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加一得一

7、剑客

　　镇上的日子还是那样一天天地过。按说不过是缺乏新意的平淡重复，然而居民们都总是乐呵呵的，连带着夜雨声烦这一周的心情也前所未有地愉悦平和。就觉得自己身处的这地方吧，总能热热闹闹地安宁祥和着，民风淳朴民心向善，特别“世外桃源”，特别好。
　　虽然叫着挺古文的名字古文却学得不太好的夜雨声烦这么想着，还特意去问老板，说看你长得智商很高的样子，知不知道“世外桃源”是不是这么个用法？

　　“差不多吧？”索克萨尔边给一位大叔结账边回答他，“这地方可不好找。”
　　“是，”夜雨声烦深以为然地点头，“我还是因为和那群家伙边打边跑偏离原来的路径太多，加上大晚上又下着暴雨树林里特别不好辨认方向，好不容易甩掉‘尾巴’，从树林里面钻出来再顺着大道往前瞎走了一段才到……不然真没可能遇到这镇子。说起来，这里大概没有什么游客会来吧？那镇子上的居民都是完全的‘土著’咯？还是也有其他外地人过来并且定居的？”
　　“有的，”索克萨尔收拾好柜台台面，目光顺着方才那位客人离开的方向投向门外，“不过很少就是了。而且一般是误入，至多停几天就离开的——提到这个，夜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呢？”

　　……什么时候，出发？
　　他说出发，让人直观地想到后边的路途、将来的目的地之类，而不是与将成为过往的当下的别离。
　　哎这句话的时态似乎有点儿复杂，夜雨声烦想到。他原本半趴在柜台边上，此时用双肘把自己撑起来了一点，看着索克萨尔的侧脸。

　　这会儿还是下午，天气晴好，杂货铺的门开得不大，往外只看得到正对的一小段马路和几棵树的树干。索克萨尔看得那么出神，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索克萨尔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都不似欲隐晦地赶人走的样子。这人像是随口一问，说出口后就没认真在等下文，夜雨声烦在心里叹了口气。
　　问这个做什么……我以为还远未到该对这镇子、对你摆一摆手，说再见了不用送，转身就走的时候啊。
　　再说了，处在这种意外状况里，哪还有什么计划可言，更别提说走就走的潇洒了。
　　……是那么好走的么？

　　一张放大的泫然欲泣脸挡在了索克萨尔眺望远方的视线轨迹上，脸的主人——夜雨声烦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老板，你就这么急着催我走啊？我这样的大好青年，上的了战场切得了西瓜清得了货架点得了账本，有我在你多轻松啊，做事效率提高成果斐然！除了需要多做一人份的饭不过我有帮你切菜洗碗啊，无聊了我还能跟你聊聊天，我觉得我这都能评个优秀小帮手的称号了，你怎么舍得赶我走嘛？”
　　……情感充沛，语气到位，排比举例齐上以作说明，还首尾呼应表强调。
　　索克萨尔对着眼前的大脸眨眨眼，跟着撇嘴摆出个“心塞塞”的表情——虽然持续了不到一秒就“撤回”了，不过夜雨声烦确定不是自己眼花，老板卖萌犯规了！（等等不是你带的好头么）——然后他听见索克萨尔说：
　　“和我个人意愿没关系，你是剑客啊。”

　　……
　　是了，夜雨声烦终于听懂了索克萨尔这两句话下的情绪：不是厌烦，不是催促，不是无所谓……他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陈述着一个事实。

　　不是所有人都有像“剑客”“机械专家”“牧师”甚至“散人”这样的职业名号的。
　　拥有意味着什么呢？
　　他们是大陆上的探险者、自由佣兵，或者服务于王国皇家；他们是精锐之师，身体素质及作战能力远超普通军士，是传说中能以一当百的存在；能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及常人所不能及之境。
　　他们所处的确乎是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世界”，但又从未与普通世界分离，不过是在同个平面内以不同的方式生存。世人崇敬向往或厌恶抗拒他们，而他们永远在与一般定义中的“平常”相去甚远的位置，对寻常人的生活不甚关注，对无关者的评议更是全盘无视。

　　这不能算什么新鲜事，有些知识储备的人都该知道。可老板在这一点上的敏锐着实出乎剑客先生的预料。
　　相处下来，他对索克萨尔的疑心已经逐渐淡去——对方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稍加具体地定义起来就是温和智慧体贴的杂货铺老板。 他身上的某些特质是魅力十足、叫人喜欢不错，正如“杂货铺老板”是个相当普通的、不存在于六系二十四职业划分系统的职业不假。

　　可现在反而是他来提醒说，你是剑客。
　　一名剑客可以是帝王将领、勇士杀手，甚至流浪旅者……
　　却怎么也不该是杂货铺的“优秀小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