。”她说完后便离开了，长长的祭祀袍因为法术的加护几乎一尘不染，如同白色孔雀垂下的尾羽般美丽，那是所有神殿女祭司最向往的衣袍。
　　在很小的时候，科拉也向往过这件神庙中最美丽的衣袍，但如今她的梦里却有一件与之相似但作用截然不同的衣服，那代表的是俗世最高、最平等的幸福，是她绝对不能够、也没机会触及的。
　　祭司是神明的所有物，每一个祭司都必须有此自觉。
　　科拉在心里叹了口气，敛起脸上的所有神情，小心翼翼地将扫帚、水桶等物件收好。
　　第二天是去街上向小镇居民传达神明的教导之言的日子，已经十六岁的科拉拥有一个人行动的权力。她的脚刚刚踏出神庙的大门，便诚实地想要奔赴书店所在的位置，好在她的理智及时地阻止了它，让她欲盖弥彰似的到离书店有两条街的距离的街道上一家家地扣响房门，进行传达活动。
　　等到下午的时候，她才来到了她最想去的地方。
　　“啊，我记得你……原来又到了神庙传达神明言语的日子了啊。”在她梦里出现的人笑着说道，科拉注意到他的手里还有一本没来得及放下的书本。
　　“我打扰您了吗？”她情不自禁地问道。
　　很少有祭司会向被自己打扰的人说这句话，毕竟没有比聆听神的教诲更伟大、更重要的事了。
　　欧内斯特摇了摇头，侧了侧身，说道：“不要紧的，我正在休息。你要进来坐一坐吗？走了一天了，一定很累吧。”
　　女祭司的修行十分严格，这种程度的疲劳根本不算什么，但科拉面对着欧内斯特怎么也没办法做到板着脸拒绝，她点了点头，轻轻地说道：“谢谢您。”
　　“不客气。”欧内斯特将她迎进屋内，问道：“喝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