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x射线

2、第二章

　　可是，林很快发现并不是那么简单。
　　梦境里的“我”拥有的激烈的感情，就像是火山下的熔浆，也许在某个时刻就会爆发。“我”就像是个太阳，让人的视线不由得被吸引。
　　林想过，自己是否也被吸引了，被一个只存在于自己梦境中的幻象吸引。

　　林“嘶”了一声，从被窝中伸出白皙的手，揉了揉自己的长发。但是最近想起梦的内容的频率越来越低。
　　又不记得梦见了什么。
　　出门前，林回望了眼空荡的客厅。仿佛，过往的岁月全部都是虚假的，反而，梦境更加真实。但此时，那唯一的真实也趋于灭亡。
　　“我到底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走出房门。

　　林少有地请了假。
　　走在城市的街道上，每一家商店都有它的颜色，灰色的，红色的，绿色的……陌生地注视着十字路口空茫的红绿灯，漫无目的地走在这座城市的各种分叉间。
　　最后，林的脚步停在一家网吧前。
　　林突然想起，那个叫做贝媛的女孩和“我”的事，于是不由自主地朝着那里走去。
　　突然酒吧的招牌发出耀眼的红光，在一阵强大的吸力下，林的整个身躯就像被投影的残像渐渐被黑色的招牌吸走。她的内心除了震惊，还有一种“宿命”似的解脱。就像，这是早已预见的场面。

　　景林高中。
　　并没有多少出众的地方，高中一本升学率维持在市平均。老师有的严，有的松，学生们有的谈恋爱，有的不谈恋爱。

　　她坐在林荫道的长椅上旁，茫茫然地看着四周的景色，无法立刻反应过来。有学生结伴从不远处走过，偶尔有人向她投去疑惑的一瞥，马上收回。她撑着膝盖想要站起来，风吹过，她突然感到脸上凉凉的，这是未吹干的泪痕。
　　怎么了吗？
　　哦，对了。她慢慢地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现在是中午，该去吃午饭了。自己刚刚因为男友因为压力提出分手而感到伤心，但是为什么要感到伤心，这里，林将手放在心脏这个地方，并不有任何悲伤的情绪。
　　她点了七块钱的饭菜，刷了卡，坐在食堂的西北角用餐。她吃得很慢，也很细致。有人坐到自己的对面，她抬头，是她啊，林这么想。
　　“你今天男朋友不在啊？”对面的女生长得很清秀，眼睛微微下垂，无端添了些锐气和戾气，“一个人吃，对吧？”
　　林点点头。她记得这个女生。
　　“上次翻墙的时候，割到手了么？”林皱眉，看着对方的左手。

　　受伤的地方被包扎地非常仔细，最末端还打了一个非常随性的蝴蝶结。女生的脸上漾着不自在的神色，她站起身，低头看了眼仰起脸的林：“我走了。你慢慢吃。”
　　“你叫什么？”林突然问。周围的人声太过喧闹，淹没了她的声音。林持着筷子，站起身，努力地望着女生插着口袋向前走去的背影。
　　走了啊，林低下头。

　　想要就这样算了的时候，出现了只戴着金属镯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的主人微微笑着站在自己的一边。她微侧着头，嘴角挂着一个非常活力的笑容：“你刚问我名字？”
　　林诧异地点头。然后她的左手被对方抓住：“别动，平举着。我们玩个游戏……”
　　林不解地看着对方张合的嘴型，对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然后用手指在她的手心中写下两个字，只有两个字。笔画也很简单。
　　齐七。
　　“……齐七。”这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名字，只要咬字轻一些，就会变成“七七”这样宠溺一般的称呼。林很感兴趣地念了两遍。
　　她微笑地看向齐七，发现对方也专注地望着自己。对方有些不自在起来。

　　林吃着冰淇淋，她亦趋亦步地跟着齐七的步子。对方明明比她还要矮上几厘米，身形也很瘦削，和自己走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走在前面，留给自己一个与灵巧身姿完全不同的稳重背影，稳重中又有点孤独的感觉。
　　林快速地跟上对方，走到齐七的身侧。然后朝齐七微笑。
　　她非常喜欢微笑，尤其喜欢齐七看见自己微笑后的反应。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和齐七成为朋友的，好像，她们本该就是天生的朋友。只需要走在一起，哪怕一句话不说，也觉得非常默契。
　　班里有许多聊得来的同学，在看到窗口来找林的齐七，就会调笑着对林说：
　　“艳福不浅哦。”
　　齐七靠着栏杆望着楼下风景的样子很迷人，林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还有吸引女孩的潜质。”
　　齐七转过头：“你不是女的吗？”
　　“……这个，但我又没有……被你吸引。”
　　“啊，这样啊……”
　　齐七说话的时候，非常含糊，有的时候因为一句话说得太快，林有些时候会听不清楚，所以会要求齐七再重复一遍。
　　“……”
　　“什么啊，你这家伙。”林于是非常生气，但是这生气又不完全是生气，反倒是像被捉弄的淡淡喜悦和察觉到自己喜悦的微微恼怒。
　　“那你靠近点吧。”齐七舔了舔自己淡色的唇，空气中有些干燥，是夏天的缘故。

　　林一直没有发现自己在迁就齐七。等到自己发现的时候，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
　　买文具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多买一份，想到对方随性的性格于是又在付钱时多买了几只作为备用；平日里总是借用着自己学生会主席的身份，给予齐七所在的网球社更多的便利；在对方打架遭到处分的时候，主动跟校长谈话替齐七辩护。实际上，自己完全不知道究竟谁对谁错，只是想要维护齐七而已。
　　齐七的右颧骨青了一大片，嘴角也挂了彩。
　　“喂……你还在生气吗？”齐七看了眼林，皱着眉，语气也很生硬。
　　“没有啊。”林依旧微笑。
　　“喂……别用那种口气。”齐七迟疑了很久，揉了揉林的黑发，“抱歉。”
　　林叹了一口气。

　　那人来的时候，林正在忙运动会的事宜。
　　“林澈……你最近还好吗？”
　　林抬头，花了一秒钟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前任男友。说是男友，实际上连手都没有正式牵过，只不过那个时候，确实有心动的感觉。
　　“不错啊。你呢？”林寒暄着。
　　“我……我买了星巴克，一起喝吗？”那人举了举手里的星巴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林惆怅地记起自己之所以答应对方，也是因为对方这种腼腆的反应，但是既然已经结束了，心中的悸动也就一丝一毫，不剩下。她摇摇头。
　　“你……”
　　“她很好。”一直沉默的齐七突然抬头恶狠狠地说道。齐七嘴角的淤伤还没有好，眼睛又带着天然的戾气，看得那人不自觉弱了下去。

　　齐七躺在林的腿上看杂志，对方高级牛仔裤的质感很舒服。
　　林在背英语单词。
　　齐七看着杂志，哈哈地笑出声。
　　林问：“真的很有趣吗？”
　　“是啊。”齐七举起手里的杂志，林看见杂志上的画面，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喜欢这些？”
　　“对啊……你觉得厌恶吗？”齐七没心没肺地闭上眼睛，像是随口问的一个问题。
　　林仔细地想了想，摇了摇头：“但是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会喜欢同性。”
　　“嗯。”许久后，齐七道，“……我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