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悠年尚少少年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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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暗了，由夕阳西下到了暗沉的夜幕。竹林里升起了一团薄雾，渐渐让两个孩子失了方向。
倩碧提着灯走向后院的竹林，拉长声音叫道：“崇秋——”
突然她听见不远处传来另一声呼唤，却不是在回答她，仔细一听：“襄公子——”
倩碧不由一愣，朝着照亮薄雾的另一团灯光走去，走近了才看清是袁襄的丫鬟寒瑾，打趣道：“你家小主子也丢了？”
寒瑾见是倩碧，不由抱怨道：“可不，襄公子叛逆，天天乱跑，找都找不见。我一路找到这儿，听来福说看着公子跑进来的，就来找找。”
两人结了伙，一起往里走，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两个人影靠坐在一起，在雾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襄公子？”
“崇秋？”
其中一个影子闻言动了动，两人连忙大步跑过去，看见袁襄和崇秋靠在一棵树下，正睡得香甜。
倩碧和寒瑾松了一口气，无奈的相视一笑。
袁襄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晴儿呢？”
寒瑾笑着睨了他一眼：“晴儿已经回去了，倒是公子丢了。”
袁襄愣了愣，俊脸一下子红了，他扭头瞪了一眼崇秋道：“都怪你睡着了。”
崇秋一愣，不服道：“说的跟你没睡一样！”
袁襄噎了一下，一甩袖子走了，寒瑾连忙跟上，崇秋看着袁襄跑远的背影，补了一句：“襄公子，别忘了答应秋的事啊。”
袁襄的脚步停了一下，也没回应，快步消失在了雾霭里。
莫名其妙的少爷脾气。
崇秋腹诽，随着倩碧回去了。
崇秋伤没好全又被夜晚的寒雾伤了身子，染了风寒，鼻涕流个不停。香月给他煮了姜水，逼着他喝了满满一碗，辣的崇秋直抽冷气。
崇秋睡得并不安稳，早上很早就醒了，听见窗外丫鬟们低声耳语，好奇地走上前听，才得知袁襄正在后院里劈柴，连忙推开窗子询问，吓了几个悄悄传话的小丫鬟一跳：“我们...吵醒您了？”
崇秋微微一笑：“无碍，我正好活动一下。”
“对了，襄公子他...为何要在后院劈柴？”
其中一个小丫鬟抢着说道：“襄公子被大人罚了...好像说是昨天跑去捉了什么猫？”
崇秋心里一紧，连忙打了水洗漱，从柜子里拿出外袍和披风，穿上就往外跑。倩碧刚好来送早羹，看见了诧异道：“你风寒未愈，急匆匆的去哪啊？”
崇秋也不答，从她怀里的托盘上拿了早羹就走，出了门一溜烟地不见了踪影。
赶到后院的时候，崇秋气喘吁吁，早晨的空气湿冷的，他吸入满肺的寒意，激的他又是一阵咳嗽，抬起因为咳嗽染上湿润的眼，正对上袁襄的目光。
他额头上附了一层薄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正举着大斧，面前摆着一块干木。只是目光触及他的一瞬间就移开了，继续砍着他的柴。
崇秋走过去，把早羹递给他，笑出一脸温和的善意：“饿了吗？”
袁襄的动作顿了顿，微微侧开了头，不理不睬。
崇秋见状，自己拿起早羹闻了闻，叹道：“真香啊。”说着用眼神去瞟袁襄，果然看到他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却还是固执的不肯理他，继续劈柴。
“冷了可就不好吃了。”崇秋收起戏谑的神色，认真地走到他身边，有些微凉的手握住了袁襄的手，“吃点吧。”
袁襄的目光动了动，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父亲不许。”
崇秋环顾了一下四周，又道：“可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吃一点不会被发现的。”
袁襄摇头道：“谁说的，你我不就知道了吗？”
崇秋无奈：“我不会去告状的。”
袁襄闭上眼睛：“那也不行，这是原则，我答应过父亲接受惩罚，自己首先就不能放松自己。”
崇秋愣了愣。他从来不知道，一向贪玩叛逆的袁襄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觉得自己有些无地自容，闷闷地坐到了一边，埋头安静地吃了起来，等他吃完最后一口，才突然反应过来好像很久没有听到劈柴声了，诧异的抬起头，正看见袁襄直直的看着他手里的早羹，目光如炬，见已经碗底空空。有些失望而痛苦的侧过了脸。
嘴上硬，心里还是馋得不得了。
崇秋轻声笑起来，袁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举起斧子砍柴。
崇秋心软了软，看着那成堆成堆的未经劈开的干木问道：“这些都是你今天要干的？”
“不然呢？”袁襄冷哼道，头也不回。
崇秋挽起袖子，从角落里又拾起了另一把大斧，手上沉甸甸的分量让他险些重心失衡而跌倒。
“你做什么？”袁襄诧异道。
崇秋笑着说：“帮你啊。”
袁襄愣了愣，一下子笑开了满眼的狡黠：“谢了！好兄弟！”
崇秋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一切都是他的伪装，不由有些恼怒，可是一看到他身后成堆的木头，还是忍了下去，口中低声念叨起来。
袁襄好奇的凑过去问：“你说什么呢？”
崇秋咬牙切齿道：“见义不为，无勇者也。”
袁襄哈哈大笑起来。
“你父亲...为什么罚你干这么重的活啊...就因为去捉猫了吗？”
“因为我忘记了早与夫子有约，跑去捉猫，失约在先，言而无信，此其一。我不思进取，贪图玩乐，忘记背诵经文，此其二。我傍晚才归，而没有提前告知父亲，还要下人四处寻我，为人添了麻烦，此其三。”
崇秋觉得里面多少也有自己的原因，心里有点愧疚。半晌才问：“你要背什么书啊？”
“《正策》。”
《正策》是正子和其弟子编著整理的一部经典著作，内含四章，阐述了从修身格物开始到齐家、学文、治天下的一系列观点，也是崇秋读的第一本书。
记忆里的印象一点点清晰起来，披着薄绸的少年走近他，把那本书简轻轻地放到了他的面前，轻快道：“给你的。”
崇秋愣愣地抬起头：“这是什么？”
少年修长的手指敲了敲书简的扉页，上面是工整的两个字：正策。
然后少年轻佻地朝他扬了扬下巴，低声在他耳边道：“别让我失望啊，崇秋...”
那是他给他的第一份礼物，即使那个时候崇秋只是识字，一本书都没有读过，和所有那些被选中的孩子并无区别。
然后那本书简被藏在枕下，像是被暗中认可的希望，日日夜夜在深夜梦回，辗转反侧时提醒他。
不能放弃。
不能沉沦。
他要不一样的生活。
他要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
他要出人头地。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崇秋？”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崇秋蓦得回过神来：“怎么？”
袁襄诧异地看着他：“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崇秋微微一笑：“没什么，继续吧。”
“你读过吗？”
“什么？”
“《正策》。”
“读过一些。”
“是不是觉得就是些空话大话？没什么用？”
崇秋浅笑着说：“经典必然有可取之处，汲人之长，补己之短。”
“啧啧啧。”袁襄连连摇头，“你跟那些咬文嚼字的夫子和父亲说出的话没什么两样。”
崇秋抹了抹额头的汗，笑着退了他一把：“快干活吧。”
有了崇秋的帮忙，袁襄的进度快了不少，只是木头实在多，两人忙活了大半天才劈完，累的腰酸背痛，汗流浃背，尤其是崇秋，从来没有干过什么重活，一时间手臂如同系了千斤，举也举不起来。袁襄看的内疚，主动请他去自己院里休息。崇秋推脱，却被袁襄死死勾住了脖子，他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根本没有力气挣脱，只得随着他去了。
袁襄勾着崇秋的脖子，两个孩子的汗水交融在一起，袁襄的脚步踉踉跄跄，歌声却洪亮的很，犹如一个喝醉的酒徒。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悠年尚少少年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