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嫱儿》晴格格是潔

2、一

　　月夜，皎皎月光倾斜纱幔，堂中一人打坐，黑色的披蓬随意的铺在毯上。屋里袅袅升腾的烟无声的缭绕房梁，有种隐秘的香。

　　“进来。”她闭目养神，轻轻吐气。

　　绿色的罗裙伴随着轻盈的脚步翩然，嫱儿看着朝棠的银丝，自觉地坐在一旁没有出声。她知道师傅肯定有话要说。

　　“你对圣女一职如何看待？”

　　嫱儿已料想着大司必然为了此事，“若要为圣女，不仅医识广博，灵术卓越，还要懂得百姓所需，谨遵圣灵堂门规。”她绕着裙带，试探性地问：“师傅，嫱儿对于医理也很感兴趣，灵术的话，可以胜得过荥遇了，我想……”

　　“你认为圣女就仅仅如此？”朝棠打断她，睁开眼抬头正是一轮圆月当头“一代圣女，背负整座仙灵岛的凶吉章法，关系全族人的安危命数。神圣是外人的称誉，而孤独和忍耐是一辈子的相伴。”她转而看向那张初现雅致轮廓的脸，还带着青涩和纯真，眉间隐隐有星光般的闪亮使得她心中一紧沉下脸去。平复了下心中的惊异，伸手抚过顺滑的青丝：“嫱儿，为师知你聪慧过人。世上很多事不是靠着能力可以完成的，你明白吗？”

　　嫱儿习惯了朝棠一贯威严难测的模样，反倒有点讶异此刻她的耐心和温和。圣灵堂除了她和荥遇是朝棠门下弟子，其余的各长者和元老也分别有门徒。虽然知道她生性冷淡实则内心宽厚，对待她和荥遇比别的弟子要严苛得多，她俩也因此成了众多门徒中身手最好的。“师傅，我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但是我会努力的，我……”

　　起身挥袖，一阵劲风使得衣袍在夜风中凛冽作响：“圣女一职永远轮不到你，今后不许再提圣女一事。”

　　嫱儿眼眸黯淡着走在回园路上，四周静谧，凉风轻抚她的发丝，丝带缓缓落地却也不知。不知道风姑姑现处何方，她一向和蔼亲切，必然会知道大司心里的想法也肯定愿意告诉她的。相反凰姑姑较为严厉，一向缄口莫言。而大司虽然是自己的师傅，严厉归严厉，却是真心爱护她的，只是她有为师原则，不愿告知的决不轻易开口。若不为圣女是禁止族中从医的，空有一身医术岂不浪费了风姑姑多年的栽培。想罢叹口气，便往房中去。

　　她进了紫薇园后，一个挺拔的身影倚在墙边，手中执一绿色丝带，正是嫱儿遗落的。“你不能够做圣女……”喃喃道，说罢略施轻功便消失在园中。

　　“大司。”朝棠并未抬眼，问：“凰儿有何事？”。凰姑穿着大褂，颈项圈上有凤凰图腾，一条彩色统裙及脚踝，脚踩桔梗花织纹延鞋。这是族中常见穿着，源自先祖一辈由西南一带的传统服饰，后来与当地人的服饰融合，少女多为罗裙，妇女多为统裙。

　　凰姑容貌并不十分美丽，但是细眉长眼倒也和善。她跪坐在朝棠面前，俯首道：“圣女之事需得延缓。”“为何？”凰姑抬头，面上看不出情绪：“圣女笺遗失了。”眉头皱起，朝棠看着她：“何时发现的？”“方才大司命我整理谷室时，盛装圣女笺的盒子被打开，里面空无一物。我已经命司源派人暗中调查，未见有人入内。圣女笺除了记载历代圣女详情并无他用，故而我猜测是有人想知道凤儿一事。”“凤儿可找到了？”“并无任何消息传来。”
　　朝棠叹了一声，方才道：“无妨，既然圣女笺不过记载些圣女生详，来人不日定会返还。不过，他既已知道我们发现了，必然不会送返谷室。你遣人到圣灵殿的卷宗室，圣女笺会在那里的。”凰姑领会，点点头退了出去。自从圣女凤姑失踪后，族中有人传言是由于在上回祭奠上晕倒是犯了事被遣出仙灵岛。实际连朝棠也并不知道其失踪原由，圣灵堂已经派出弟子到外面多方搜寻。而圣女原来由凤凰二人担职，凤管医疗占卜，凰管圣灵堂内务，必要时候需得二人联手。现在凤姑失踪，而族中事物不得一日无人打理。而最在意凤姑离开的有三人，除了嫱儿荥遇便是。而嫱儿荥遇的灵术还不能做到悄无声息地进入谷室。

　　近日烟雨迷蒙，仙灵堂位居山顶一处，早起便见烟雾缭绕整个山谷，山下的房舍时隐时现，身处仙灵堂便感觉云从脚下过，如天宫那般如梦如幻。紫薇园内是各司女弟子宿所，处于仙灵堂南面，园中房舍和奇花异草环绕，中间一片宽敞的空地。早起，所有女弟子都要在此修行灵术。而背面正好是玄卿园，里面均是男弟子，内置于紫薇园并无二异，只是男子们多喜草木，园中有苍翠的竹子林。北面的司殿就是大司和其他司首的宫殿和宿栖处。正午男女同门弟子一起到西殿用膳，午后便各自到北面各司宫向师傅学习。众多弟子中唯有荥遇和嫱儿是大司正徒。

　　通往紫薇园的曲径上，“诶，你看到没有，班止剑上绑着一条绿色的发带，我怎么看着好像……”一个面容娇美的女孩对着另一个个头稍高的女孩说道。个头稍高的女孩忙皱眉打断说：“子羽，不要乱说。”“可是今早我看嫱儿在找绿发带呢”子羽撅嘴。“那也不关你的事，班止是怎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可是子烟……”子羽还想争辩，却见一抹白色衣角在树杆后，荥遇斜靠那儿。“荥遇，你是来找嫱儿吗？她还在清潭边练习御水呢。”子羽面露喜色跑上前。荥遇面有不耐，随意挥手便往清潭方向去。“诶，荥遇……”留下子羽望着他的背影。子烟一旁掩着嘴，走上前来：“走吧，人都不见了。”

　　这子羽子烟是元司州长老的弟子，并着一个青潭是和嫱儿同室的。而荥遇常到紫薇园找嫱儿，子羽见荥遇性格直爽身姿傲然，不免有所倾慕。其实，在仙灵堂并无规矩要求男女弟子禁止相爱，但是凡两人有了这方面的意向，他们的师傅也就是各司长老便会令其退门，也就是不再作为弟子。而这些仙子的去处要么留下作为杂务维护圣灵堂要么选择下山自由过日子。即使条规如此，倒也没有门风□□之事。大多数弟子修行，是想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因为仙灵岛与世隔绝，所以要想出岛，唯有圣灵堂技艺品德上品人才有资格出去，或是作为堂里与外界的联系或是替堂里办事。

　　荥遇飞身往清潭的时候，面露愤怒，早上起来他就发现绿发带不见了，又不敢明着找寻。

　　清潭湖水绿意盈盈，湖边草地尽是些不知名的小野花，开得正繁盛。绿色窈窕的身影在湖边，伸手凝聚灵力，指尖对着湖面，灵巧的转动手腕，霎时间湖面有一注半米粗的水柱腾空而起，如龙蛇般缠绕升腾。挥手向右，那水柱便扭向右，再猛然一挥，霎时间水柱落入湖中，激起的水花向湖边袭来。

　　嫱儿一急，向后倒去，一个有力的手揽住她的腰向后方飞去。那多余的水花拂过面颊，在她脸上留下的水珠反射出夕阳的光泽，看得来人一阵晕眩。“班止师兄，谢谢你。”嫱儿看清来人后，微笑道。后者猛回神，放开手，站定。银紫的袍子，棱角分明的面庞，一双丹凤眼分外清明，嘴角却挂着邪笑：“嫱儿啊，今天怎么把头发挽起来了？”嫱儿挽起的青丝垂坠两颊，头上是一支木簪。愣了愣，她笑着说：“师兄观微知注，我……”当她看到班止手上的剑，却愣住了，那剑柄绑着的不就是她掉了的绿发带么。整个圣灵堂，唯有她会在绿色发带上画紫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