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神宫司镜

10、知有相逢否

　　从富良野回来，已经是星期天晚上十点了。在于杨羽的家门前，不二牵着她的手，孩子气地摇着，不舍得离去。

　　她纵容地朝着他笑，觉得他的举动很可爱，完全不象15岁的不二。

　　她说，回去吧，明天见。

　　他亲亲她的脸，恋恋不舍地转身，走了数步又跑回来，紧紧地抱着她，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明年初春的时候，我陪你去看十里梨花盛开的美丽，好不好。

　　她在他的怀里用力地点头。

　　她说好啊，我们要在许下我们最重要的心愿。

　　于是不二跟她说再见，走的时候，三步一回头，痴缠得连自己都诧异。总觉得不想和她分开，尤其在这个晚上。看着她在夜里逐渐模糊的身影，心头就异样的难过。

　　可能我太喜欢你了。

　　那个晚上，不二梦见了于杨羽。梦的内容太模糊，记不清了，半夜醒来的时候只记得她在梦里对他说：“我，喜欢，梨花倒影在一天一地的蓝里，那种美丽。”

　　他朦朦胧胧地想，明天一定要告诉她，他梦见她了。连做梦都在想着她的事情。

　　第二天

　　不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时三十分了。客厅的桌面上有姐姐的留言：

　　周助，昨晚你回来得很晚。我见你太累了，没有叫醒你。学校方面已经帮你请假了，好好休息吧。

　　于是他笑了，因为姐姐的体贴温柔。

　　刷牙的时候，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莹白的皮肤，习惯性上扬的嘴角，一双天蓝色，泛着冰的质感的眼睛。

　　“我，喜欢，梨花倒影在一天一地的蓝里，那种美丽。”

　　不期然想到她说的这句话，他象了悟了什么似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心地笑。

　　已经过了上班上学的高峰期，所以街上人并不是很多。一身校服的不二走在大街上，四周的人投射过来诧异的目光，让他觉得有种很不自然的感觉。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情一样。原来做坏学生的感觉也很有趣呢。

　　于是收到菊丸的电话的时候，他居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倾诉的念头。可惜的是，他还没听清楚语带哭腔的菊丸在说什么，电话就已经易主了。手冢极其冷静的声音在彼端响起，和菊丸的形成强烈的反差：“不二，马上过来医院，于同学出事了。”

　　“呐，手冢，今天不是愚人节吧。”怎么开这么恶劣的玩笑呢。

　　“你马上过来，她心脏病复发了。”冷冷地抛下这句话，手冢切断了电话。

　　心脏病复发。

　　不二极力在消化这句说话的含义，他无法思考，只觉得自己仿佛还在梦里，那个有他也有她的梦。下意识地上了出租车，报了目的地，那些不被重视的细节不断在脑海里回放。

　　她总是皮肤苍白，手脚冰冷……

　　她只要稍微运动就会喘气，然后极度疲劳……

　　她在樱花树下沉睡，呼吸急速，他以为她在作噩梦……

　　她被躺在身边的他吓到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吓人……

　　她在篮球比赛后足足病了一个星期……

　　她……

　　一切的一切都在指向一个事实，一个被他一直忽略了的事实，一个因为她总是笑着说没事便不再深究的事实，而这个事实终于导致今天这件事情的发生。

　　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重要的人。从来就不知道，原来心慌的感觉这么难受，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自己是否有好好地照顾她……

　　医院

　　医院门前的大道两旁，居然也种满了樱花树。曾经灿烂地盛放枝头的四月樱，如今疯狂地凋败，轻微的风吹草动，便扬扬洒下一大片，遮盖了路人的眉眼，如同那些过去了的时光，不会再回来。不二站在樱花瓣纷飞的空间里，他和她近在咫尺，他突然就不再前进了。

　　茫然间便看到漫天飞扬着素未谋面的梨花，如雪般洁白冷凝，满树纷飞着粲然的美丽。白得让人遗忘了它的颜色的梨花，如若在空中飘下，当它覆盖了一段感情或者记忆的时候，便化作了点点的泪。甜蜜的香气涌进鼻端，让他觉得似乎应该在这片奇异的花香中死去。那么他便守了和梨花的约定，以他的永恒……

　　走进病房的时候，菊丸的眼泪，手冢眼中的内疚，她躺在床上闭目沉睡的身影，一切都告诉了他答案。

　　没有伤痛欲绝，没有竭斯底里，他只是很平静地问：

　　“呐，手冢，她有说什么吗？”声音轻柔，表情温和。

　　“对不起，是我太任性，扰了你的生命。”没有感情的原话复制。

　　不二坐在床头。他摸着她冰冷的面容，轻柔地，仔细地抚摸，似乎要把那些熟悉的五官记忆在生命里似的庄严。

　　他说——

　　我知道你为了我而来，你想和我去看梨花，你想看梨花倒影在我眼里的样子。我很聪明，对不对？

　　你说梨花盛开出一天一地的张狂，有着孤芳自赏的美丽。我真的想和你去看看，让你如此痴迷的梨花，到底是什么模样……

　　但其实，我想，梨花每年都盛开，或许没有你的陪伴，我还是可以一个人去看，或许我一个人看到的梨花，也是一样的美丽……

　　所以你不必和我去……感谢你扰了我的生命……

　　他笑了，无辜而美丽的微笑，那么动容，却惹得身后的菊丸，哭了出来。

　　我曾经想过，只要我一直微笑，就可以融入任何我希望的生命，只要我微笑，我就可以和你永远地走下去……

　　你说你为了一个人而来。

　　你说你喜欢梨花倒影在一天一地的蓝里那种美丽。

　　你说你出生在扬花纷飞的季节，扬花飘荡如轻盈的羽毛。

　　你说可能连写童话的人都不相信天长地久。

　　你说不二你要幸福微笑。

　　你说我们一起去看梨花的时候要许下最重要的心愿……

　　你说——

　　如果我忘了你，你就拿着网球来找我，你对着我微笑，我就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