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府》三十一天冬至

20、第二十章

　　“太太，不好了太太，出事了！”丁香火急火燎地跑回来，把殷氏吓了一跳。
　　问：“出什么事儿了？别着急，慢慢儿说。”
　　“四姑娘，五姑娘，一个落水，一受伤，哎！我也说不清楚，太太您赶紧瞧瞧去，那边儿要翻天了都。”
　　殷氏一听，就知道这是出大事儿了，也顾不得手里的针线，直接往盒子里一扔，就急匆匆出去了。
　　应诺想都没想，也跟了过去，到了东院一看，宋氏正揪着应蔷要杀人呢。
　　“五姐姐么？五姐姐怎么样了？老太太呢？”
　　一看院子里闹成一团，应诺便想去找人。
　　殷氏一低头看见她，便着急了，赶紧吩咐百合：“她怎么到这儿来了！百合，快把十四姑娘抱回去好好看着。这兵荒马乱的，可别给人踩着了。”
　　应诺人小力微么有人权，不由分说地就被抱回去了。

　　百合是个听话的，殷氏让她好好看着应诺，她也当真就一眼都不错开地守着她。应诺想出去都不行，心里又担心，只好在屋里干着急。
　　就这么一等，硬是等到大半夜，才见殷氏跟父亲应显斌一起回来。
　　“爹爹，娘。”应诺一见她们回来，便问：“四姐姐跟五姐姐呢？她们怎么样了？”
　　“什么四姐姐五姐姐的，你哪儿来那么多姐姐！”
　　应显斌黑着脸回了一句。
　　应诺当即住口，眼巴巴地转过头去看殷氏。
　　殷氏瞧不得女儿泪汪汪的小模样，便把她抱了起来，说丈夫：“你冲妞妞发什么火？她一个小人儿又不知道什么。”
　　“我就是没有想到，应蔷那丫头，竟然那么心狠手辣，果然跟她老子一模一样。”
　　殷氏见丈夫不高兴，便把女儿放下来，劝他：“现在不是从前了，有老太太在，一定会替五姐儿讨回公道的。”
　　“娘，五姐姐到底怎么了啊？”应诺不死心地又继续问。
　　殷氏对她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做什么？都这么晚了，还不快回屋睡觉去。”
　　然后又让百合把她抱走了。
　　应诺气恼不已，也知道爹妈这里是不会跟她说什么了，等回到自己屋里之后，便吩咐百合，说：“我这会儿还不想睡，你去把丁香姐姐叫来陪我说话。”
　　“我，我可以陪姑娘说，说话……”百合口齿不清，平常都不喜欢说话。殷氏用她，不过是因为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竟生了一身的蛮力气，深觉是个人才，这才留在了身边。时间长了，发现这丫头舌头钝脑子憨，却是个顶忠心的，便越发喜欢她了。
　　应诺当然也是喜欢她的，但是跟一个口吃聊天什么的，她还没有想用这总方法来折磨自己。
　　“你不是明儿一早还要干活儿么？早些睡，免得被嬷嬷教训。这会儿让丁香来陪我就好了。”
　　“也是。”
　　百合听了她的话，点点头然后称赞道：“姑娘真聪明，我这就去叫丁香来。”

　　丁香来时，头上的绢花都卸下来了，显然是刚刚洗了脸准备睡觉的。
　　“姑娘还不想睡么？”
　　“睡不着，叫你来陪我说话。”应诺朝百合挥挥手，让她离开。
　　百合出去时顺手关了门，房间里就剩下应诺跟丁香两个人。
　　她这才坐在床上，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五姐姐跟四姐姐都怎么了？”
　　“姑娘原来是想听这个？”
　　“怎么？我不能听么？”
　　“这……倒也不是。”丁香笑了笑，在她床沿上坐下来，一边帮她脱衣裳铺被子，一边告诉她道：“主要是这事儿实在太惨，说了怕吓着姑娘。”
　　“放心吧，我胆子大，不害怕。”
　　丁香这才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原来今天上午，不用去跟嬷嬷学规矩的应蔷，不知道怎么就跟刚从东院出来的应薇碰上了。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应蔷便突然发狂，直接拔起簪子就朝应薇扑了过去，还刺伤了的她的脸。
　　应薇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发难，反应不及，被刺了个正着。平日被当宝贝一样护着的脸，被划了一指长的血口子。这还亏得应薇躲了一下，还不然，直接连眼睛都要被刺瞎。

　　“五姑娘痛得惊叫起来，四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自己扔了簪子，然后跑到池塘边跳下去了。
　　亏得当时有人在池塘里捞莲蓬，要不然人淹死了都不知道。
　　话虽这么说，其实丁香这句话是觉得，亏得池塘里有人在，都看着是她自己跳下去的，要不然出了事儿连说都说不清了。
　　只可怜了四姑娘，被白白毁了容，大夫守了一下午，开了药，却说那脸上的伤好了，恐怕也是要留疤的。
　　应诺听得直发愣，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是说五姐姐被毁了容？这，这怎么可能呢！四姐姐就是要跟五姐姐争进宫的机会，也不至于……不至于……”
　　也不至于给人家毁容啊，甚至按照丁香的话，一开始更像是朝着她的眼睛刺下去的。

　　见应诺不敢相信，丁香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姑娘没到外头去过，那街边上的小贩，就是为了一两个铜子儿，都能大打出手争个你死我活。更何况这还是事关前途甚至可能子子子孙孙前途的大事儿，会反目成仇，也在所难免。”
　　应诺脸色煞白，愣愣地坐了好半晌，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改说什么好。
　　她觉得心里堵得慌。

　　丁香见她这个样子，也被吓了一跳，生怕自己跟她说了这些，把人给吓着了。
　　要知道家里这位，可是在娘娘跟前挂了号的，家里上下谁不晓得，她才是最不能得罪的。
　　生怕自己闯了祸受罚，丁香赶紧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叫她：“姑娘？回神了姑娘，怎么了，你可千万别吓我。”
　　“没事，我就是心里难受。”应诺愁眉苦脸地躺下，在被子里团成一团。
　　丁香没办法，只好绞尽脑汁想办法哄她。
　　不过她还没想好怎么哄，殷氏就推门进来了。
　　看见丁香在应诺屋里，便问：“我看这儿灯亮着，怎么还不让姐儿睡？”
　　“太太。”
　　丁香赶紧站起来，道：“姑娘死活要问四姑娘跟五姑娘的事儿，我想着别让姑娘担心，就……”
　　“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存那么多心事，难怪睡不着。”

　　丁香被迎回呵斥一句，顿时白了脸。
　　应诺赶紧道：“娘您就别说她了，是我逼着丁香姐姐，让她一定要告诉我的。您要怪，就怪我吧。”
　　听见应诺这么说，殷氏跟丁香的脸色都好多了。
　　但还是说她道：“就你是个小人精，什么都想问。你才多大，这些事儿，哪儿是你该操心的。”
　　“哼！娘是这么说，老太太就跟您不一样。在老太太那儿，一向是我想问什么，老太太就让我知道什么。有时候就算我不问，老太太还专门跟我说，让我想想怎么回事儿呢。”

　　殷氏闻言一愣：“老太太都跟你说什么了？”
　　“自然是什么都说呀。”应诺坐起来，一本正经地告诉她道：“祖母告诉我说，人呢，不管什么年纪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聪明有本事，要什么都知道，这样才不会被欺负了。因为人啊，永远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等到时候才后悔不及，可就晚了。娘觉得我小，什么都不该知道，等我吃了亏……恩，就像五姐姐那样，娘是不是就高兴了？”

　　应诺当然不是埋怨殷氏，她只是想要借此机会为自己争取一些基本的权力而已。因为作为一个成年人，她是没有办法喜欢殷氏对她的态度的。
　　殷氏对她，当然是好的，甚至可以说，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她绝对都是一位合格的母亲。
　　可是应诺对她对在自己的的态度上，非常不习惯也不喜欢。
　　年纪再小，内里也是个成年人，她早有自己的思想，不需要谁用心去打造。
　　而殷氏的态度却在于，自从她被皇后改了名字之后，这位母亲大人，就开始致力于将她培养成一个绝对完美的不懂世事的纯良少女。
　　她只需要恣意玩耍，只需要有限度日，随心所欲地做她的千金小姐，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她什么都不告诉她，什么都不用她懂，不论她问什么说什么的，都被她善意地用谎言来应付了。
　　或许她的初心是好的，想要以一己之力保护女儿纯洁的世界与幼小的心灵。
　　可是她忘了，她们所处的环境，并不足以让傻白甜生存。

　　应诺穿越以来，已经五个年头，这五年她从来没有踏出过应家大门一步。
　　这狭小的世界让她惶恐，所以她竭尽所能地观察周围的一切，想要以这个家族的状态，来推测周围的世界。
　　当然，更好的办法也不是没有，比如读书，看历史等等，也可以得到这这个世界最基本的信息。
　　可是不行，因为五岁的她，依旧没有被母亲允许念书识字，至于原因？
　　当然是自家女儿还小，让她这么小小年纪便跟哥哥们一样枯坐在塾里读书，是怪可怜的。
　　无论应诺怎么喜欢怎么闹，她都会被三言两语带过去。

　　她是那样想要娇惯自己的女儿，让所有人知的她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她恨不得将她娇养得比累世勋贵的世家千金还药娇柔。可惜事与愿违，应诺生就是个火爆性格，这些年在应家当小孩子低眉顺眼的，一直收敛着脾气，但是殷氏在读书这件事上对她的阻挠，已经成功里勾起了她的火气。
　　此时火光电闪，她第一次准备与今生的母亲交锋抗争。应诺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她，看得殷氏白着脸，心情非常的不好。
　　果然有了皇后娘娘的态度在，老太太也对女儿更加宠爱了。
　　应家的规矩，一向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养。可自从有了皇后娘娘的点名之后，老太太就对应诺格外宠爱。甚至一天有一大半，都被留在了东院，连穿的衣裳裙子，都搬过去了不少。
　　原先她只觉得女儿受宠，并不深想。可是现在应诺的态度，让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女儿，好像要被人抢走了一样。
　　她想起了从前老家发生的一些事情。有那严厉的婆婆们，为了折腾媳妇，都喜欢把刚生下的孙子从媳妇身边抱走自己养。
　　到最后孩子养大了，心里却只有祖母老太太，根本没有自己的亲娘。
　　她尽心竭力地生养的女儿，可不能步那些媳妇的后尘，被女儿忘了娘的。
　　深深吸一口气，殷氏好不容易才收敛的脾气，柔声对她道：“老太太有时候说的，其实也并不怎么对的。”
　　“哦？为什么？娘快说，说了我正好去问老太太。”
　　殷氏一窒，当然不敢让老太太知道她在背后说她的不好。于是道：“算了，老太太也没什么不对。”
　　“那就太好了，娘，那您可以跟我说说四姐姐跟五姐姐的事情了吧？”
　　“这是大人的事儿，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应诺认真地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我想知道我自己，以后我会是四姐姐，还是五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