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星拯救计划》长恨歌行

12、第十二章 争取

　　“齐公来朝，也不知天王是否会带着卿士们进行田猎。”

　　“与其田猎，莫若会宴。”

　　“也是，田猎的时候我们露脸的机会多，可齐公因病多年未朝，如今初入觐，天王赐宴才更热闹啊！”

　　“是极，是极。”

　　嬴非日常上班的普通一天，进到办公地点，便听到与他同为夏官系统的士们在闲话齐公来朝之事。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其他人都很看好齐公此次入朝，视为大周王道复振，齐公要再度团结于王室的证明，嬴非心里却总觉得不对劲。

　　齐公，乃是东方封国齐国的现任国君，本爵为侯爵，自太公望佐周以来，齐国的先代国君与宗室公子们便为大周立下了汗马功劳，太公、其子丁公、丁公子季、衡等人，皆在大周王庭任职，为先王们所信重。

　　仰赖太公望之威望，成王之母邑姜又乃太公望之女，齐国的先君们不仅受信重，和王室的关联也很紧密。

　　然而数代之后，关系便日渐疏远，在懿王之世，时任齐国国君齐癸公便以年老体衰为由，不再入觐。

　　而如今的这位齐君，更是连新王登位这样的大事，都不曾入觐朝贡。

　　对一些要服、荒服的偏远小国来说，他们想不想是一回事，大周给不给他们这种待遇是另一回事，至于本就蠢蠢欲动的戎狄、东夷，本就撕破脸，不来也是正常。

　　可是，齐国乃是大周特为倚重的东方诸侯之一，不朝的行为，表明齐君不敬王室至此。

　　更何况，天王看重嬴非，妻族也给力，他还听说了一些内幕消息。

　　就比如说，齐国国君这一回还不是主动来的，是被天王特意宣来的！

　　天王登基三年，天子的威严便再度加身了，再加上他对诸侯们颇为礼遇——比如说觐礼一贯是天子不下堂而见诸侯，以此彰显天子的威严，可当今天子登位以后，因为性格的仁柔以及对诸侯们此前支持的感激，竟然开始下堂见诸侯了。天子丢失了以往的神秘和威严，可是诸侯们感受到了天子对他们的礼遇啊！——在一些与王室关系密切的诸侯国中，他们与王庭的联系便紧密起来。

　　可是，仍有一部分诸侯，拥有朝见天王的资格，或者说义务，却仍然不朝，这样的行为严重挑衅了天子的威严。

　　齐国作为太公望的封国，又肩负镇守东方的重任，拥有征伐之权，这样位高权重的异姓国，国君非但不感激王室对他们的看重，反倒越来越懈怠，显然会让天子心生不满。

　　齐国的先君都较为长寿，上任齐国国君齐癸公起码还给了一个年老体衰的理由，再加上他是齐太公的曾孙，太公之女诞育了成王，算是王室长者，有早年入朝的谦卑在，王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可是，现任齐国国君登位时间比先王孝王还早，还不给天王面子，至今不朝，这次也不算是主动。

　　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也要说一句是取死之道，就算齐国国君的身份地位不同，但被作为杀鸡儆猴的对象，也不例外。

　　知道这些内幕之后，嬴非再去听同僚们的议论，不发表意见是他最大的克制。

　　与齐公在王室的待遇正好相反的，乃是当今天王的母舅纪侯。

　　作为前朝大商时期便存在的方国，纪国的实力不弱，和东方的一些诸侯国、旧方国彼此也有默契，在有余地的情况下不会轻易起冲突，可是到如今，纪国和齐国之间便有了利害冲突。

　　若是大周的诸侯国与前朝方国、夷狄、戎人有矛盾，王室历来是偏帮自己人的，册封诸侯的目的不正是如此吗？

　　可是，一旦这些国家积极向大周靠拢——如申、吕、纪等，皆为夏、商等前朝便存在的方国，只不过比较识时务地臣服于大周，为大周服务了——诸侯之间彼此有矛盾，都是来寻王庭调解居多。

　　如果哪个诸侯不听，王庭会在物理意义上让他们彻底听话。

　　然而自昭王南征，丧命于汉水，将大周王室直属军队里的六师精锐也葬在了荆楚之地起，大周王室便开始了衰微的历程。

　　大周王室的直属军队有西六师与东八师两部分，穆王之时又努力重建了六师，王室对诸侯的克制力量依然算强盛，但是大周的底蕴不可避免地开始消耗。

　　懿王之时犬戎攻王都，孝王不同寻常的继位，都代表着大周王室的直属力量开始逐渐消耗，纵然孝王励精图治，震慑戎人，但是在大周内部，诸侯们不朝、彼此不和之时互相攻伐，都代表着王室威慑力的下降。

　　纪国与齐国有矛盾，纪侯却愿意请天子出面解决，那么自然，天子一定会借这件事，重立王室威严。

　　事情的最初发展一如嬴非所想，就是最后的情况让人实在无法猜到。

　　纪侯在天王面前卖惨，齐国国君仗着自己的辈分，又兼天王此前的仁厚，基本做到了礼貌地朝觐、完全不积极地与纪侯交流，以及不经意地蔑视。

　　老丈人祭公还特意叫了祭姬回去吃饭，顺带告知嬴非，最近风声不对，天王可能会有大动作，让他不要随便凑热闹。

　　等到这热闹究竟是什么的结果出来之后，嬴非真是满头冷汗。

　　这种等级的热闹，哪里是他能凑得起的啊？

　　齐公吕不辰，堂堂的齐国国君，太公望的嫡系后人，竟然在周室王庭，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活生生地煮成了一锅羹！

　　是的，仁柔敦厚的现任周天子，竟然就在诸侯觐见的大殿之外，烧了柴，煮了汤，将齐公吕不辰放在鼎里，活生生地烹杀了！

　　即使纪侯给出了官方理由不朝，也就是不敬周王，似有不臣之心——以及众人传得沸沸扬扬的第二层理由，孝王能违背礼制登基，肯定也得到了诸侯的支持，现任齐公以其太公望之后、齐国国君的身份，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那今王重夺王位，他不死谁死？——还在其中扮演了向天子进谗言的反派角色，朝中卿士、来朝诸侯们也纷纷喑声，不对此事再发表多余的看法，大家也知道，这件事还没完！不太平的在后头呢！

　　上层贵族的博弈，嬴非搅进去那就是找死，但是既然齐国国君都已经死了，最明确的锅，周天子已经背了，后续有风险又有出头机会的善后事宜，他就想要争取了。

　　按部就班地在马政系统里升到上士，再在天子面前刷脸有什么用，顶多提拔的速度再快一点而已，可要是他立了功，还是在这种意义重大的事件上，背后的妻族再给他帮助也更顺理成章，他想要再快点升职，也没什么人会置喙。

　　齐国国君带着一众武士来朝，结果就这么死在了王庭，这消息不能瞒，天子敢做，自然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让消息传遍天下，让在眼前、不在眼前的诸侯，都牢牢记住，不朝王室、目无尊上的结局是什么。

　　其他的诸侯们顶多是受惊，可齐国那边，就不知道会做什么反应了。

　　而且齐国国君没了，还得有个新国君，天子好人做到底，直接把新国君的人选都给定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使者和他的团队就位了。

　　天子做的事，齐国人再愤怒也不能拿天子撒气，可是天子的使者和使者团队，在去往齐国、离开齐国的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那就说不准了。

　　毕竟天子这事做的，就是抽了齐国的左脸，还把他们的右脸给抽了，脸都要抽烂了！

　　齐国人没反应，让天下人怎么看？

　　所以呢，这次的使者和使者团队，属于危险职业。

　　尤其是除使者外的团队成员，如果说使者代表天子脸面，在去往齐国、离开齐国的路上出意外的概率为十分之一的话，那其他的团队成员，就得做好十去八、九，甚至全军覆没，在路上不幸遇难的准备了。

　　嬴非积极应聘，他只是一个士，爵位也不过是附庸，没那个资格当天使，但是，自请驾驭使者之车，作为使者团队成员为天王分忧的机会，他真的很想要！

　　对于嬴非的积极，老丈人祭公在惊讶之余，还是再度询问了他的意向。

　　嬴非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绝对会照顾好自己，和关照好使者团队的其他人，出使交流他不在行，可是养马驯马他是行家啊！

　　他的族祖造父养出了八骏，还创造了驾着穆王的王车夜行千里的神话，他嬴非也养出了神马，驾驶技术也不是盖的，交战不行，带人逃命绝对没问题！

　　他新娶了祭姬，这是跨等级的婚姻，代表着天子对他的看重，也代表了他的本事。

　　没点儿本事，他不想着早点生子继承秦邑的家业，冒着让祭姬守寡、改嫁的风险便宜其他人，他傻吗？

　　嬴非的理由简直无懈可击，而我大周世卿世禄，一贯坚持的就是祖先有本事，后辈也能和祖先一样贤能有本事，别说背景比他强、官位比他高的都已经干上为王驾车的活，属于大夫阶层，对出使拼命，还不是使者的这次机会看不上眼，就是有人想和他争，比真本事，也得被他甩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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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夷王为什么烹杀齐哀公，目前的普遍记载是“纪侯谗之周”，但那是齐国和纪国双方发展出现了矛盾，九世之后齐国为吞并纪国找的理由，周天子不想杀人的话，怎么会直接下手，而且这简直是历史上诸侯国君最不“体面”的死法，特别痛苦——后世武周酷吏的那个请君入瓮看起来就完全是翻版啊——还是一贯讲求礼制的周天子干的，就很神奇。
看了一篇对《周夷王烹杀齐哀公真相的分析》，采纳里头齐哀公支持过周孝王登基的说法，至于齐哀公好田猎、吓唬过周夷王的这部分观点，就没有采纳了，齐国的前两任国君和他们的儿子有明确记载在镐京任职，至于之后的两世齐公，我就不管他们是否归葬镐京、有无在宗周任职了，这里就默认之后的国君就逐渐回归治理国家的本职工作，不是本人在朝中担任卿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