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府》三十一天冬至

22、第二十二章

　　说实话，应艾有些紧张。
　　要一个从小生活在三纲五常教条下的女孩去出卖自己的父亲，是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气的。
　　当然回报也很可观，所以应艾尽管害怕，却还是鼓起了勇气，站在金月阁门前。
　　老太太已经发了话，很快应蔷就要被送走了，作为妹妹，她应该在她临走之前，跟她道别。
　　深吸一口气，应艾终于快进了金月阁。
　　应蔷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木木愣愣的，旁边连个看护的人都没有，显然是不怕她跑出去。
　　听见应艾的脚步声，应蔷迅速看了过来，发现是她，很是失望地又把头转了回去，说：“怎么是你？”
　　“接你的人马上就来了，这次老太太生气得厉害，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着咱们姐妹一场，总该在你临走前来看看你。”
　　“你说什么？”应蔷闻言马上一跟头坐起来了：“你说什么临走前？她们要送我到哪儿去？”
　　“不清楚，好像是个乡西的一个什么庵，比老家还远。从这儿走，路上都要走一两个月呢。”
　　“不可能！我不走，我是应家嫡女，谁能把我送走！我不走，我哪儿都不去！娘呢？我要见我母亲……”
　　从划伤了应薇的脸之后到现在，应蔷第一次感觉到害怕了。
　　老太太会暴怒，这本就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已经走到绝路。相反，她一会觉得自己会被老太太狠狠责罚，一会却又觉得，没有了应薇，必须要送人进宫的应家，就只能选自己。
　　所以以自己的重要性，老太太即便是震怒到天，也只能忍着，不会把她怎样。
　　可惜，她没有想到，老太太竟然这么决绝。
　　她茫然地问：“凭什么我要被送走，我被送走了，谁进宫去帮助皇后娘娘？”
　　“进宫帮皇后娘娘？当然是我呀！”应艾笑吟吟地说道：“姐姐您可真好笑，到现在，还以为自己能进宫呢！你也不想一想，连五姐姐的脸你都敢伤，谁还敢送你进宫去啊？那不是给自己添堵呢么？说起来，我可真应该谢谢五姐姐你了，要不是你帮了我这么大个忙，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要进宫去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应艾秀美一皱，诧异道：“五姐姐你还不知道吗？啊？我以为爹爹之前就告诉过你了呢！要不然我们的计划，怎么会这么顺利！”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应艾咬着嘴唇，看着她表情有些不忍，良久之后，叹一口气，说道：“哎，反正你马上就要走了，我还是告诉你吧。老太太从头到尾，选中的人，就一直是五姐姐，这个咱们都清楚的吧？只是一开始五姐姐犹豫不决，老太太这才决定用你来刺激她一下。原本她的想法，是等五姐姐自己愿意了，再送她进宫去，一切皆大欢喜。可是父亲说了，咱们大房一直被老太太怀恨在心，要是四房再出了个太子妃，大房就永生永世别想抬得起头了。可是怎么样才能让我们这一房的女孩进宫呢？爹娘想来想去，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计划，只要五姐姐不能进宫了，进宫的机会不就是咱们的了么？可是你是嫡女，老太太一直盯着你呢。父亲没有办法，这才让你去给五姐姐毁容，虽然到最后，你也要被记恨了，但是其他房再也选不出人来，反而是我们这一房，还有另一个女儿，这样一来，老太太就不就得选我了不是么？更何况，我跟你还不同，我是庶女，从来都没有得罪过老太太，更没有伤害过五姐姐，犯下天大的错误。只要我诚心诚意替姐姐你道歉，老太太跟皇后娘娘，就一定会喜欢我的，到时候太子殿下也……”
　　“休想！你这个贱/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不等应艾把话说完，应蔷就气急败坏，随手抓起椅子，朝应艾甩过去了。

　　应艾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忽然像发疯了一般，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应蔷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应艾大叫一声，然后哭着朝她扑了过来，却不是打她，而是抓着自己的手，让她身上打。嘴里还一边叫道：“来人啦，救命啊！”
　　应艾就算再迟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她下意识就想挣脱，可惜为时已晚，听见呼声，已经有人冲进来了。
　　应艾一看有人过来，马上推开应蔷，哭叫着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叫：“来人呀，救命！谁来救救我……”
　　应显年听到喊声，发现闹事的是自己的女儿，便出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却不想应艾冲到他面前，竟然跟见鬼了一样，叫的更大声了，然后往地上一扑，哭求道：“父亲，我错了，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求爹爹饶了我吧，我保证谁也不说。”
　　应显年一脸的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把应艾拉起来，却见周姨娘也出来了，然后被吓傻了一般他看了一眼，就扑过来，哭着求应显年不要把女儿赶出去。

　　“外面又在吵什么？”
　　老太太闭着眼睛，满脸疲惫，丫鬟婆子们都劝她睡一会，可她这会儿哪里还睡得着。
　　心里烦，就听不得一点声响，因此外面忽然闹腾起来，便立刻让她有了火气。
　　芙蓉赶紧说一声：“我这就去看看。”走前看了应诺一眼，应诺懂事，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劝劝老太太，便从应薇的床边起来，到老太太跟前拉了她的手，说：“老太太，您去睡一会儿吧，芙蓉姐姐说您昨天夜里一夜没睡，可担心了。”
　　其实她之前就劝了，可老太太是真心烦，根本睡不着。
　　“也就你一个懂事的了。”老太太摸着她的头发，叹一口气，说：“这家里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安稳的，哎！”
　　“祖母，您千万别这样想。爹爹跟娘亲都可担心您了，还有叔叔伯伯们，也都孝顺您。您看看，五姐姐脸都白了，就是因为自己让您担忧，自己自责的。”
　　应薇受了伤，就没有回自己院子，直接被送到东院之后，就在留在老太太这儿养伤了。
　　此时她躺在床上，心中痛苦万分。
　　老太太的情绪，根本没有注意到。
　　就算这个时候伊人跟老太太在她耳边闲聊，她也没有在意，满心满意地，想的都是自己的脸。
　　女孩子的脸有多重要，说是自己的命都不为过了。
　　可现在，她的脸被毁了以后还会留疤，进宫是不可能了，那以后呢？又会怎么办？
　　应薇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一会恨应蔷，恨不得把她五马分尸，一会又恨自己，早知道她那样心狠手辣，就不该意气用事，跟她争什么进宫的机会。
　　还有朝明哥哥，知道自己有过进宫的想法，恐怕也已经对自己失望了吧。
　　前无出路，后无退路，应薇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老太太听了应诺的话，看着应薇眼睛直愣愣的，显然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又叹了口气，说：“也是她命该如此，哎！早该想到的，那一家子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老太太对应蔷现在是厌恶透了。
　　应诺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说点其他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正好芙蓉进来了。
　　她的脸色也不太好，果然，进来就跟老太太说：“老太太，大房那边儿打起来了，七姑娘在喊救命。”
　　“打起来就打起来吧，让他们自己闹去。”
　　跟大房有关系的任何事，老太太都反感。
　　芙蓉却说：“是周姨娘跟前的丫鬟来报的信，跪在外头求老太太救命。说是好像七姑娘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要被大爷处置了呢。”
　　里面芙蓉的话还没说完，外头应艾竟然冲进来了。
　　她披头散发一脸的眼泪鼻涕，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老太太当然不高兴，马上呵斥她：“闹什么闹？看看这像是怎么回事儿！还不来人把她按住。”
　　“祖母，老太太，求您，求您救救我。”应艾可不管老太太说什么，直接抱着她的腿就不撒手了，一边哭一边叫：“求老太太救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倒是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儿，光这么哭闹又什么用？”
　　芙蓉跟丁香看她实在不像样子，赶紧去把人拉起来。
　　这时候丁香又悄声说，大爷跟周姨娘他们也来了，只在院子外面候着不敢进来。
　　老太太当然是不会点头让她们进来的。
　　可应艾已经来了，总要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在芙蓉的劝说下，应艾好不容易才不哭了。
　　等擦了脸，又到了一杯茶，应艾这才战战兢兢地说：“我，我知道四姐姐要，要走了。便想去，想去看看她……我就是，就是想劝她以后要学好，不要，不要再这么凶了。没想到，没想到正好听见爹，听见爹在跟太太说话，说……”
　　“说什么？”老太太皱着眉头，冷声问。
　　老太太这一出声又把应艾给吓得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打着嗝儿，说：“然后听见，听见他们吵架，说，四姐姐划伤五姐姐的脸，是，是故意的，是爹故意让她这么做的……”
　　“你说什么？”
　　“我说的都是真的！”应艾像是被吓的不行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哭着跟老太太说道：“太太生气，说父亲把四姐姐一辈子都毁了。父亲却说，却说是……”
　　“是什么？快说！”
　　“父亲却说，却说，说他都跟人说好了。说，反正老太太也不会挑大房的女孩子进宫，不如就让，就让四姐姐把五姐姐也拉下水，然后，然后旁人家的女孩就有机会了。等那家小姐进宫之后，就把家里其他的女孩子嫁一个过来，过来给文谦哥哥，给文谦哥哥做媳妇，这样，这样就……”
　　应艾说得断断续续，但要表达的意思都听明白了。
　　应显年这是，吃里扒外，跟外面的人联合起来，害应家送不了人进宫呢！
　　然后他就能给自己的儿子娶了新太子妃的亲姐妹，可不比应家其他房再出一个太子妃的强？
　　老太太这是被气急了，竟气得笑起来，说：“好哇！好一个应显年！这老应家的坏种，果然一如既往地毒辣阴险，好！咱们就等着，等着看究竟是技高一筹，还是老太太我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