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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 16 ...

  •   ——二十年后。

      俄瑞斯忒斯忍着被生满倒刺的荆棘藤狠狠地刮过手臂和脸颊的痛楚,只能堪堪保护好至关重要的眼睛,紧闭双目,在一片黑暗中从山坡上一路滚下。

      这片山坡上荆棘遍布,哪怕俄瑞斯忒斯穿了足够厚实的外袍和皮靴,也只是远远望了这里一眼,心里便打起退堂鼓。

      可他在陶里斯半岛盘桓了许多天,也已经渐渐弄明白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的规则:

      这里可绝对不欢迎他这种,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方式的异乡人!

      与热情好客的希腊诸王国的人不同,这片土地上的居民从很就之前,就被描绘成不懂礼节的土著。传说他们生性残暴,与色雷斯人并无二致,就连最慈悲善良的赫斯提亚也不愿在这里建造神庙,庇护这些未曾开化的野蛮人。

      这也正是俄瑞斯忒斯选择逃到这里来的原因:

      比起道路宽阔,城市整洁,法律齐备,藏都找不到地方藏的雅典和斯巴达等城邦,果然还是未经开发的蛮荒之地比较方便躲吧?到时候他随便找片丛林往里面一跑,就足够拖上复仇女神一阵子的了。

      可偏偏事与愿违,他历尽千辛万苦来到陶里斯半岛后,便瞠目结舌地发现,这里跟他想象中的蛮荒之地截然不同!

      巨大的石头垒砌的城门高高耸立,由此通出的道路虽然的确比不上别的城邦繁多,但胜在更平整更开阔,两侧即便栽种了足够多的花草树木,依然足以令四辆马车并驾齐驱行走其上,还留有足够的空隙。

      也的确有车马行走其上,然而不管是骑着马的士兵,还是坐车的商人,抑或是徒步行走在道路上的平民,他们都严格按照自己或进城或外出的方向分陈两侧,仿佛被什么无形的线给分隔得整整齐齐。只有最靠近右手一侧的车道完全空出了一整条,也不知道是留给什么人走的。

      从城门进进出出的人都十分自觉地在出城前,拿着一块刻着什么东西的小木牌,去门边的石桌旁晃一圈后才继续进出;部分拿不出牌子的人便被石桌后的人集中在了一起,等到凑够五个人,便有手执长/枪、身披盔甲的士兵前来,将他们一起问话带走。

      俄瑞斯忒斯当时初来乍到,完全没搞懂这里的规矩,就假装熟门熟路地混入了进城的队伍,并在石桌旁坐着的人员向他要那块木牌的时候摇了摇头:

      “我没有那东西。”

      结果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和还在面无表情负责登记的人,立刻齐刷刷抬头,满目惊诧地看向他,负责登记的人更是从桌底下抽出了个大箱子,从里面开始翻找文件了:

      “真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不带身份牌就想进陶里斯……好吧,看在你似乎是个从偏远的地方来的家伙的份上,姑且放过你。”

      俄瑞斯忒斯乍闻此言,险些整个人都扭曲掉:

      ???什么叫偏远的地方???希腊诸王国的名号现在已经没落成这个样子了吗?!

      可不管他心底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不想面对现实,也不得不承认,在现在的陶里斯面前,希腊诸王国的随便哪一个,看起来都像是未能开发完全的蛮荒之地。

      那边负责登记的人还在门口询问呢:“名字?”

      俄瑞斯忒斯想也不想地就报上了自己的真名,毕竟他为了躲避复仇女神的追杀,已经隐姓埋名好一阵子了:

      “俄瑞斯忒斯。”

      ——然而这个名字,比俄瑞斯忒斯自我认知的要有名得多。

      城门处负责登记的人一听见这个名字,当场就拍案而起,指着他大声喊起来:

      “这便是那弑母的罪人!城市的保护者啊,人民的卫兵,你们此刻何在?快将他驱逐出陶里斯,阿尔忒弥斯女神统治下的城池永远不会主动接受这种世间至恶之人!”

      俄瑞斯忒斯完全没能想到,自己都已经从迈锡尼逃到如此边陲的蛮荒之地了,这份恶名竟然还会伴随着自己。

      可眼下完全没有让他困惑和为难的多余时间了。

      随着那人的呼喊,立时从城门内传来铿锵的铠甲撞击声,青铜、皮革与野猪牙组成的头盔飞速出现在了门口,他们高举起手中的短剑与长矛,遥遥指向俄瑞斯忒斯,喊道:

      “便是这人,‘陶里斯的庇护者’曾让我们提防的便是这人无疑了。他在迈锡尼的土地上杀掉了自己的母亲,又要用他布满鲜血与罪孽的手脚污染我们的土地!”

      “回去,回去,阿伽门农之子俄瑞斯忒斯,山川林泽之主庇护下的陶里斯不欢迎你!”

      他们一边高喊着一边持剑奔袭而来,杀意腾腾,满目怒火;也正因如此,俄瑞斯忒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出入城的道路明明那么宽敞,却还要专门留出一边空着了:

      好家伙!这是谁想出来的这么阴损的办法,原来专门留出来的这条道路是给士兵们紧急出动抓人用的!

      他一边在心底对想出这个办法的人破口大骂,一边用麻布包裹住自己的头和脸狼狈鼠窜。就算他的身形足够敏捷,在这帮全副武装的“野蛮人”面前,也只能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

      他原本没有在这种蛮荒之地改换形貌的意思,毕竟依他之见,这里的野蛮人会不会有文字和图画这样高级的艺术品都难说,怎么可能认得正在被希腊诸王国追杀的他呢?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这片土地上,已经有了完备的律令、坚固的城池、愿意为“陶里斯的庇护者”舍生忘死的疯狂军队,这些东西不管哪条单独拎出来都足以令需要遮掩行踪的人头痛,更别说现在追杀他的还不是人类,而是神灵。

      就这样,他在这帮身穿盔甲、手握短剑与长矛的卫兵们的追逐下,一时间慌不择路地窜上了一条布满荆棘、只一看便让人感觉浑身发疼的小路。

      如果不是其余三面都是坦坦荡荡的大道,道路上还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士兵巡逻,像他这样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异乡人只要踏上大路就会被士兵发现,然后被逮住,他绝对不会走这种看起来就很吓人的山坡小路。

      可就在他一路头晕脑胀、鼻青脸肿地滚下去之后,陡然听见了如百灵鸟啼鸣般的声音。

      俄瑞斯忒斯粗粗抬眼一看,便看见了几乎被夜色完全笼罩住的一座雪白的大理石神殿。

      神殿的墙上刻着阿尔忒弥斯女神追逐一头鹿的长画卷,月亮女神与她的猎物的姿态都栩栩如生,再加上大理石的颜色雪白得毫无瑕疵,一时间竟让人难以分辨,这是神灵作乐时的捕猎,还是她在与自己心爱的眷属玩耍。

      一群穿着白色亚麻布长袍的女子正聚集在神庙的阶下。她们的手中的篮子满载新鲜的橄榄与葡萄,人人的头上都带着棕榈叶编织成的翠绿的叶冠,顶着装满鲜花的陶罐,面前的火堆中燃烧着气味芬芳的香柏木,而俄瑞斯忒斯耳边那欢畅的声音,也正是从她们的口中发出。

      为首的女子向着阿尔忒弥斯神庙内的一道身影深深弯下腰去,将头顶装满鲜花的陶罐恭恭敬敬地放在台阶下:

      “猛兽都要在你的裙下俯首,百鸟都会在你的所过之处啼鸣。”

      她身后的人亦将手中盛满新鲜橄榄和葡萄的篮子放下,光洁圆润的果实上还带着一点清澈的露水,被夜风一激,那种独属于新鲜水果的清香与甜美便传出来了:

      “你在陶里斯的土地上,为我们创造了无数福乐;因着有你的存在,我们这里才得以风调雨顺,粮食丰收,百花盛开。”

      站在队伍最后的人将足足一整卷羊毛的彩色挂毯抬了上来,玫瑰的红与美酒的紫双色交织下,更有镂空的耳饰、实心的金镯、精巧的发冠与层层叠叠的项链被卷在其中,挂毯一打开,这些珍贵的宝物便在火光与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伊菲革涅亚啊,陶里斯的庇护者,阿尔忒弥斯女神最钟爱的祭司,你当受此礼!”

      正准备趁她们没发现自己,悄悄溜走的俄瑞斯忒斯忽然浑身僵硬,对着远处那个身影犹疑地呼唤道:

      “……姐姐?”

      正在低头查看祭品的那道身影陡然被这道呼唤声给定住了。

      半晌后,她才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俄瑞斯忒斯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虽说两人已有二十载未与彼此见面,可伊菲革涅亚与他们的生母克吕滕涅斯特拉委实相像,而不久前,俄瑞斯忒斯更是亲手将匕首送入母亲的胸膛,又割断过她的喉咙。

      所以他自然认得伊菲革涅亚。

      只不过和他记忆中,永远都带着温柔和煦笑意的伊菲革涅亚相比,与父亲出征前尚且算得上和善可亲的母亲克吕滕涅斯特拉相比,眼前的这位女子看起来十分陌生,一时间都有些让俄瑞斯忒斯不敢相认了。

      她的身形还是一样的瘦削,按照常理来说,现在早该生了一堆孩子的半点臃肿和肥胖都没有;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瘦削,让她面上的笑容与那些能够享受家庭欢乐的女子相比,更多了一份莫名寂寥而沉静的意味。

      她乌黑的长发高高挽起,规整地佩戴着棕榈树的树叶编织成的发冠,浑身上下除去这一点之外,再无任何的首饰,与周围衣着华丽、佩戴着花环与金饰的妇女们相比,委实有些过于朴素了。

      然而就在伊菲革涅亚——或者说燕北北——抬起头来,看向俄瑞斯忒斯的那一瞬间,一缕澄澈的月光自天际洒下,不偏不倚地落在黑发女子的眉心。

      那一刻,俄瑞斯忒斯几乎要被自己阔别经年的姊妹的美震撼到不能言语。

      那种美非俗世凡尘中的人类能有,却又有别于真正一举一动都光华四射的神灵。在那束月光亲吻过她的眉间与长发之时,俄瑞斯忒斯只觉自己莫名从她的眼中读到冷漠的、疏离的、似乎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悲悯。

      然而这种感觉很快就被俄瑞斯忒斯抛到脑后了。他兴奋地对燕北北举起手,挥舞了起来,一边跑过去一边大喊:

      “伊菲革涅亚姐姐,真的是你!”

      然而这一喊,立刻便被始终都在搜索他的踪迹的士兵们找到了。

      眼见气势汹汹的一大队人马向自己逼近,俄瑞斯忒斯这才有了点害怕的迹象,可没过多久,这仅有的一点微末的害怕,也被他内心极为复杂的情绪给强行压了下去:

      没什么可怕的。伊菲革涅亚姐姐从小便爱护自己,就算自己杀了母亲,不还是一样有一母同胞的姊妹厄勒克特拉站在自己这边,与他一同手刃了母亲吗?

      毕竟是母亲先对父亲下的手,他为父报仇,理所应当,没什么好心虚害怕的。

      一念至此,已经长大成人的俄瑞斯忒斯便又如幼童那样,对着伊菲革涅亚纯粹而惊喜地呼喊了起来,就好像他不曾亲口说过要送他的长姊去死似的:

      “你就是‘陶里斯的庇护者’?太好了,姐姐,那你快救救我,欧墨尼得斯女神要杀我,可现在竟连你土地上的士兵,也要将刀剑的锋芒对准我么?”

      燕北北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抬手,竖起手掌,比了个“止步”的手势。

      刹那间,刚刚还在对俄瑞斯忒斯喊打喊杀的士兵们齐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们沉默而毫无异议地将手中的刀剑收归入鞘,放下了高擎的盾牌,立时便如同燕北北所吩咐的那样,往远方去了。

      等这帮人离开后,燕北北才终于将平静无波的目光移回俄瑞斯忒斯身上,问道:

      “仁慈善良的厄里倪厄斯女神怎么会无故追杀你?你且说来听听。”

      俄瑞斯忒斯立刻把自己这些年来的英雄事迹尽数讲给了她听:

      “……自从十二岁那年,被母亲逐出迈锡尼后,我便暗下决心,总有一日要为我的父亲报仇雪恨,我要用那叛徒王后的头来祭奠希腊的诸王之王阿伽门农。”

      “于是我先杀害了她的情夫,又将匕首刺入她的胸口和喉咙。她向我苦苦哀求,求我饶她一命;又对我破口大骂,说我不过是她怀中的一条毒蛇而已。我心知与母亲之间的亲情再无弥补的可能,便说,杀死她的,并非我俄瑞斯忒斯,而是她克吕滕涅斯特拉本人的背叛与放荡。”

      “再然后,我便被仁慈善良的厄里倪厄斯女神追杀,一路逃来了这里。”

      俄瑞斯忒斯说完前因后果后,半晌没有得到长姊的回答,便鼓起勇气抬头,看向燕北北的方向,试探着开口道:

      “姐姐……?”

      他所有的话语都没能再出口半个字。

      因为他记忆中永远温柔和煦、含笑待人的长姊,此刻正悄然伫立,在最极致的悲痛与愤怒中泪落如雨。

      燕北北将永远记得那一天与这一日。

      那一天,十万军士要沉默着送她去死,她名义上的弟弟与父亲在高声催促,素未谋面的先知卡尔卡斯也在应和;只有克吕滕涅斯特拉,只有这位与真正的燕北北半点关系都没有的母亲,张开了她并不强壮的手臂,将自己的女儿保护在了身后,对着阿伽门农痛骂出声。

      然而她并不知晓,这具壳子里承载的灵魂,早已不是那个真的会牺牲自己为父赎罪的伊菲革涅亚了。

      ——我有罪。

      燕北北颓然跪倒在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是我,是我默许了这场本可避免的弑母血案。

      我能救她,但是我没有。

      我的罪孽不可饶恕,不可告解;我将永远心怀愧疚,魂魄染尘。我的良心将日日夜夜饱受煎熬,我的灵魂将因此永坠阿鼻。

      若有纯白无瑕的人站在这里,则可以斥责我背信弃义,袖手旁观,不配为人。这是我亲手犯下的罪孽,自然应当承认。但如果再给我第二次机会,我依然只能默许她的死亡。

      因为只有“俄瑞斯忒斯弑母”一案,才能将所有的神灵推上众神齐聚的阿瑞斯山法庭!

      她双手掩面痛哭之下,依稀听到窗外传来孩童们拍手嬉闹的声音,唱的是她从千百年后带来的歌谣:

      是谁杀死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说,用我的弓和箭,我杀了知更鸟。

      谁取走她的血?
      是我,鱼说,用我的小碟子,我取走她的血。

      谁为她做寿衣?
      是我,甲虫说,用我的针和线,我会来做寿衣。

      谁来唱赞美诗?
      是我,画眉说,站在灌木丛上,我将唱赞美诗。

      谁来敲丧钟?
      是我,牛说,因为我能拉犁,我来鸣响丧钟。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
      空中所有的鸟,全都叹息哭泣,当他们听见丧钟,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启事——

      告所有关系者,这则启事通知,下回鸟儿法庭,麻雀将受审判。

      俄瑞斯忒斯完全搞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为多年未能相见的母亲哭得这么伤心,便只能一叠声地安慰她道:

      “别担心,伊菲革涅亚姐姐。”

      “只要你将我藏在这里,让我躲过仁慈善良的厄里倪厄斯女神的追杀,让我能侥幸存活,我就可以回到迈锡尼去重掌王权;等我坐稳国王的宝座后,就回来接你,我们一家人再次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燕北北半点也不想理他,只心如刀绞,泪落不止,一时间连祭坛上的珍珠与黄金,都在她晶莹而痛苦的眼泪下黯淡了。

      也正是在她最为痛苦、最为纠结的那一刻——

      一道曾远送过十万希腊联军的船帆,席卷过爱歌者与迈锡尼公主裙角与长发的清风,从半开半掩的窗户间,带着青草与鲜花的香气席卷而来。

      山川林泽之主、野兽的女主人、掌管新生丰产与月亮的神灵,在燕北北正式拒绝了她的求爱二十年后,终于再次以真身降临那荒远偏僻的陶里斯岛。

      她对着手足无措、不知要把自己藏到那里是好的俄瑞斯忒斯冷冷瞥过一眼,随即转向燕北北,虽然语气还是一样的毫无波动,可落在对她甚是了解的人耳中,便是前所未有的饱含安抚之情的温柔语调:

      “北国的燕子,我按照昔年的旧约来寻你了。”

      阿尔忒弥斯伸出手去,为燕北北缓慢地拭去了颊边的泪水。恰有一滴温热的眼泪将坠未坠地点缀在月亮女神的指尖,这滴凡人的眼泪的重量明明轻得几不可查,却几乎要在那一刻,将天上云间的月都压入尘世间的三千红尘。

      阿尔忒弥斯虽不明晓,这位异界来客的痛苦从何而来,可一见到燕北北的眼泪,她便心想,我要你从此往后的一切泪水,都只能为我而流,哪怕你再度拒绝我,我也不要你的悲伤,只愿你有无穷尽的欢声:

      “你在二十年前曾向我祈求,说如若日后,阿瑞斯山上众神齐聚,为审判一桩惊天的惨案而僵持不下,便带你前去,允许你发声。”

      “我既曾答应你,今日便来践行我的诺言。”

      黑发的迈锡尼公主自祭坛前怔怔抬头,面容似悲似喜,却又宛如带着一点“早该如此、终究如此”的冷静与疯狂,那犀利而明亮的眼神令阿尔忒弥斯都不由得一时间为之震悚臣服:

      “对俄瑞斯忒斯弑母案的审判已拉开序幕,复仇三女神不愿侵犯你的土地,更不愿让这不义之人的血玷污你的国家,便委托我前来缉拿此人。”

      金发蓝眸的月亮女神伸出手,挽住燕北北的胳臂,将她半搀半抱地从地上带了起来,让这位不知为何,内心正饱受无与伦比的痛苦煎熬的女子,能够在自己的怀中得到一点聊胜于无的依靠:

      “北国的燕子,你当与我同往诸神的法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Chapter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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