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春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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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积雪在温和的阳光照耀下渐渐地消融了，悄无声息地化为了另一种更为灵动的姿态。这活泼的精灵在崇山峻岭间快活地跳跃，一边穿梭于大山与城镇之间好奇地四处打量，一边兴奋地向这个睡意蒙眬同时又充满着新生与希望的世界郑重地大声宣布：美丽富饶的碧霄草原已经送走了那位傲慢而苛刻的客人——寒冷而可怕的冬天，而接下来，温暖仁慈的太阳和慷慨无私的大山将会保佑他们脚下虔诚的子民在新的一年里幸福安康。
听呦，料峭的春风从莽莽的高山上徐徐地下来了，它也是大山勤劳而忠诚的使者，它送来了悠扬的牧笛声和哒哒的马蹄声，由远渐近了；看呦，那云儿似的雪白羊群在翠绿的地毯上悠闲地飘着，犹如远处山峰上的白毡帽落到地上来了。啊，那山谷的绿荫里突然冒出的是什么？它慢慢地朝这边过来了，从一个模糊的小点儿变成一道逐渐清晰的亮丽风景：那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女，怒马鲜衣，快活潇洒得如同碧霄草原上的一只展翅飞鹰，骄傲地向这飞来了。她不但扬鞭纵马，还大声地唱着歌呢，歌声那么嘹亮动听，仿佛是在证明自己是一个真正的骑手。
近了，更近了，近到可以看清少女白玉似的脸庞，随风飞舞的墨色秀发；近到可以看见她额上闪闪发光的红玉挂坠，随风飞扬的绣花长袖。这时，她才勒了马，精致的小脸上笑意盈盈，甜甜地喊了一声：“莫思哥哥。”
少女对面的马上少年，看上去要比她年长些许，日渐成熟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副温和的微笑，有时会让人生出一种他本不应属于这个狂野草原的错觉。可他帽子上绣的那只翱翔的金色雄鹰，却恰恰表明了他的高贵身份。
“小公主呀，您又偷跑出去玩了，可让我找您找得好苦哇。”莫思调转马头，与少女并排慢慢地走着。
“嘿嘿。”少女调皮地嬉笑两声，辩论道，“我才不是出去玩呢，我是去山谷里看春神下山，可有趣了。”确实，在安青族的神话里，四季神下山的故事是最广为流传且深受孩子喜爱的。传说，当积雪消融、流水潺潺之际，春神会采下诺敏山顶的神树萌发的第一片绿叶，放入缓缓流淌的明月河，再用仙指一点，就能变出一只载满鲜花的小舟来。然后春神便会坐上小船，一边顺水漂流，一边将花瓣洒向长河两岸，就给人间带来了繁花似锦的春天。
“您这话从八岁起说到现在，都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您要知道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莫思无奈地叹了口气。
少女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说道：“可是我要再过两年才行成人礼呢。大姑娘的辫子固然漂亮，可说到底还是太麻烦了。况且成年以后肯定得学更多的东西，我的嬷嬷还要教我学编织，哪有什么时间像现在这样快活地骑马呀。”
莫思淡淡地笑了笑，带着几分赞赏的语气柔声安慰她：“小公主也不必太过苦恼，像您这般聪慧，定是可以轻松应付。关于学编织的事，您应该感到幸运才是，毕竟您的嬷嬷洛桑老夫人年轻时可是云霄城里顶巧的手。就算是现在，她的双眼也依然像老鹰一样锐利，比不少年轻姑娘都要好得远。”
“我当然知道，虽然有时会烦她的管教，可也是打心眼儿里尊敬她，毕竟她确实是一位善良的人。尽管她的说教总是啰嗦而冗长，并且还老是用她那套繁琐的礼节来约束我，就像用缰绳套着只野马。但我想，如果是其他人来照顾我，我大概还要更加地不耐烦吧。”她笑了笑，眨了眨黑葡萄似的迷人双眼，“不说这些了，莫思哥哥，讲些快活的事儿吧。比如今天阿爸又送了我一把漂亮的绿松石小刀，可快了，听阿爸说连老牦牛的皮都能轻松割开，你信不信？嘿嘿，你得答应我不告诉我阿妈和嬷嬷，她们可不喜欢我舞枪弄剑的。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我生日时阿爸送我的那副弓箭，多好啊，孔雀翎毛做的箭羽，雕花的弓，真是我遇到过的最称手的一把。只可惜啊，被我阿妈知道了，就把它收走了，也不知道藏在哪儿，我偷偷溜进她房间好几回了都没找到。”
“我当然记得了，有一会您差点儿被发现了，还是我帮您圆过去的。”莫思笑着回答，“不过您也是差不多该成熟点儿了，跟大人赌气总归是没好处的。”
“哎呀哎呀，莫思哥哥又要开始学嬷嬷说话了，我才不听呢。”她故意用手把耳朵捂得严严实实的，冲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又连忙转移话题，“比起这种千篇一律的说教，我们还是谈谈关于即将到来的迎春节的事吧。今年我可一定得让阿爸答应带我去天圣寺看戏。”
“您只是想吃些过节点心再买些精巧的小玩意儿罢了。”莫思调侃道。
少女在听了这话以后脸一下子羞得通红，如同她额前的红玉吊坠，或是那傍晚时分流浪于天际的红云。她忽然头也不回，驾马跑得飞快，不一会就逃得远远的，踌躇了一会儿，又停下了。
他倒是格外冷静，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骑着马散步似的朝着她慢慢走去。见少女仍倔强地不肯回头看他，也只是无奈地笑笑，然后冲她轻轻地、温柔地喊了一声：“小白玛。”
少女立即转过身来，双眼高兴得眯成了好看的两弯月牙，甜甜地应了声：“哎！”
“你果然还是要这样啊……”他眉眼温软，宠溺一般，那温柔的表情仿佛比太阳还要温暖上百倍。
“嘿嘿，我就知道莫思哥哥一定会中招的。”白玛调皮地笑起来，显然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幼稚孩子。
“你啊……”莫思望着眼前少女的如花笑靥，忽而闭上了眼，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迎春节过后，就差不多是你的生日了。不过我最近有要事在身，且需去边塞的宁川城一趟，明日便要启程，也不知能否按时返回，所以……”接下来的话，莫思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说与不说，意思都已经足够明了。
少女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闷闷不乐，但又极快地变作义愤填膺的表情：“宁川？估计又是东边的那群家伙在为土地的事讨价还价了吧。哼，我听阿爸说，十多年前他们被咱们打得可惨了。”她突然又拉紧了缰绳，那匹枣红色的小马长啸一声，做出备战的姿态来，“比起这个，我倒有个主意，不如咱们比比谁先回到城里吧。”
他含笑应允，随即茫茫的草原上又响起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少年和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蓝天与草原的交界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春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