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凤凰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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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常以为，这丫头如今没了灵力，又失了内丹，能活着就是奇迹了，不想她体术的底子竟还在！半点儿灵力也没用，只靠体术竟将他踢下水去了。
花无常浮在水面上，抹了一把脸，颇有些感慨。然而他感慨的工夫可不多——竹十一顺手扯了一根麻绳，手一抖，灌注些微灵力进去，绳子便如进击的毒蛇一般朝着花无常射去。
花无常这回可不能感慨了，这是要命的！竹十一从前的武器虽不是什么灵宝，却是十分有名堂的，叫做银丝缠。顾名思义，那银丝如蟒蛇一般，只要被缠上，想解脱便十分难。单靠灵力操控，就能把人困死。
如今她虽然没有银丝缠，麻绳灌注灵力却也够寻常人喝一壶的了，花无常在水中极其难躲，不由急道：“你这小毒物，我死了不离契也不会消失，你就不怕……”
话未说完，一击未中的麻绳再度袭来。显然，这丫头根本不顾忌不离契！花无常在水里扑腾，阿奴在一旁悠闲地啃着一块干饼，心道被逼得这么难看的荼蘼芳主，也是头一次看到。不过，他知道花无常虽看似狼狈，却并无败相——外丹派第一人，叫个没了内丹的小姑娘收拾了，那整个外丹一系也都不必混了。
他正得意着，忽地，水中一股暗流，花无常似被什么缠住了，整个人身子一歪。再看竹十一，不知何时又抽出了桅杆上绑着的绳子，灌注灵力投入水中，绕过了船底缠住了花无常。
阿奴也被吓了一跳，大跨步地过来阻拦，竹十一疯了！要说打，她如今是绝对打不过花无常的，可她这打法不要命，一个人若肯豁出自己的性命，便是不能杀死敌人，破坏力也是惊人的。
可还没等阿奴拦住竹十一，却见那绳子因为花无常挣动得厉害，瞬间滑了一滑，从竹十一的手中脱落了一大截。
花无常跟条名副其实的落水狗一样，趁机浮上来喘口气。
再看竹十一，一手甩开了那根麻绳后，动作干净利落地跳起，背着手踏在船舱顶上。花无常看见了，吓了一跳：“喂！那顶上……”
话未说完，舱顶板就被竹十一踩烂了一块，接着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过后，船舱内已经不能看了。一团灰土扑出来，差点迷了花无常的眼睛。
花无常扒着船板叹道：“那顶上不结实呀，啧啧，跳之前也不问问我。”又回头骂阿奴，“早跟你说过买艘结实一点的！”
阿奴一脸无辜：“挑船还要上去踩一踩顶子么？”
花无常气结：“我还是不是谷主？谁让你顶嘴了？啊？”
阿奴缩了缩脖子，决定先不惹他，于是不说话了。
花无常爬上船，对他一挥手：“快去看看那小东西伤着没有。”
阿奴凑过去，只见一堆杂物间蹲坐着个小小一团的竹十一，眼睛格外明亮，一手藏在背后，一手摆出个防御的姿势：“别过来！”
阿奴刚见识过她对付花无常，此刻也不敢走近，只问：“你没事吧？”
竹十一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花无常湿漉漉地走进来，一把拽出她藏着的手，轻轻按了一下。
竹十一几乎是跳了起来，抬脚就踢，被花无常捉住了脚踝，问：“手怎么了？”回想了一下方才竹十一的动作，恍然大悟，“麻绳儿脱了手，毛刺扎进来了？”
竹十一扭过脸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花无常松开她，笑得要疯了，“你竟然这么怕疼？！”
可能是笑得太剧烈，花无常突然又咳嗽起来了，他一边捂着嘴，咳嗽得像个老旧的风箱，一边断断续续地对竹十一道：“还在……舱里，想看我，咳咳……换衣服？”
竹十一被他笑得脸色十分不好，抓着被扎了毛刺的手腕子，转身出去了，坐在船舷上慢慢地拔毛刺。
花无常又咳嗽一阵，舱内昏暗，没人看见他满手的血。
他装作不经意地将手往湿衣服上擦了擦，胡乱掏出一把赤红色的丹药扔到嘴里吃了，便大喇喇地换起了衣服来。
竹十一坐在船舷边，任江风吹乱她的头发，并不说话，脸色也是淡淡的。
一旁的阿奴摇橹摇得也不很专心，时不时偷看一眼竹十一，好像生怕她再跳起来把船上弄个洞似的。
因为是偷窥，竹十一瞥了他一眼，他倒先不好意思了。
“我为什么在你们船上？”
阿奴吓了一跳，举目四望，发现竹十一确实是在跟他说话，才磕磕巴巴地答道：“我，我们是路过的。”
“路过？”竹十一满脸的怀疑。
阿奴看了一眼船舱内，见花无常似乎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便十分痛快地把他卖了：“芳主追寻一样宝物，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空雾山，我们便想过去看看，恰好遇见了有人要埋了你。”
听到“埋了”两个字，即使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竹十一的脸色还是白了一白，问道：“我……死了？”
“这个么，我们刚到的时候，你看着倒像是死透了。”阿奴仔细想了想，便一五一十地说了，“有一个胖子，叫柳三的，还有一个老头，不知叫什么。他们正商议着，要从你身上剜取什么灵骨。”
阿奴的语气平平，可他每多说一句，竹十一眼神就暗一层。
柳三，空雾十三子之一。听名字也能看出几分端倪来：柳三，竹十一，以草木为姓氏，以数字为名，皆是空雾山捡回来的孤童。柳三与竹十一身份相仿，彼此相识也十年有余了。想想也是可笑，十年空雾弟子，除了死去的剪绒，她连半个朋友也没交下。
至于灵骨，她更是记得，问松先生说过：“这鬼童身上，灵骨血肉，就算剩下一滴油，也可拿去炼了呢。”
她嘴唇都有些颤抖，指甲抠进了掌心：“后来呢？”
“后来？哦，后来芳主就吹了支十分难听的催魂曲，把他们吓跑了。他们把挖坑的家什都扔下了，芳主便叫我挖坑把你埋了。”
竹十一愣住了。照阿奴所说的，刚才她踹下去的那个仇人，竟是她的救命恩人？
“我……是被花无常救了？”
阿奴憨厚一笑：“还有我。芳主给你喂了几粒丹药吊着一丝灵力，我正寻了个好地方，已挖了个大坑，可惜你用不上了。”
竹十一听了，略有些无语，只得继续问：“为何救我？与我结下不离契，可是要将我这个鬼童带回去炼丹？”
阿奴像吓了一跳，船橹差点撒了手：“啥？你是个大活人，岂有拿活人炼丹的道理？你们那些内丹派不是自称名门正派吗？”
竹十一刚想反驳，却又说不出口了。她是被琴抚活剖内丹的，并不比拿活人炼丹体面多少。
阿奴见她说不出话来，又安慰道：“不离契不碍事的，只要跟在芳主身边就跟平常一样。”又有些疑惑地问，“竹姑娘，三年前试丹会上我见过你。以你的本事，若真拼个鱼死网破，便是打不过他，还跑不了么？他怎么竟能将你制住了？”
此言一出，竹十一脸色刷地白了。
她觉得心脏猛地疼了一下，不由伸手按住了胸口，冷汗从额角沁了出来。公子琴抚怎么将她制服？公子琴抚根本没有出手，制服她的是她自己。琴抚只说了一句：跟我来，她就不曾多想地跟上了。
而今，最信赖的人亲手杀了她，十余年的伙伴想叫她死无全尸，唯一愿意埋了她的，是个仇人。
竹十一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继续拔毛刺了。
阿奴看着她的手，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问：“你这么怕疼，怎么还敢去动芳主？他便是不走运被你杀了，不离契便会自爆，岂不是要断送自己性命？”
竹十一看了他一眼问：“不离契自爆，有多久？”
阿奴不解她为何这么问，老实答道：“也就是一瞬的事。”
“那有什么可怕，疼都不用疼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奴瞠目，也找不到话来反驳。沉默了半晌，又问：“这却奇怪了，你当初与陶广激战之时，也受了重伤啊？那可要比现在疼过百倍，千倍吧？既然已经受了伤，为何还与他战了那么久？”
竹十一不说话了，也不再看阿奴，只盯着微波的江面，手指抠着船板上的小洞。
不远处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自然是陶广那小畜生嘴贱，竟说琴抚公子是个没用的怂包。”
竹十一回头。
啪。
一只手正按在她的头顶，一股花草香气袭来。花无常的声音带着点儿笑意，懒洋洋地在她头顶响起：“这么护主的小毒物，既然跟我结契了，不如就投入我的门下？我也可以教你功夫呀……哎呦！”
饶是知道这是救命恩人，竹十一也没忍住给了他一肘子。这一下子当然不很重，可花无常这个不要脸的竟抱着肚子倒在了船舷上不起来了。
竹十一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却被他反手捉住了，在她被麻绳撸红了的地方又是一按。
那块皮肤还有几根没拔干净的毛刺呢，竹十一疼得不行，下意识就去踢他。脚都快踢到胸口了才堪堪停住，狠狠瞪了他一眼，抱着手躲到船另一边了。
留下得逞的花无常在船板上笑得满地打滚。
笑够了，才慢悠悠地爬起来，重又回到了药炉的旁边。
药炉咕噜咕噜地烧着，花无常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慢悠悠地烹药，一股酸苦味道缓缓地渗出，花无常浑然不觉，好像煮的是世间难得的美味一般。
“到云泥观还要几日？”花无常端着药碗，边喝边问。
阿奴答道：“明日傍晚。”
花无常点了点头：“正值上巳，甚好。”
船上另一头的竹十一却被这三个字惊到了。
云泥观！
内丹派提起来讳莫如深的云泥观，是一片无主之地，三教九流混杂，据说什么邪门外道的东西都有，若是想要，便要用当时最值钱的东西来交易才行，或灵器或宝物，金银俗物，在此地就如粪土一般了。
据说那里是外丹派的天下，内丹派弟子提起来都带着些唾弃，然而，那也是内丹派最畏惧的地方。
竹十一不由瞥了一眼花无常主仆二人，正巧花无常看过来，冲她一笑，道：“也带这小毒物长长见识，内丹都没了，还不入我荼蘼谷？”
说罢一扬手，一个锦绫小袋子丢过来。
竹十一接住，里头沉甸甸的，打开竟是赤红色的丹丸。
“收好，总是用得到。”花无常叮嘱了一句，也不多解释。
又道：“你若想杀回空雾山弄死那位琴抚公子，就少不得要在云泥观置办些东西。”
听他提到琴抚两个字，竹十一脸色一冷，忽地站起身来将那锦绫的袋子掷了回去。
“怎么，还想凭体术杀了琴抚吗？”
花无常哈哈大笑起来，也不接也不捡，还是阿奴将袋子拾起，妥帖地收好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凤凰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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