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第36章 人祸(下) ...
-
马文才不自觉抓紧了祝英台的手,用眼睛看他,身上已经惊出一层汗。
祝英台放轻呼吸,将手从马文才嘴上移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缓缓伸向枕下,抽出一柄短匕首。
马文才心中一紧。这匕首是祝英台随身携带用于防身的,从没见他用过,他只希望今夜也别要派上用场。
然而,天不从人愿。窗外有道人影飞快闪过,停留在门边。
只听门枢转动摩擦的轻微“吱吱”声响起,马文才微微眯起眼睛,又听见极细小的衣物摩擦声渐渐靠近。
寒光一闪,他猛然瞪大眼睛,那人竟也带着匕首,提手便刺向祝英台的喉咙。
祝英台手一抬,两只匕首“叮”得一声撞到一起。
那人失神一瞬,大约没想到这两人竟清醒着。
祝英台趁机抓住那人握着匕首的右手,反身一扣。那人手腕一痛,“咔哒”一声已经脱臼,匕首登时掉在地上。
祝英台又是一个肘击敲在他额上,“咚”一声闷响,那人口中哼了一声,软到在地,将屏风带倒在地,摔在了一起。
门外又进来一人,同样手持匕首,直刺祝英台后背。
马文才大叫:“趴下!”抓着枕头扔过去。
祝英台毫不犹豫躬身,趁那人挥手挡开枕头之际,伸手向后一划,在那人小腿上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那人吃痛一顿,祝英台一拳冲出,正中那人小腹,将他打出门外。
马文才捡起第一个人落下的匕首,扔进床底,又扯过床单将他五花大绑。
门外,祝英台已与另一人打成一团,两人互相卸了对方的武器,此刻全拼力气。
虽然祝英台已先伤了那人的腿,但那人却将祝英台扯倒在地,凭体重及一身蛮力,卡住了他的脖子。
马文才心中怒极,捡起一把匕首,扑向那人后背,一刀扎进他后背。
那人一声惨叫,手上已经没了力气。马文才却红着眼睛,拔出匕首又是一刀。
祝英台翻身起来,将那人踹出老远,抓住马文才的手,道:“逸华!我已无事了!”
马文才浑身失了力气,匕首落在地上,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此时小院里其他人都已惊醒,出门便看到院子里一个黑衣人躺倒在地,身下漫开一汪血,生死不知。
马文才与祝英台站在正屋前,身上也带着血迹,分不清是他们自己的还是从别人身上沾来的。
三七叫了一声,立刻冲到两人身边,上下检查有没有受伤。
梁山伯走到那黑衣人旁,见人还活着,挥手叫四九来将人绑住。
银心和六曲则各自拿着一根木棍,警惕地四处望望,以防还有人来。
不厌居附近也有人听到响动,提着灯笼过来,喊道:“里面出什么事了?”
梁山伯听声音是同窗,这才将门开了一条缝,道:“有贼人闯进来了。”
那人吓得不轻,连问:“可有人伤到?那贼人呢?”
梁山伯回头,见三七拿出伤药,表情却不是很着急,将门打开,道:“受了些轻伤,贼人已经抓住了。”
那人满脸焦急,道:“可需要去叫人?若有我能帮的,梁兄只管说。”
梁山伯拱手谢过,请他去喊阿成来,自己则大步走到马文才与祝英台身边,瞧他们的状况。
祝英台与第二个人搏斗时,胳膊上划了几道口子,颈子被扼出一片青紫。
马文才身上倒是没事,只是因为不会用匕首,在往那人后背扎最后两刀时,将自己的手掌划破了,瞧起来反倒更严重。
其实马文才的手都还是麻的,使力太大而微微发颤,直到三七小心替他包扎时才觉出痛。
等两人都简单包扎上,阿成带了几个护院举着火把赶到了。
看到小院里的人都没事,他松了口气,指着院里躺着的那人道:“这便是那歹人?”
祝英台点点头,又指着马文才的屋子道:“那里还有一个。”
阿成叫人将里面那个也抬出来,同外面的那个放在一起。
这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衣,衣服紧贴身体,显得干脆利落,他们所用的匕首也是精打细锻的好家伙。众人心里都明白,这绝非是闯空门劫财的普通贼人。
祝英台看了看马文才包扎成一团的右手,脸色阴沉,对阿成道:“恐怕这两个人是专门来对付我和逸华的,一人潜入杀人,一人放风。若不是今晚我与逸华夜谈,听到有人闯入我屋内,我们此刻大约已是两具尸体了。”他冷笑一声,又道:“这两人我必要带回去好好审问,阿成也可在书院中四处搜寻,看看是否有其他人受伤,只是诸位还请当心,这些人功夫不弱。”
阿成晓得事情不简单,也不多说,带着人便去别处巡视。
也是如今书院受了灾,围墙都被冲毁,人手也不足,无法各处都安排守夜,才出了如此大的漏洞。若是真叫这两人得了手,恐怕书院能让祝、马两家人拆了。
他不禁对那幕后之人满心愤恨。
如此一闹便到天明,书院如今不到百人,不厌居里发生的事立刻传遍了。
马文才手上和祝英台颈部的伤都极为显眼,看得人心惊肉跳。
两人对前来探望的同窗、先生一一道谢,便要乘上马车出发了。
柳思从人群里钻出来,对马文才说:“马兄,往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马文才不解。
柳思面庞红起来,他道:“如今世道越发乱了,我脑子不行,就想着马兄往日能弄出自救会,往后或许能教我们如何做。我想以后就跟着你们。”
人群里也有些自救会或非自救会的学生附和,马文才心里一动,道:“眼下万事都还未定,若是我有了打算,便差人告诉你们,你们若是信我便可以跟着。”
柳思笑起来,道:“那就说定了!”
马文才笑着拱手,同祝英台等人上了马车。
祝英台低声问他:“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主意了?”
马文才沉吟片刻,反而问道:“那两个是什么人,你心里可有数了?”
祝英台摇头道:“可能是哪个世家看不过梁家,挑起我们与梁家矛盾。这事找不到实证,怕要成一桩悬案了。”
马文才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如今梁家势大,我们又在圣上眼前挂了名,若还留在这儿,以后定时清闲不得了。”
祝英台挑眉,问:“你的意思是,走?”
“是,”马文才道,“依我看,圣上心中已有打算,会叫世家间互相争斗,日渐消磨,他便可摆脱世家掣肘。所以,这梁家也得意不了多久,只是我们到底会成为下一把刀,还是下一只待宰羔羊,谁也说不准。既然如此,何不远离了这是非之地,关门过起自己的日子,不论圣上和世家哪个压倒哪个,都与我们无干。”
马文才心里既无称霸天下的野心,也无舍身报国的忠心,他不过是个过惯了现代平静生活的普通人,只想同家人爱人好好活下去。
祝英台微笑,捏了捏他的脸,道:“即便我们去其他地方,但只要我们两家存在,是非便会跟着,哪里是说远离就能远离得了的。”
马文才有些失望,却又听祝英台道:“不过,若是我们两家一起合计,倒应该可以做到明哲保身。我先送你回去,同你父亲说说,再问问我阿父。”
马文才露出个笑脸,他拉着祝英台,极诚恳地道:“信斋,我没有更多想法,只盼在这世间,能与你携手安度一生。”
祝英台面色一柔,抓住他的手道:“我亦是。”
停职在家的马子明晓得有人夜袭马文才和祝英台,气得摔了茶碗,直叫“欺人太甚”。但他也晓得,这事根本抓不住幕后之人,只能生生吃了这个亏。
祝英台和马文才同他说起了退避其他地方的打算,马子明转了转眼睛,道:“看来你们是早有打算,那便说说,要到何处去呢?”
马文才道:“自然是马家本家所在的蜀地,此地易守难攻,北有天堑,南有无边密林,西有高原峻岭,唯有东边可通,但又有层峦相隔,正合适。”
马子明点头,转向祝英台道:“不知祝家意向如何,蜀地已有马家,你们恐怕难以安身。”
祝英台笑笑,安抚了马文才惊疑的眼神,道:“祝家已有南迁经验在前,倒是不惧。况且,马家若有心偏安一隅,也离不得我祝家。”
马子明呵呵一笑,道:“如此,便要两家好生筹谋一番了。”
事关重大,马家与祝家均不能轻易决定。加上有梁家在一旁,似乎随时要抓两家的把柄,他们更是只能暗地里行动。
大约是他们最近谨慎得厉害,梁家再次发难时,却将矛头又转向另一个世家,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