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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见此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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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尚香带着貂蝉坐马车来到城郊的石头山,却把侍从都留在了山脚。“本郡主今天喜欢清静,你们都留在这,给我看好这座山,不要让其他人上来打扰本郡主游玩,听见了吗?”
“喏。”众随从皆应道。
于是孙尚香只带了貂蝉红袖一起上得山来。
“郡主真的一个随从也不带么?”貂蝉对孙尚香此举有些惊讶、不明所以,堂堂郡主,外出踏青不让人在身边伺候着,是何道理?而且三人都是女儿身,万一遇上个什么意外——
孙尚香看出了她的担忧,笑道,“姐姐放心,来之前我已派人清山,不会有那些登徒浪子闲杂人等的。而且,还有我在,香儿虽是女儿身,一些舞刀弄枪的三脚猫功夫还是有的。”
貂蝉见孙尚香稳操胜券万无一失的样子,也就不做多说,随她入得山中,但见满目青翠,山花待放,但闻鸟鸣空涧,泉水潺潺。
“我为姐姐引见一位故人可好?”孙尚香忽侧头对貂蝉笑道。
“故人?”貂蝉疑惑地看着孙尚香,见她神秘一笑,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姐姐若不信,尽管登上那山石一看便知。”说罢孙尚香指了指不远处流水边的一块巨大白石。貂蝉闻言,望了过去,似有人影却又不甚明朗,于是朝着那慢慢的走了过去,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异样情怀,期许又不敢期许。待走近,但见一白衣男子头戴着斗笠背对着她屈膝坐在石边上,貂蝉有些忐忑,回头去看孙尚香,却发现孙尚香拉着红袖躲在大树后面朝着她招手,示意她上前去给那人打招呼。
貂蝉终于鼓起勇气主动道,“这位公子,请问——”那白衣男子听见声音,立时站起来回转了身——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四目相对,秋波闪闪。
“一别经年,姑娘一切可好?”赵云取下斗笠,明眸一如往昔,温润如玉,脉脉含情。
貂蝉强忍内心的波澜起伏道,“将军缘何会在此?”
“我向军师告假十日,来江东——见见你。”
“将军私自离开驻地来江东,可曾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貂蝉心中嗔怪:这个人真的只是为了来见我吗?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危险?
“既然决定来了,我就做好了应付一切可能的打算。”赵云说得坚定泰然,仿佛他根本不担心他一旦落在东吴军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貂蝉偏了偏头,移步绕过赵云,看着眼前的幽咽泉水幽幽道,“貂蝉一切都好,将军不必挂怀。”其实,无所谓好与不好——她的生活就如这泉水一样平淡无奇顺势而流,自己也不知自己将流向何方。
“我相信,有周公瑾照顾着你,你不会有事。”说到周瑜,赵云不觉神伤眼眸一暗,再不似方才那般自若,语气亦变得沉重,“只是——主公已入川蜀,军师说随时可能会调我去益州,届时只怕此生再无缘踏足江东得见姑娘。所以,想在离开之前,和姑娘说说心里话——”赵云见貂蝉回转身来注视着他,似乎是要从他的眼中直直地看到心里去,一时有点语塞,耳根不由微红。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让你知道。”赵云顿了顿鼓起勇气道,“我——对姑娘心仪已久,此生愿与姑娘连理相依,白首不离。”
赵云的话一字一顿,尽数落进了貂蝉的心里——从未有过一个男子这样真真切切郑重其事地向她告白,她一时忘情,只定定地望着他道,“其实你的心,我早已知道。”我只是想知道,听你亲口说出来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你——能同意吗?”
感受到他眼中的惊讶、紧张与期许,貂蝉顿觉无措,她——真的没有勇气直面这个问题,有点落荒而逃地避开他诚炽的目光,望向远处道,“貂蝉,不过是风尘中的歌伎舞姬,世人眼中的祸水红颜——貂蝉不想连累将军。”
“在我眼中,你从来都不是。只要你愿意,便可以不再是貂蝉,不再是碧月,而只做你自己——婵娟。”
婵娟,婵娟,她似乎都快忘记了这才是她的本名。从来没有人要她做她自己,她都不知道真正的自己究竟会是何模样,又怎样去做回自己?过去,是她无法抛开的伤。
“将军既然知道我的过去,就应该清楚,我——已非完璧。”貂蝉说得极为平静,却让赵云看得莫名的心疼,一个柔弱而坚强的女子从来都让人扼腕敬重。
“貂蝉,我不介意任何世俗的羁绊,我所希望的是可以给你一份永不背弃的温暖和依靠,陪你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诺今生,亦不过如此。貂蝉眼中泛起点点泪花,不知为何,那些信誓旦旦的海誓山盟在这个人的话面前便都黯然失色,那些花前月下的你侬我侬亦都不如他的话来得如此动听、动人。面对这样情深意切的目光,貂蝉觉得自己再也招架不住了,急忙转过身去任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流淌。
赵云见貂蝉避开自己不做言语,以为她是被自己这样突如其来的坦白给吓到了,以为她还是放不下这里,怅然道,“对不起,方才是在下唐突了。我知道这么多年来姑娘对周公瑾的情意,也知道老天并没有留给子龙多少时间可以改变什么。子龙只是希望姑娘可以给子龙一个机会。”
“我……”貂蝉哑然,她确实有些放不下与周公瑾之间的恩义,可她也看到了赵子龙给她的希望,该何去何从该如何取舍,她真的不知道——从来她都没得选择,如今却让她选择,还是这样重大的决定,她该如何是好?
“姑娘今日不必贸然决定。无论姑娘如何抉择,子龙都会尊重姑娘的意愿。明日戌时坐船回荆州之前,我会一直在城郊的长亭等候姑娘。姑娘若愿意跟随赵云,便来长亭相见,赵云此生定不相负。”赵云看出了貂蝉心中的举棋不定,他理解她的苦衷,他知道他该留给她时间慎重考虑。“山间风大,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好。”赵云送貂蝉走下巨石,孙尚香和红袖见状急忙迎了上来。
“赵将军,悄悄话这么快就说完了啊?”孙尚香调笑道。
“是的,多谢夫人。”赵云抱拳施礼道。
“你若真想谢我,以后就不要再喊我夫人。”
赵云闻言一愣,释然点头道,“好,还要有劳郡主送碧月姑娘回去。”
“这个自然!”孙尚香送貂蝉回到醉月楼,临走时还不忘说一句,“赵将军对姐姐的一片真心,姐姐莫要辜负才是。”
貂蝉站在醉月楼上,斜倚雕栏,望着孙尚香离去,陷入了沉思。赵云对她的真心,她是相信的。她清楚地记得那一晚晕倒前望见他那澄澈明亮的眸中,尽是紧张神色,找不到半分邪念。起初她不明白,以为自己只是看错,后来她懂了。她不傻,赵云对她的情意,每句话每个眼神她都能感觉得到。那一晚,他的怀抱,每每想起都是那样久违地温暖。
“小姐,今天赵将军究竟对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从回来的路上到现在,你一句话都没和我说过。”红袖今日自从在山林中见到赵云后便一肚子惊喜和疑问,原本想问貂蝉赵云都和她说了什么,又为何会出现在石头山,可是路上碍于孙尚香在场便不敢多嘴,回来后貂蝉又一直心事重重的,自己也不忍打扰。可是貂蝉这一站立在那许久,红袖怕她心里会憋出毛病来,而且这高楼之上风大,万一吹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没,没什么。”貂蝉被红袖打断思绪,回过神来转身走进屋里,忽又瞥见琴案上安放的玉笛,不禁又是一愣神,这支玉笛做工精良想必价值不菲来历不俗,可他一个普通武将又说自己不善音律,缘何会有这样的乐器?可笑自己从不曾问过他。当初周郎看到这支玉笛时就对它的来历颇有兴趣,问她从何得来,自己竟说是从铺子里寻到的,现在想想着实有些可笑,这些年恐怕她还是第一次有事瞒了周瑜,却是因为他。
“还说没什么,小姐你一看到那支笛子就恍惚,又是在想赵将军了吧?”红袖笑道。
“你这丫头,愈发大胆无忌了。”貂蝉含羞嗔怪道,“你要是没事情做就去给我把屋里有用没用的东西都收拾一遍,收拾好了再来找我。”说罢不再理会红袖自顾坐到桌案旁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