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巧克力和肉松 ...
-
从沈衡私心来讲，他并没有那么大义凛然的心来接受沈念一一副轻松作态强装镇定的样子，他知道那不可能。作为沈念一的弟弟，他实在应该站在沈念一身后鼓励她，让她无所畏惧的去做出她的心中的选择。
会是错的。沈衡这样暗示自己，然后才有些心虚的松了口气。
抛开别的不说，他和秦漠相处的很舒服。这样舒服前所未有，在他和沈念一渐行渐远的这些年里，倒是秦漠更有义务的接过了兄长的职责。
你看看，仅仅因为这么一个自私又微小的念头，他便毫无理念的推波助澜。
沈衡常常觉得可悲，他明明是一个局外人，却总想搅局。明明那是姐姐和姐夫的生活，他也妄图用这个半吊子身份挤进去。
谁让他觉得“舒服'呢，谁让他终于获得了归属和存在感？
夜色凄凉。
沈衡从文苑路尾一直往前走。惨淡的霓虹灯闪耀，在半暗不亮的光芒中无声的呜咽。街头到处都是推着买小吃的小贩，热情的招呼着过路的行人。
“小哥，来个蛋烘糕不？”
沈衡摸了摸口袋，点头：“买一个吧。”
“什么口味？”
“奶油加……”沈衡想了想，嘴角慢慢挂上一丝惨淡的弧度：“不要奶油，巧克力和肉松吧。”
那人亮声答应，熟练的架上小平锅。
沈衡看着那润滑的乳黄色渐渐露出细小的针孔，有些出神。
耳边居然传来咋呼呼的声音，女声，特别熟悉。
“沈衡？”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哈？大半夜的你跑出来买蛋烘糕？”
她刚囔囔完，在看到新鲜出炉的蛋烘糕之后又是惊喜道：“哇！你也喜欢这么吃？我靠我简直遇到知己了，老板给我也来一个，一样的！”
沈衡转头看向她，难得撇了撇嘴角：“你还说我，你也不一样？”
利落的齐耳短发，额前细细碎碎的刘海挡住了眉毛，只露出像月牙一般的眼睛，清亮且干净。
郑绮之笑了：“这可不一样。我是专门出来买吃的啊，但是你不一样！”她突然凑近他，笑的很贼：“你是有心事出来散步的吧？我老远就看到你了，一个人漫无目的的乱窜。结果在这个蛋烘糕摊面前停下来了。说吧，你喜欢的女孩子是不是特别喜欢吃蛋烘糕？”
沈衡嗤笑，随口道：“是啊，就你。”
郑绮之愣了一下，有些忸怩的搓了搓衣角：“真的？你这个告白来的好突然，我没有准备好……”
“去你的。”沈衡忍不住笑了。
郑绮之还是跟上了沈衡，说不放心他，要送他回家。沈衡哭笑不得：“算了，你家在哪儿，我赶紧把你送回去吧。免得你到处乱窜危害社会治安。”
郑绮之嘿嘿一笑，咬了一大口蛋烘糕。
沈衡见她半眯着眼的样子有些发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没有动过丝毫的蛋烘糕，问她：“好吃吗？”
“当然好吃啦！”郑绮之一脸幸福的看着他，“巧克力和肉松，绝配的好吗？”
“瞎掰。”沈衡辩驳：“完全不同的两种食物，要不是……我姐姐喜欢吃，我绝对不想到这种吃法。”
“你还有姐姐啊？”郑绮之来了兴趣：“怪不得你这个性格，被你姐给贯的吧。不过你姐姐和我的品位很一致嘛。其实我第一次是尝试，之后就有了兴趣，到现在就是特别特别喜欢啊。和很多事情道理一样，仔细想想为什么西红柿一定要和鸡蛋一起出现啊。我就喜欢西红柿豌豆一起啊。这里面绝对有特别的化学反应！”
见郑绮之说的信誓旦旦，沈衡微微一怔，随即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避开了她之前的话题：“你行了啊，你化学从来不及格，还化学反应。”
郑绮之哀怨的瞪了他一眼：“别提了好吗？就是因为这个，我的周末全交给补习班了，每天生活的水深火热，要不是骗妈妈说我在图书馆看书，根本出不来？”
“这个图书馆早关门了吧。”沈衡笑的弯腰，“你的谎撒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那你来一个试试！我是好学生，以前不撒谎的！”
沈衡看着郑绮之涨红的脸，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了下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缥缈的像踩在云端上，兜兜转转的在找寻那个虚妄的梦。
“喜欢撒谎的，不代表人就不端正。很多时候，人们撒谎，要么是为了能更爱自己一点，要么是为了能让听到谎言的那个人，更幸福。”
郑绮之沉默半晌，突然笑了，一把抓住沈衡的胳膊摇啊摇：“沈哥哥，你刚刚那个样子太帅了，我都快要爱上你了。特别像那谁你知道吗？……就个子一米四那个！”
“……滚！”
“诶！别啊。”郑绮之倒也不气，眼睛在他身上打了转落在了蛋烘糕上面，小声说：“你怎么不吃啊？都快凉了。”
沈衡无奈，伸手递给她：“我吃过了。”
“你太浪费了。”郑绮之义正言辞的接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吞掉：“那就交给我消灭吧！”
“好吃吗？”沈衡有些好奇。
“特别……好吃！”郑绮之含糊不清的回他的话，嘴巴鼓鼓的，一动一动，像个小仓鼠。
“我都说了好多遍了！特别好吃！”
沈衡笑了。
眉目间的那股沉沉郁气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啊，你都说过好多遍了。”
#
人到底可以有多虚伪。
沈衡不知道，但是他只能揣摩自己，自己就够虚伪的。
周末的大早，他就被赵嘉一个电话给拖了起来，睡眼惺忪的站在了校外活动中心的篮球场上。大峰也来了，也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同样的，还有一脸兴奋的沈念一和表情淡然的秦漠。
大峰热情的和沈念一打了招呼：“沈老师早上好！”在看到沈念一时微微一愣，随后就淡然了。但值得让她侧目的，是大峰毫不设防的和她说话的样子。
“沈老师，听说放了假还要补一个月的课，真的吗？”
“……虽然很同情你们，”沈念一拍了拍他的肩膀，怜悯两个字都写在了眼睛里：“但是这是真的。”
之前的补课时间无限拉长，大概是被十一中给气的，去年一本升学率被压过去之后，江滨中学就有些魔怔的意味了。
沈念一理解，但是……身在其中的滋味就是那么苦。
秦漠看着沈念一和那些学生打成一片，热情的攀谈着，沉默的坐着热身运动。沈衡默默看了他一眼，意外道：“靠，不是吧姐……秦哥，你还真要上场啊。”
“嗯。”秦漠挑眉，“运动。”
沈衡笑笑，没有说什么。倒是刚刚赶到的陆闻被吓了一跳。
“我去……”那句粗口在看到了沈念一之后立马给憋了回去，连步伐都小了很多，“沈老师好。”
“你好啊。”沈念一眉眼弯弯冲他笑笑。
陆闻是文科班的，和沈衡他们不在一个楼层，只听闻了“母夜叉之沈师太”，没听过“温婉贤淑版沈知心姐姐”。对于沈念一翻天覆地的变化还停留在那日校门口带赵嘉去医院的印象，只记得沈老师现在脾气比以前好很多。
赵嘉走过去拍了拍陆闻的肩膀：“别这个样子，沈老师又不会吃了你。”他低头在陆闻耳边小声道，“沈老师现在……对我们都特别好，不是过来监督的，是和我们一起玩的，放宽心。”
“好吧。来吧，秦哥？”
“嗯。”
秦漠起身，从沈念一身边走过，他揉了揉沈念一头发：“去坐着，要打球我一会儿陪你。”
“……”沈念一有些心慌，垂着头就回到了长椅上。陆闻和大峰都是一副被怒塞狗粮状，一脸心塞的在场上跑了跑。
开始了。
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碾压。
秦漠和沈衡两个人就把对面三个人逼到没有活路，手下灵活的动作眼花缭乱，发梢带着汗珠一同甩了出去。秦漠下颚微扬，抬手一抛，三分。
他的衣服上渐渐沁出汗水，黏腻的贴在后背和胸前。
沈念一却觉得自己也像是在水里滚了一圈一样，浑身湿漉漉的。
心底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七年前看了那么多场，难道还没有看够吗？
猝不及防的，她一直停留在秦漠身上的视线突然和转身看向她的秦漠相撞，秦漠笑了笑，难得有些粗鲁的扯着衣领在脸上擦了擦，又继续在场上奔跑。
沈念一慌乱的避开，却意外的看到了沈衡落寞的眼神。
中场休息，沈念一走到秦漠身边，给他递了条毛巾。
“别拿衣服擦汗啊，那么脏啊。”沈念一对秦漠笑了笑，笑容难得的灿烂，灿烂的有些失真。
秦漠微微失神，片刻才闷声应道：“知道了。”他扭头对沈衡喊了声：“过来，刚刚胳膊没事吧？”
沈衡摇头：“没事，就撞了一下，有些红而已。”
打篮球磕磕碰碰难免的，连沈念一都有些习惯了。
但她依旧跑到他身边，罔顾周围人诧异的眼神，掰过他的胳膊看了看：“嗯？快紫了？阿衡你自己注意点啊。”
沈衡的周身都是奇异的兴奋和忽高忽低的实在感，他有些别扭：“哦。知道了。”心里却在腹诽，打球嘛，这很正常。
但是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却不怎么正常。
沈念一却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絮絮叨叨的和他说了很多话才放开了他。
陆闻撞了撞赵嘉的胳膊：“沈衡这小子什么时候和沈老师走这么近了？不怕秦哥吃醋啊？……等等，他们不会是亲戚吧？”
最后一句话，揶揄的语气。
赵嘉眯了眯眼，含糊了过去：“现在知道我们沈老师有多好了吧？哈哈。”
大峰倒是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
酣畅淋漓的活动到十一点过，才算是结束。
大峰似乎家里有事，急急忙忙的走了，陆闻和赵嘉和沈念一道了别，也准备离开。沈念一嘱咐了几句，还讲着话，沈衡突然道：“我和你们一起。”
“啊？……哦。”赵嘉愣了下。
“那……沈老师，我们走了。”沈衡礼貌的弯了弯腰，一把勾住赵嘉的肩膀，低头和赵嘉说些什么，神采飞扬，渐渐淡去了身影。
沈念一却突然松了口气。
秦漠走到她的身边，看了她一眼，说：“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沈念一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不反驳，只道：“你别他这样，但他心底肯定很敏感的，平时嘻嘻哈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他越是这样我觉得亏欠……我从小就黏他，喜欢和他一起玩，你说说这些年他突然受了冷落，肯定有很多怨气，我想弥补这也是人之常情吧。尽管……这种方式有些剑走偏锋。”
秦漠淡淡道：“所以你就故意和我亲近，故意在你的学生面前关心他？你认为这就是你补偿他的方式？”
沈念一低头，有些无措：“我不知道。这不能算弥补吧。我关心他都是应该做的……”她避重就轻的选择性失忆。
秦漠拧眉，走到她的面前，深沉的压迫感让沈念一抬不起头，这个时候她甚至还胡思乱想，就这份气场，秦漠比她更像老师。
“沈念一，这很不公平。”他一字一句道，“你知道吗，我看到沈衡的眼睛，那里明明白白写着‘骗子’。”
沈念一，骗子。
谁都骗。谁都敢骗。
“不是。”沈念一有些无力，她伸手捂住脸，声音颤抖：“我没有骗他……”
“那我呢？”他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磨了磨牙，将她逼入死角：“你有在骗我吗？”
沈念一忍不住瑟瑟发抖，答不出话。
脑袋上一声轻轻的呵声，几分无奈几分自嘲：“我知道了。”
不是的。
“回去吧。”他没有看她，默默的收拾。
不应该这样。
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她想她刚刚那句“我是真的”几欲破土而出。
被暴晒的肌肤下，那一颗沉寂的心脏分明有力的跳动。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巧克力和肉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