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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那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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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那一夜
日光之城拉萨。
天蓝的不真实,像水洗过的蓝宝石。
云朵白的像棉花堆,让人想躺在上面睡觉。
同来的人一共五位,三男两女。除了乔迦蓝,还有老邱、大王、小何和唐贝贝。出发前主任说了,为了沟通起来方便,当地电视台也会出几个人配合拍摄,不用担心人手不足的问题。
分工明确,乔迦蓝是导演专业出身,任总导演,老邱、大王和小何负责摄影,唐贝贝是编辑。
明天早上九点钟在西藏自治区第一人民医院有名医医疗下乡活动启动仪式
来接机的小伙名叫洛登顿珠,西藏电视台工作人员,古铜色的肌肤,搭肩的头发,轮廓感十足的五官。
顿珠特别热情,汉语说的不错,抢着帮她们提器材和行李,还问他们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适应。
乔迦蓝微微有些头晕。
唐贝贝已经是脸色煞白。
顿珠开着车子在市区穿梭,笑着说道:“适应适应就好了,我们到外地去还会晕氧呢。”
萨嘎达瓦节到了,转经道上众多的信徒磕长头,五体投地,双手前伸,三步一磕,起身再磕,不分昼夜,不分晴雨。
顿珠说萨嘎达瓦节是一个神圣的日子,因为它与佛陀一生中三件重要的大事联系在一起。
诞生、成道、涅槃。
住好宿后,晚餐是在一家藏餐厅吃的。
糌粑、牦牛肉、酥油茶、蕨麻猪肉。
乔迦蓝点了一份烤蘑菇。
烤蘑菇上面除了酱料,还有一层面粉状的东西
顿珠说那是青稞面,青稞是藏区的主要农作物,糌粑、青稞酒都离不开青稞,青稞杆子还能作饲料。
青稞浑身都是宝,乔迦蓝想,一定要用摄影机给它一个特写。
乔迦蓝尝了一口烤蘑菇,口感清淡,香菇和青稞面混在一起有一股特殊的香味。
回到宾馆,乔迦蓝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澡,换上一身衣物。
可雅的电话进来,问她在拉萨适应吗?
“感觉非常好,在这个城市里,会忘记时间和烦恼。”乔迦蓝顿了顿,咬咬唇,“不过可雅,你见过那人了吗?”
“哪个人?哦,你说的是嵇泽吧,没见到。”
“为什么?”乔迦蓝疑惑。
“他说他要出差一段时间,你说他是不是不想见我找的借口呢?”
“不会的,他不会说谎。”乔迦蓝马上回道。
“你怎么知道?”可雅问道。
对啊,她怎么知道嵇泽不会撒谎。
“……,要信任别人嘛!”乔迦蓝圆道。
夜晚的大昭寺,宁静、庄严、肃穆。
仍然有虔诚的朝圣者手持念珠前来膜拜。
乔迦蓝转动经筒,在佛前忏悔,不该对嵇泽撒谎,欺骗他,伤害他。
嗡嘛呢叭咩吽。
但是即便是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怎么做?
也许只能是相同的选择。
既然已经是不可逆的结果,那就为他祈祷吧,祝福他一生吉祥如意。
不远处经筒前有个身影,像极了嵇泽。
高大而挺拔。
衬衫,修身长裤。
他转经的手指修长,好看。
乔迦蓝喜欢手长得好看的男人。
乔迦蓝跟着那个身影,往前走,一下一下转动经筒。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不觉想起嵇泽,她和他相识的那一天。
十二年前六月底的一天晚上,她初中已经毕业,中考成绩不好,上不了重点中学。
家里每天鸡飞狗跳,并不是因为乔迦蓝的学习成绩不好,而是因为爸爸的桃色事件。
爸爸妈妈陷入彼此的战争中,无暇顾及刚十五岁正青春期的乔迦蓝,也不管乔迦蓝是否在场,就会大开骂战,有时候还夹杂着对双方祖宗的问候。还好,经过长时间家庭战争的摧残和洗礼,妈妈的战斗力得以提升,不再只会哭哭啼啼。
离婚拉锯战已打响一年多,对这阵仗乔迦蓝早已经习以为常,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装作与他们嘈杂的世界隔绝,但她的心和耳朵还是出卖了她,她时刻关注着外面的进展。
以前他们俩吵架的内容主要围绕着另一个女人,妈妈口中的“狐狸精”。
可这次不同,这次他们说到了两人离婚后乔迦蓝的归属问题。
爸爸直截了当地说他不要,可以每个月给抚养费。
不知是气话还是真的,妈妈大吼一声,“你别想和那狐狸精轻轻松松地双宿双飞,我也带不了,谁的种谁带走。”
没人关心乔迦蓝的意见,似乎她是一个没有气、不会说话的东西一样。
自感委屈和愤怒的乔迦蓝冲出房间,梗着脖子大叫一声,“我不是个东西!”喊完后以摔门而出来表达自己的无力与绝望。
出门后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青春年少时不知凶险,她便一人溜达到了城边。
悠悠荡荡似孤魂野鬼,她又冷又饿,但仍然倔强着不肯回家。
孤身走在城外的路上,一个小姑娘很不安全。当时的小轿车不多,来来往往大多是卡车,有些卡车司机会冲着她吹口哨。
乔迦蓝并不胆怯,只冷冷地直视前方,毫不理会。
一座桥横跨大江,乔迦蓝坐在桥桩上,任风吹。
她看见水鸟在江面上低飞,风儿吹起她的长发。
那天她穿的是一件白衬衫,衣角也在风中飞扬。
不知何时,天空开始落雨。
雨丝绵绵落在她的发上,衣服上。
乔迦蓝的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和打火机,她用双手把烟抱住,点燃后,猛吸一口。
青烟从她的鼻子里出来,很呛,她把嘴张成圆形,一张一合,像条鱼一样,吐烟圈玩。
看着烟圈在风中飘散,乔迦蓝笑了,她觉得自己的样子肯定像条快要干涸的鱼,但没人愿意与她相濡以沫。
“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哥哥陪陪你。”陌生的男子。
“你陪我跳下去吧!”乔迦蓝看着他笑,声音却是冰冷如刀。
风雨越来越大。
乔迦蓝头脑中闪过一幅幅画面,时哭时笑。
两年了,爸爸出轨已经两年了,这个家就再也没有安宁过,更让她厌恶的是她曾亲眼撞见过爸爸和那女人在床上,白花花的□□让她恶心。
这两年她的成绩一落千丈,但并没人关心。
现在连她也没人愿意收留,成了多余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青黑。
她单薄的身子在风雨中摇晃。
乔迦蓝摇摇欲坠。
突然,一双手把她从背后用力抱住。
冷不丁被人抱住,乔迦蓝本能地要挣脱。
那双手不由分说地将她抱下桥桩,放到地上。
乔迦蓝回头,背后是一个少年,比她高出多半头,长得好看,目光急切而纯净。他的衣服半湿,头发上滴滴嗒嗒往下滚水珠子。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车灯闪着,车窗开着,驾驶位上一个男子看着他们俩。
两个少年对视着。
乔迦蓝嘴唇发紫,面容惨白,全身心都是冰凉,身子在抖。
她定是被风吹傻了,脑袋昏昏沉沉,嗡嗡得一阵阵地脑仁痛,却还想在同龄人面前装出一幅酷劲来,现在连自己想来都拽得可笑而可怜,“你看江水在发光,坐在桥桩上面人就会飞起来,要不要试试?”
少年看她一眼,双手感觉到乔迦蓝身上的冰凉,他快速跑回车里,拿过来一件外套、一把伞和一条毛巾。
他打开伞撑在乔迦蓝的头上,拿起她的手将伞柄硬塞进去,把外套披在乔迦蓝的身上,用毛巾温柔而仔细地帮她擦头上的水珠。
乔迦蓝仍清晰地记得那双手的样子,好看,指节修长,触感温热。
此时一点温度就足以让她融化。
“你还好吗?”少年问道。
乔迦蓝可以看出他眼中的怜惜和善意。
“嵇泽,走了!”车里的男人在喊。
嵇泽,他叫嵇泽。
从此这个名字烙在乔迦蓝的心里。
“爸爸,我们送她回家吧?”嵇泽喊。
他正处于变声期,但声音依旧很好听。
“不。”乔迦蓝低声喃喃。
家,只要爸爸在家,家里就是战争,爸爸不在家,妈妈也会期期艾艾,说不为了孩子就马上和她爸爸离婚,像祥林嫂附身。
有时候说得多了,乔迦蓝也会自责,为什么是自己投胎到妈妈身上?牵绊妈妈的自由。
“宝儿,宝儿——”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穿透雨线。
乔迦蓝的心一动,转头看去,雨中妈妈正一脸焦急、失魂落魄地跑过来。
乔迦蓝的泪落下。
妈妈一把搂住了乔迦蓝,大哭起来。
嵇泽被他爸爸拉走了,乔迦蓝可以看到他走时一直在回头张望,上车后从车窗中探出头来,直到雨雾迷蒙住她的眼。
聚了,散了,就这么简单。
妈妈也没带伞,全身湿透,想必她是很早就出门来找自己。
乔迦蓝把嵇泽的伞打到妈妈身上,问,“妈,你愿意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