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月流光（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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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山残月升，江潮涌岸，卷起千层浪。青山留不住，终是东流去。
貂蝉一身素白，坐在岸边，轻抚绿绮，琴音绵绵，清婉呜咽，和着这滔滔江水传送着她的浓浓哀思。想不到那日在江的对岸，竟是永别。貂蝉叹了口气，起身回望，却见赵云定定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袭白衣胜雪，裙裾飞扬，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眸中在月色的掩映下似有星光。
见她看过来，赵云走上前去道，“婵儿，江边湿滑，我替你把河灯放了吧。”
河灯点点，如朵朵莲花随江飘浮，照亮了白衣男子棱角分明的肃容，亦映衬出了素衣女子倾国绝世的哀颜。
貂蝉沿着江走了几步，顺流远眺，任由江风徐徐吹拂着自己的面庞，纤细的身姿立在江头随风摇曳。赵云看得心疼，到身后的马车中拿出一件披风，从背后为貂蝉披上。“婵儿，江边夜间风凉，我们——”该回去了，可赵云没说出口，貂蝉已顺势依入赵云怀里，一如既往的温暖，驱散了江边所有刺骨凉意。
“婵儿，还有一件事，我要对你说，”赵云低了低头，在貂蝉耳畔轻声道，“明日一早，我要陪同军师前往江东吊唁公瑾——你，还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他么？”虽然明知道她想对周瑜说的尽数都已付诸那琴声中，但对于周公瑾，他还想为她做些什么。
听说赵云要走，貂蝉忽地抬头望向赵云，眸中尽是担忧。佳人朱唇翕动，欲语还休，赵云望着她，嘴角微扬，他很欣慰，她在为他担心。“此去江东，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知道你心里悲伤，可是你——”赵云顿了顿，柔声道，“你可不可以为了我，不要这么伤心，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
望着赵云眼中的恳求，貂蝉心中感动莫名，忘却了方才的悲伤，想起白日里他搂着自己不断地重复着“你还有我”的情景，微微一笑喟叹道，“傻瓜，其实——我从来都只有你啊！”
赵云听罢震惊而又欣喜，眼前佳人展颜娇笑，一扫心中阴霾，叫天地也尽失了颜色。
“子龙，我心里不愿你去。可是我知道你有你必须要做的事情。只一点，你一定要知道。”貂蝉注视着赵云笃挚道，“如果你有什么不测，对于我来说那才是失去了所有。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我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我会的，婵儿。我会的……”听到妻子这样真情的告白，赵云激动得将怀中人搂得更紧，有妻如此还有何憾？“我已跟张著说了，让他和红袖这段时间替我照顾好你。”
“你且放心，我自己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公瑾那里，你只需告诉他，我过得很好，要他在天之灵好好保佑桥婉妹妹。”
“好。”两人相拥望着夜空中徐徐飘过的孔明灯，他们知道那是诸葛亮对周瑜的缅怀。
到了柴桑，赵云随诸葛亮在灵堂祭拜周瑜，亦见到了传说中的周瑜夫人桥婉——一身缟素，秀容哀戚而莫过于心死。赵云看在眼中心中也不禁一阵悲婉。而诸葛亮也的确没有让众人失望，在周瑜的灵堂上悲叹得声泪俱下，忆其风华表其功绩，痛兮壮志未酬身先死，愁兮天下动荡民难安。既真切地表达了自己的哀思惋惜，又让孙权和江东一干文官武将如鲁肃程普等看到了他坚定孙刘联盟的决心与诚意。原本对诸葛亮一行怀有敌意的众人只得一阵唏嘘，一旁守灵的周瑜夫人桥婉，更是止不住黯然落泪。赵云亦是朝着周瑜的灵柩躬身一揖，闭目默道：“公瑾，我替婵儿来看你了。她要我带话给你，她过得很好。你且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她还说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尊夫人。”
拜祭完毕，诸葛亮被鲁肃请去商谈继续联盟共抗曹操事宜，一行人至夜晚方得启程回公安。尚未至江岸，却已远远地看见有一马车在船边不远处等候，素白的车帷随风飘动。诸葛亮似是猜到了什么，吩咐随从先行上船等候，自己则带着赵云朝马车走去。待走近，赵云才惊觉马车旁站的那一身缟素的妇人原来是周瑜的夫人桥婉。
“亮见过夫人。”诸葛亮率先一拜行礼道。
“末将见过夫人。”赵云急忙跟着抱拳道。
“先生不必多礼。不知这位可是赵将军赵子龙？”
“末将正是。”见桥婉看向自己，赵云颇为讶异。
诸葛亮却是会心一笑，了然道，“看来夫人有话要对子龙说，如此亮便不作打扰了。子龙，不可怠慢了桥夫人。”诸葛亮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赵云，先行离去。徒留赵云错愕疑惑地看向桥婉。
“将军就是碧月姐姐的夫君吧？不知碧月姐姐在荆州过得可好？”桥婉却无视赵云的惊疑自顾说道。
“承蒙夫人记挂，荆妻过得很好。”让赵云没想到的是，桥婉也知道貂蝉的事情，不过细想来，又发觉其实桥婉知道些也在情理之中。
“妾身见将军在先夫灵前眉宇深沉眼神坚定，想必是已与先夫说了些许话吧？”
赵云略颔首道，“公瑾曾有恩于荆妻，如今驾鹤西去，末将与荆妻亦感怀于心，还望夫人节哀，保重身体，莫让公瑾在天之灵担忧。”
“多谢将军。为了周郎和我的孩子，我也会好好活着的。”桥婉凄然一笑，“只是也请将军好好对待碧月姐姐，先夫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这是自然。”
见赵云说得笃定，桥婉低眉一笑，从袖口拿出一札纸笺，“这首《孔雀东南飞》是先夫生前采集到的，妾身已把它抄录成了琴谱。还请赵将军替我们将此琴谱转交给碧月姐姐。”
“《孔雀东南飞》？荆妻亦曾与末将说起过这琴曲的故事，的确是哀婉悲伤，个中曲折无奈令人扼腕，不渝之情让人感佩。有劳夫人屈驾前来送此琴谱，末将铭感五内，代荆妻先行谢过夫人。”赵云双手接过琴谱，抱拳道，“不知夫人可还有吩咐？”
桥婉摇摇头，轻叹道，“没有了。”转而又望向远处的江面，似乎从那波光粼粼处隐隐看见了周瑜俊逸丰神的音容笑貌。
“如此子龙便告辞了。夫人也早些回府吧，荆妻和末将都希望夫人能照顾好自己。”
桥婉颔首，莞尔道，“好，将军慢走。”
踏上归去的舟船，赵云欣喜而激动，望着天上朗月思念家中的妻子，军旅在外这么多年他从未有这般迫切地想回家。
院中花开正好，随风摇曳，貂蝉却无心观赏，不时地来回踱步望向府门的方向，不时又斜倚着栏杆对着石桌上安放的茶点发呆。她昨夜就听张著说赵云今天要回来，故而早早地就做好点心在院中等候了，准备为他接风洗尘——赵云不在身边的这段日子终于要过去了。
忽地府门传来声响，貂蝉快步迎上去，便见赵云从门外风风火火大步走来，身姿挺拔，仿若玉树临风。
“子龙——”貂蝉娇呼一声，忘乎所以地朝他奔去。佳人裙摆飘动，带起一路旖旎。
赵云本就急着回来见她，见状一把将貂蝉抱住，紧紧地搂在怀里，低头嗅着她的发香激动道，“婵儿，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貂蝉贴着赵云的胸膛，贪恋着他的温存。
“婵儿，你——瘦了。”赵云只觉得再怎么使劲都不够把怀中人搂得更紧。
“你可知——没有你的日子，于我来说是多么地煎熬？”貂蝉不禁有些抽噎，越说越觉得委屈，“明知是我需要你，还这么晚才回来——让人家好生担心。”她现在根本不想做什么胸怀大义的女人，她只想做一个可以在丈夫面前尽情撒娇倾诉衷肠的妻子。
“是我不好，婵儿，是我不好……余下的日子，就让我用一辈子来好好补偿吧。”赵云温声软语地在貂蝉耳畔说道。
南风入池弄荷影，月光如水夜云轻。
如今虽已是六月天，夜晚的亭中却已散尽了暑意。赵云扶貂蝉在长椅上坐下，自己也挨着她坐下，握着她的手，拉她依偎入怀，低头见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愈发宠溺道，“婵儿，之前都是你跳舞给我看，如今你有了身孕不方便，就让我为你吹笛可好？”
貂蝉闻言惊喜地抬头道，“好啊！”其实当初在江东赵云将那支家传玉笛赠予她时，她就怀疑赵云会吹笛，只是当时她无从证实，成婚后赵云又因公务繁忙，每日能够好好陪她的时间亦并不长，这件事也就搁置了。
赵云从怀中取出家传玉笛，用心地吹了起来。貂蝉静静地望着他，嘴角漾起会心的笑容。
笛音渐退一曲终，赵云放下笛子看向貂蝉，便见她满目欢喜脉脉含情地说道，“想不到子龙不仅会吹笛，还吹得这样好，”转而却赌气似的别过头娇嗔道“哼，不知当初是谁还诓我说不会呢！”
赵云见状哭笑不得——女人的脸果然是说变就变，不过他喜欢她在他面前撒娇的样子。“虽然当初确实会些皮毛，但到底难登大雅，”赵云暖声哄道，“如今家里有一个多才多艺的娇妻，为夫在音律方面自然也不能落下。不然岂不是让夫人天天对牛弹琴了不成？”赵云朗然一笑，柔和地看着貂蝉，“只是与公瑾比起来，恐怕——”
貂蝉按住赵云的唇，认真道，“子龙，你的笛声虽然朴素无华，却悠扬婉转清远低徊，音质醇厚气韵绵长，令人心旷神怡陶醉其中——只有胸襟开阔的人才能吹奏出这样的曲调。我——很喜欢。”
“真的？你若喜欢，我便天天吹给你和孩子听。等孩子出生了，到时候你身子也方便了，你跳舞我吹笛如何？”
“嗯——我们回屋休息去吧。”貂蝉颔首任由赵云牵扶着，随他一同走向庭院深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岁月流光（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