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116、第三十三个童话

　　“你给我找了一个天大的麻烦。”迪蒙一边把阿依娜的灵魂装进瓶子里，一边对身边不耐烦地跺着脚的格兰迪姆说道，“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和我帮你解决的麻烦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格兰迪姆说道，“如果你对阿依娜说‘要么给我你的灵魂、要么让你孙女一命呜呼’这类的蠢话，你猜她会用什么来回应你？一个简短的‘滚’。如果没有我，你早就被魔王撕成碎片了。”
　　“现在也差不多。”迪蒙说道，“我可打不过魔王。当时我问你意见，你说干掉魔王不过是开玩笑的。”
　　“当时确实如此。”格兰迪姆并不否认自己的“出尔反尔”，“然而现在情况有了变化，你的魔王大人的气量实在是太过狭小了，他本来应该永远不打扰阿依娜的安宁，也许你现在感觉不到也不相信，但是在冥冥之中这对他造成了巨大损害。”
　　就算是在女巫之中，格兰迪姆也是最神神叨叨的那一个，在这一点上，就连以精于占卜闻名莎巴丝提安也要甘拜下风。
　　迪蒙猛地翻了个白眼：“好极了，回头魔王问我你是怎么拿到阿依娜的灵魂的呀？我回答说我承诺夺取你的性命。他会告诉我这真是一个划算的交易吗？”
　　“他为什么不会这么认为？”格兰迪姆反问道。
　　“你不觉得比起称赞我的智慧，他更愿意对我永除后患吗？”
　　“你为什么是他的祸患？这份契约有时间限制吗？”
　　“……”迪蒙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这么说我什么也不用干？”
　　“你想得美！”格兰迪姆冷笑一声后说道，“只要他以为你什么都不用干就行了，至于你真正的时间限制……是在阿依娜的灵魂转世之前。不要想着把她锁一辈子，如果你敢这么干，我保证你之后不会有一天的好日子。”
　　迪蒙摸了摸鼻子：“你不会是想要阿依娜的灵魂吧？”
　　“我知道你有自由处置这灵魂的权利。”格兰迪姆摊开手，说道，“把她给我，我也是对别人做出过承诺的。”
　　“对谁？什么承诺？”迪蒙立刻问道。
　　“对梦娜。”格兰迪姆说道，“我答应告诉她她要嫁的人的真相，又告诉她把兵器带进婚礼现场的办法，条件是我要将她的意志告诉全国。”
　　“她的意志？反对父母逼迫儿女结婚的意志？”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迪蒙嗤笑了一声，“她有这么好心？”
　　“她之前做错了事，所以反而想要做对那么一件事。”格兰迪姆说道，“我不否认她的这个意志中有自私的因素，如果国王真的让她嫁给她的梦中情人，她一定会不停地夸赞父母择婚的英明，但是总体而言，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是你不觉得，那是你的魔法阵不觉得？”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格兰迪姆晃了晃手，再次要求道，“把阿依娜的灵魂给我，我去帮你找如何让你完成承诺的方法。”
　　迪蒙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个瓶子交给了格兰迪姆。
　　女巫很快便离开了，迪蒙耸了耸肩，最后看了一眼一片啼哭声的王城，回去向魔王复命了。正如格兰迪姆所料到的，老奸巨猾的魔王立刻发现了迪蒙在时间上耍弄的诡计，不仅不生气，反而极其赞赏他的智慧。
　　“这可真是一桩痛快事，你猜怎么着，迪蒙？”他张开双臂给了迪蒙一个拥抱，“我不仅原谅了你之前的冒犯，现在我还将给你一个奖励，你将拥有一次命令任何一个魔鬼的权力……以我的名义，我的好同族，我相信这能帮到你很多。”
　　迪蒙受宠若惊地谢了恩，掩去了心里真正的心思。
　　他心想格兰迪姆究竟打算怎么处理阿依娜的灵魂……希望她能够找一个寿命长的存在，比如龙什么的，让她不要太快投入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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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躯壳很适合你。”格兰迪姆看着指尖上的鸽子说道。
　　住着阿依娜灵魂的鸽子歪了歪头看向格兰迪姆，因为住入了这个躯体，她已经失去了发出人类语言的能力，幸运的是她的思维能力还是和过去一样康健，这能够保护她准确地识别出猎人的陷阱，活得比一般的鸽子更加持久。
　　当然她的寿命依旧不能够和龙相比。
　　“我相信你也很希望能实现梦娜的愿望，而如果要达成让天下男女自由选择爱人这一目的，为神明代言的人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只有他们从道义上为这种行为正名，让它被归入正义、正当的女一面，才有可能真正让百姓接受。”
　　鸽子咕咕咕地叫了几声，那并不是人类能够听懂的语言，但对于女巫而言并不是阻碍，格兰迪姆摸了摸鸽子的羽毛，安抚道：“不用慌张，该有的一定会来到，命运会赐于你机会，你也要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来抓住这一次的机会。”
　　女巫说话的时候有足够的底气，这让住着阿依娜灵魂的鸽子也安静了下来。
　　“来吧，来吧，我亲爱的朋友，让我来帮助你进行关键的第一步。”格兰迪姆用魔杖抵着鸽子的尖喙，慢慢地咏唱道，“让你的羽毛变得洁白整齐，让你的眼睛闪动着灵性的光芒，让你每一次扇动翅膀都伴随着晨曦的璀璨光芒，让你获得不亚于你曾经获得过的荣耀和尊重，让你的决定具有人类达不到的威信……来吧，来吧，我亲爱的朋友，去吧，去吧，我亲爱的朋友，去到那富丽堂皇的神殿之中，在那些纯洁如兔子或是企图让自己看上去纯洁如兔子的人念完那长长的圣诗后，去到那神像的掌心之上，去做它珍重的宝物。”
　　随着女巫的咏唱，那只外表上普普通通的鸽子忽然有了巨大的变化，那是一种再高明的养鸽人都饲养不出的美丽，足以让国王为之惊叹。
　　阿依娜抖了抖羽毛，如格兰迪姆说的那样飞向了神殿，不一会儿，那里就传出了惊呼之声，继而又是连绵不绝的欢呼庆贺。
　　“这是神明的信号！”有人站在高处一遍遍地强调说，“难道你们还曾见过这么美丽、这么姿态尊贵的鸽子吗？那一定是神明对我们的回应，神明与我们同在！”
　　他的话很快得到了响应。
　　“神明与我们同在！”
　　“神明与我们同在！”
　　习惯于种种阴谋性思考的祭司对此的态度更加小心翼翼，但当他们发现一批批人将身上所有的钱财都塞进教堂的圣池中的时候，就也将这当成是圣迹。
　　“这是圣鸽！”大祭司高声说道，“当你们见到它的时候，就等同于见到了神的使者，不可侮辱，不可戏弄，若有人将之伤害，他所犯下的就无异于渎神之罪！”
　　这样的话自然是一呼百应。
　　从此之后，圣鸽阿依娜便在这座代表了最为神圣的圣殿中安顿了下来，每天站在高高的神像之上俯视着众人，接受着别人，甚至包括了国王们的敬拜。如果她真的只是一只运气很好的长得漂亮的鸽子，她或许会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心满意足，然而她并不是。
　　作为一个会思考的人，她很快感觉到了荒谬与厌烦。
　　‘我难道不具备端庄优雅的举止，难道不曾拥有美丽的容貌吗？’她认认真真地思索道，‘我不曾为我的国家做过什么吗？我不曾耐心慈和地关心过我的晚辈们吗？可是一只鸽子又做了什么呢？它甚至连地上的落叶也没有打扫过！’
　　然而这样的殊荣是她过去最为辉煌的时候也不曾享受过的。
　　真是讽刺啊。
　　她拍了拍翅膀，品尝着大祭司派遣最为了不起的厨师精心调制出来的鸽食，然后又飞回了神像的手掌之上，闭上眼睛，不知道该梦到一些什么。
　　她发现自己对于为人时的生活已经没有一点留恋了，只希望格兰迪姆所说过的那个机会能够更快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