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芳华》桃花洲头

4、礼物

　　大概所有的艺术家都有些不修小节，左安安的书房也不过是比一团糟要好些。左大人有意保护自己小女儿的这些个小秘密，能进入这里的除了左安安的父母兄长，加之夏子姝这个不知道怎么看对眼的好姐妹，便只有自小开始照顾左安安的小丫鬟黛青。
　　黛青知道她家小姐不喜欢别人乱动她的画，所以也只是偶尔帮着打扫一下灰尘，别的是一概不碰，于是左安安的书房，便保持着几年如一日的乱。
　　左安安在她那一堆乱纸里找了半天，终于拿出一个四方的锦盒塞到了夏子姝的怀里。

　　夏子姝噗嗤一笑，问到“你这是临别的礼物？准备的到挺快，我这要回京的消息才传出来几天啊，你礼物都准备好了，准备的这么仓促不会是随便敷衍我的吧，不好我可是不收的。”
　　递盒子的老大不乐意“谁给你准备的啊，这是我哥的，看起来估计是一直没好意思送，结果这拖着拖着就拖到了你要走，他再不拿出来，估计就得留着给自己当嫁妆了”

　　夏子姝抱着盒子一时没了言语。
　　左安安说的这位哥哥，便是左家的老二了，叫左安曦，听着名字像是捡来的，但是思及左大人自己的左一作，便又觉着情有可原。
　　左安曦比夏子姝年长三岁，十四岁便中了进士，但是自那之后便被他爹直接带着来了山东并没有什么继续发展，左大人认为儿子还太小，需要再历练几年才能出仕。当年夏子姝也曾在她祖母的每日读报中看到过这个少年进士的消息，她祖母的京城消息一般是捡着重要的事情说，可见这位当年在京城也是个轰动一时的人物。
　　夏子姝没少感叹，这左大人一家子，出天才的概率也是有点太高了。

　　大齐男女之防不是很严，女性地位也要比历史上的某些朝代高了许多，这点从自家祖母能以女身位列三公可以感受到。
　　这个朝代有很多相亲节目，在合乎礼仪的情况下，甚至是允许婚前恋爱的，当然这个恋爱不能和后世相比，只不过是可以偶尔走动，互送小礼物而已。一般而言，也很少有人会频繁更换这个“恋爱”对象。
　　在这种大环境下，加之左安安的关系，夏子姝和左安曦也就熟悉了起来。左安曦文武皆通，虽然夏子姝目前也就接触过这么一个年龄相近的男子，但是她估计这位不管在哪，应该也算是个极优秀的了，加之左安曦虽然年少成名，但是为人却十分稳妥，家教又好，彼此倒是很聊得来。
　　要说左安曦对今年才十四岁的她有什么想法，夏子姝是绝不相信的，在她看来，对方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小妹妹，要说为什么放眼齐州府左安曦只跟她一个女孩子走的近，那是因为左家这两兄妹性格有点小瑕疵。左安安不用说，夏子姝跟她相处这么久，这妹子几乎就没有另一个看得上眼的人，除了欣赏对方的脸，左安安几乎对所有人的性格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让成为左安安唯一朋友的夏子姝有段时间经常自我反省，能被一个龟毛的人看上，是不是证明着自己也有问题啊。
　　而左安曦更有意思，这个少年成名的文武全才，也不知道是不是曾经有过被一群女人围着的恐怖回忆，一旦周围有超过两个话多的姑娘，他就会表现的及其紧张。如果这几个姑娘自己说自己的不理他还要好些，但是一旦有人想要把这位少爷拉进话题中心，那他是一定会立刻起身走掉的。
　　左安曦这个人用比较直白的话来讲就是面瘫又安静，他会跟她妹妹还有夏子姝经常一起出去，一个原因是因为要看着自家的小丫头，另一方面就是夏子姝这个人还算是比较安静，即使玩闹聊天，也很有分寸，让他觉得很舒服，不会很尴尬。

　　所以要说起来，夏子姝和左安曦之间，倒是她才是那个有意培养不纯洁关系的人。也不怪她这么早就考虑这个事，甚至准备当个怪阿姨老牛吃嫩草，那也是被逼的不得已。

　　大庆女子十五岁及笄，一般平民十六岁议亲，高门望族则是会将家中女儿的婚龄拖到十八至二十岁，美名曰家藏宝珠不早嫁，嫁的过早甚至会被取笑太过着急，不值钱。而男子则是二十岁后才可以娶亲。
　　这是个完美的晚婚晚育年代，可偏偏夏子姝的情况有点特殊。
　　她本身身份微妙，加之去年开始，她祖母的话里话外都向她透露出一个消息，如果她运气足够好到能呆在齐州撑到及笄，早早的确认一门亲事，那么往后的事情便会变得简单，她们祖孙俩也就不需要回京了。
　　所以这位她唯一认识的适龄男子，便不幸被她瞄上了。一门亲事，可以帮助她拖上至少十年的时间，更何况对方从家世到人品都几乎无可挑剔，反正穿越到这么一个时代，早晚得嫁出去，加之自己情况又复杂多变，何乐而不为。

　　夏子姝两辈子都是懒于动脑的人，又胸无大志，她肯努力学习祖母教给她的那些知识不过是因为想要帮这位老太太一把，但是如果她祖母的秘密里不需要她的帮助了，那她当然也不想回京城去趟浑水。

　　然而，她的运气似乎一直不太好。想到好不容易瞄上的猪肉就要从嘴边溜走，她也是十分抑郁。
　　确定要回京后，她祖母跟她漏了不少口风，应该也是为了让她有个准备。京城现在关系盘根错节，当今的皇上或许是想要有什么大动作，而她所在的镇国公府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境地，她可能只是她祖母为镇国公府准备的一个备胎，用上的概率十分的低，她祖母也不是很想这样做，但是很不幸的是，京城那边的主胎估计是发生了意外，没有办法只能她顶上了。这很可能是一个事情变糟糕的预兆。

　　千思万绪不过一会儿，夏子姝从忧伤中回过神，便看见左安安正舔着一脸“我千辛万苦为你们传递小礼物，你真的不需要现在打开跟我共享一下吗”的表情看着她。
　　夏子姝斜着眼看了她一眼，抱着盒子走到桌子边，说起来，她也挺好奇里面是什么。

　　打开盒子看清里面东西的一瞬间，旁边的左安安直接小声吸了口气说道，“我哥还真是大手笔，这瞅着是准备了有些日子了吧”
　　夏子姝自己也不由的发亮了眼睛念着真漂亮。

　　长方形的锦盒被摆在桌子上，里面赫然装的是袖珍版的齐州府，从房屋到街上的行人都雕刻的栩栩如生，夏子姝甚至可以很轻易的在里面找到夏府和左府，当得上是巧夺天工。她看直了眼睛，不敢伸手去碰里面的东西，只能不停的用手摸着锦盒边缘。撇开价值，单就这份心意就足够让她感动。她曾对左安安可惜的抱怨过，如果左安安愿意画一下风景，把这齐州府画下来该有多好，当时她不过是想起了清明上河图随便感叹一句，却不成想被旁边的人记在了心上。
　　这份东西确实是花了大心思的，先不说这复杂的工艺，就单就整个齐州府的构造图纸应该也是得来不易。刚开始看见的时候，夏子姝是惊喜皆有之，毕竟虽然是件艺术品，做的太细了确实容易引来非议。不过后头她细看了看，除了格外把两家的府邸做的精细了些，其他的街头巷尾虽然十分逼真，但也不过是粗粗略过，重点突出的是齐州出名的街坊风景，想来也是避讳着，左安曦做事像来有分寸，这样看起来倒是无碍。
　　夏子姝不由得又感叹一下对方的细腻心思。

　　这份礼物太过于精巧，以至于两个姑娘无声的看了半天才感慨着小心翼翼的扣上了盒子。
　　离别的愁绪加上看见这等礼物导致情绪突然被吊起来后有点疲倦，接下来两个姑娘都有些恹恹的，杂七杂八的聊了几句，看天色不早了，夏子姝就起身回府了。

　　回到夏府后，夏子姝把东西给她祖母过了一下眼，老太太细看了之后道了声无碍，搂着夏子姝不由得又感叹着可惜了。夏子姝知道她祖母的意思，这几年放着她们互相接触，未尝也不是没有这个想法在里面，只不过没有缘分，也强求不来。

　　忙碌的日子过起来飞快。夏府毕竟是夏国公住了十年的地方，因着夏国公这一回去可能也没有机会再回来了，所以安排起来也是很耗费精力时间。夏子姝这段时间要不就被她祖母拖过去讲京城的各方情况，要不就帮着安排夏府的事情，还要挤出一些时间多和左安安那边聚聚，也是累的晕头转向。
　　等到京城来接夏国公的护卫队派先遣兵来通知，约莫两日后便会抵达夏府的时候，夏子姝才发现，竟然已经进了四月。

　　这也标志着，不日，她就要离开齐州，前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