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槐》清悠

2、 遇

　　农历四月初五，宜嫁娶。

　　没有宾客，没有酒席，只有穿着大红喜服的一对新人，阿袖和阿槐牵着大红喜花，默默地拜天，拜地，拜父母，拜完后到卧室內，阿槐挑开新娘的红盖头，端着交杯酒给她，阿袖见他终于掀开这碍事的盖头，迫不及待想要说点什么，毕竟闷着盖头还不准说话，太憋屈了。

　　阿袖扯着阿槐的大红袖子，笑着说：“阿槐，你哪找的这么古早的喜服啊，还有刚刚拜堂我偷偷看了眼你布置的礼堂，还有这床边纹着龙凤的蜡烛，这交杯酒的酒杯，就跟古代人似的。”
　　阿槐看着阿袖的双眸，笑问：“那你喜欢吗？”

　　阿袖也与他那双此刻神采飞扬的桃花眼对视：“阿槐，怎么样我都喜欢。”

　　说着，含笑彼此看着对方，交换喝下了交杯酒。

　　一夜红烛，泪干成灰，春色连绵，羞红皎月。

　　次日清晨，阿袖觉得这一定是最美好的早晨，枕边有阿槐，窗外有鸟啼，闻着农家早晨清新的空气，她转头看像阿槐，想要握住他的手，可是此时的阿槐。。。。

　　他的身体变透明了。“阿槐，你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阿袖激动地想要去握住他的肩膀，可是手却什么也没摸到。

　　“早，阿袖。”
　　阿槐如同往常每个陪伴她的清晨一样，与她问一生早安，她永远忘不了，他的笑容，一直如同初见。
　　道了这声早，像是是了了什么心愿似的，原本身体就半透明的阿槐，身形更加虚无，他看着的姑娘又哭了，又因为他哭了，他真是无奈又心疼，阿槐想要摸摸她的脸，为她擦去泪水，可是他的手却如同幻影，穿过了她的脸。

　　阿袖忍住快要憋不住的哭声，埋下头，看起来就像阿槐的手放在了她的脑袋上，她动了动头，带着哭腔：“摸，摸到头了，我感觉到了，阿槐，你别走，好吗。”

　　“阿袖，你听我说，我第一次见你是你刚搬来这里，那时候你还很小。”

　　“后来你的父母去世，你哭的很伤心，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我能给这个小孩擦擦鼻涕眼泪就好了，于是我更加努力地修炼.”

　　“看着你每天出门做农活，满身泥土的回来，我又想着，要是我能帮你拿锄头就好了，可是我不能，我只能加倍地努力修炼成人。”

　　阿袖听着他这样如数家珍，眼泪越流越凶。

　　“你一天天长大，变得那么美丽，我又想，我要是能天天陪在你身边，保护你，就好了。终于，那天下午，我出现了完整的人形。”

　　“可是阿袖，我是精怪，这样的人形，只有你能看得见，我不能耽误你，所以更加不能与你做出什么越矩的事。”

　　“可是我的姑娘那么的喜欢我，满眼里都是我，我怎么可以拒绝，精怪与人结合，本就违背天规，迟早会被发现，不如早早把内丹给你，这样你就可以活的很久了，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这个就算是聘礼吧，阿袖，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其实我还有好多话。。。。我。。。。。”

　　阿袖呆滞地看着阿槐的身影如同纸片般散去，满脸泪水地伸出双手想要抓住那些飞散的纸片：“阿槐，阿槐！阿槐！阿槐。。。。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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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年后

　　村子里的大娘大婶们围在村口，摆谈着这些年来的异闻，说着说着，就说到白家，大家都默契地沉默了.

　　武翠屏是个胆子大的，率先开口：“你们真觉得那白家的女孩，是白袖的妹妹？可她怎么长得跟白袖当年一模一样？”

　　旁人听了也七嘴八舌起来：“就是就是，当年那白袖30岁忽然就消失了，过了一阵，就冒出个白袖妹妹，还和她长得那是一模一样，可如果真是白袖，那她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变模样？该不会是妖怪吧？”
　　“呸呸呸，不吉利，她还在咱村儿呢，她要是妖怪，政府还能认她的身份？还能给她过户房子？而且人家除了每天在那颗枯死的老槐树下呆着，也没干啥啊！”王玉群刚接孩子放学回来，听到他们的话，连忙喝止，她信佛，最怕这些不敬鬼神的人乱开口，整天神啊妖的挂嘴边，没个讲究。

　　众人没理她，继续说起了村里其他怪谈。

　　此时的白袖，确实就是白袖妹子，她正在院外的槐树下坐着呢，五十年过去了，她依然没有变，只是她的头发指甲长得比一般人快，容颜比五十年前更加秀丽，槐树下，一身红色长裙，奶白色高跟鞋，因为坐着，过长的黑发铺到了地上。

　　她随手一指，地上凭空出现了一盆水和水瓢，染着红蔻的纤纤玉拿起水瓢，少量地将水浇在槐树上，“五十年了，我总会想起第一次见你的场景，你就那样安静的站在槐树下，看着我，我也终于知道，你一开始，就在等我，阿槐。”

　　水瓢又被她施法收起不见，手轻轻地贴着树根，一下下抚摸：“从你走了那天之后，我浑浑噩噩地活着，直到月圆之夜，我半梦半醒地跑到了山巅，吸收月华，竟然也是一副修炼的样子。我才发现，你给予我的，是多么贵重的一份礼物，而你，是多么的想要我好好的活下去。我现在比以前更漂亮啦，我也会一些法术啦，阿槐，你看看我，看看我。。。。”

　　她的泪，滴在了他的树根上，多少次，五十年里，这样哭了多少次，她都记不清了。

　　“啵”是什么破土的声音。

　　阿袖的眼睛睁大，她注视着槐树根部刚刚发出的嫩芽，小心翼翼的用手护住。
　　“啵”

　　“啵” “啵”

　　只见原本枯死的老槐树，此时整个身躯发着微光，树枝上发满了新芽，长出叶子，且越来越茂盛，最后竟开出了花。光芒大盛，让人忍不住想要眯起眼睛，原本高大的老槐树在光里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人形的模样。

　　那个人影居然就是阿槐！

　　“傻姑娘”阿槐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地擦拭着阿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