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胤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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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信步掀开布帘，面前人合眼坐在榻上，面容一片冷淡。童稚满脸的弘晖一旁朗朗读书声：君子改过，小人饰非；改过终悟，饰非终迷；终悟福至，终迷祸归。
胤礽淡淡吁口气，利落地宫女进入，小心地执起弘晖的手，宓玉淡淡拍拍弘晖紧攥自己衣摆的小手。
“玉儿认为这是迷途？”淡淡酒香袭来。
宓玉并没睁开眼，探身准备无误取下胤礽手中酒盏，一饮而过。
清而不淡、浓而不艳，入口浓厚。好烈的酒，但是不暴烈，落口干净、爽口。倒是出乎宓玉的预料，以为他是偏好清淡的酒的人。
胤礽低低一笑，“可是好酒？”
宓玉抬手打了个响指，“二哥送玉个装酒的壶呗，实在这里无趣的很。”
胤礽又是一笑，“可知这是何酒？”
宓玉依言喝完胤礽继续斟满的酒盏，“闻名的西凤酒也。”
胤礽眼睛一亮，“想来玉儿也是爱酒之人。”
自从康熙遣宓玉来胤礽这里，两人一直是处于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也不想破坏如此这般气氛，宓玉风目微微睁开，心里只觉得累，索性直言了事：“此酒产于陕西，始于殷商，盛于唐宋，我幼时长于浙江，实则额娘从幼时开始带我游历大千世间各地，不巧正正吃过此酒，幼时很不理解额娘为何让我学习众多课业，我不喜欢学那些，比如琴棋书画，还有阵法兵书，骑射……后来，额娘怕我寂寞，给我带来了个小哥哥，他时年大概十六岁余，有他陪着我学，我学习的很快，他很聪明，让我倍感压力，进而更加地严厉要求自己，但我可以在他面前做我自己，不说话，不触碰，一个眼神，都可以让我心安。”
胤礽拿酒盏的手指轻颤，微抿的薄唇抖了抖，终是无言以对。
“一步步走来，迷茫过，失望过，终是知道这个故人是何人了，您如此一步步，不累吗？亮功。”
胤礽淡淡微笑，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忆。初见宓玉，她只有五岁，沈宛拉着他的手走到她面前时，她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淡淡一瞥，随即继续皱眉研究黑白棋子，彼时的沈宛认他做了徒弟，蹲下微微对她说：“玉儿，这是哥哥。玉儿以后的哥哥。”
“不要！”那童声答得飞快：“娘，你又同情心泛滥，乱领人回家。”白皙的脸转向一旁脚边的毛茸茸一团，“上次是小猫小狗，这次竟然是一个活人。”
他额角微疼，嘴角微抽，听着这对母女的谈话。
“哇塞，玉儿你已经破了村南的那老头的棋局？”
“嗯。”
彼时的他只觉得这个女娃娃特别安静，安静得让人不敢轻视她是个孩子。后来他才知道，看似普通平常的村落，齐聚各大各门好手，有时下退隐的围棋高手，心法高手，厨艺高手，练剑高手……枚不胜举。而整个村落最闲的就是他的所谓师傅，其实一事无成的沈宛。
自从他来到了这个据说是他亲身额娘的女人身边，最最接触的不是这个女人，而是这个女人的女儿，冷静，寡言，孤僻，聪明。他心里开始迷惑不解，是何种历炼造就了这般的小人儿，小小年纪，从开始的一步步测验他，到最后的任之放之。为什么同个村落的其他的孩童都是喜欢什么学什么，只有她是别人学的她要学，别人不学的她也要学，不能松懈，到时看似松散慵懒的沈宛会立马出现严厉地惩罚她。
宓玉学得很快，记忆超群，几乎过目不忘，如若受到特别的疑难和责备也不会急躁，静静地思考，更不会哭泣，只会更加地放纵自己沉溺在学海里面。她倔强地要求自己，苛责自己，甚至是到了追求完美般的苛刻。
他不知为何简单的卖身葬父可以骗到看似娴静的沈宛，几年的相处，他知这沈宛并不如表面看似的那么柔软简单。他接近她们不是那么单纯的，就连小小年纪的宓玉看到他带茧子的手都会皱眉久久凝视不语，沈宛却照顾他，衣食住行，喜好，甘之如饴。给他简单直接却温暖的爱护，难道真的有血浓于水，自然而来的母子气息想吸引？
他有目的的，他总是这样提醒自己，可是尽管他狠了心不去理睬，关注，可却总是管不着自己的心，在她难过烦躁时他会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上的事务，静静地陪伴她身边；会默默地看着她每日辛苦的演练射箭，练笔习作，会在她偶尔满意的笑容中渐渐迷失了自己，他把这些归结在他太过孤单，这个村子的同龄人太少，他接触的人太少。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他渐渐喜欢她淡然地对师傅的毒舌，看母女两斗嘴，他也会露出小小的真心笑意，他慢慢喜欢她在解过一道道疑难时露出的微笑，他想他是完了，他知道这种感情的可怕攻击力，可以摧毁掉他整个认知和世界，他甚至想过就如此跟她们母女这样一辈子生活下去，也是很好的吧！
若不是已经过去了七年，再呆下去会让一些事情有所纰漏，加上年家的妹妹贸然出现，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年羹尧。他以为这般的田园学习生活，似乎就是一生，可是该来的终究会来。
那一日，他和所谓的妹妹年秋月一起出现，淡淡的眼眸的宓玉第一次抬头用一种审视认真的眼神看了他好久。
自从那天，一切似乎都变了模样，简单直接的沈宛不过以为找了个童养女婿，却不想一切变了。
他依言先回到年府，留下年秋月后续地带着宓玉返京。
他没有办法，大局为重，他想他跟宓玉注定会在一起，相识相知相依靠，生活近七载，这，骗不了人。娶亲，没有办法，他只能答应。
“你走吧！希望以后永远不要再见面！”往昔的岁月总是抵不过一句永远不要再见面，她以为他是铁石心脏！他只是不善表达，他爱她啊！他当时只能傻愣愣地呆愣当场，心如刀割。可是没有想到她如此坚决，故而失去踪迹。
他一直寻觅，辗转几年后再次相遇，不想她莫名地在宫内受伤，突然地出现在京城皇宫，沈宛也不知所踪，她的记忆里甚至没有了他。原来沈宛已经蛊毒突发，突然的离去了，那时候她的身边没有人，一个人处理后事，甚至当时还受到了年秋月的迫害，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他当时在哪里！可是，他真的身不由己，因为放下年羹尧的身份，他其实还有个身份，当朝太子，胤礽。
胤礽，隐忍，他一直在忍，忍受所谓皇阿玛的教导，所谓兄弟的帮助友爱，一切切好像让他失去了兴趣，暴戾，奢侈，大概是那时失去宓玉的消息时所留下的伤疤。一再被人夸大，一再被人利用。
她知沈宛既然蛊毒而发，那她身上必也是母体而来的蛊毒的，年秋月他不敢动，蛊毒，年秋月是唯一的苗寨蛊毒能手。他见到她双目失明，心里只想抱住她，他想放弃这一切，就这般离去，可是，不行，她真的嫁人了，他也必须坚持下去，才能重新找回她。她真的不记得他了，所以，权利的最高峰才能让她全然属于他。而且这般这么多年的谋划，他也不得不继续走下去，就算这是条错路，他也要一个人清醒决绝地走下去，因为路途的结局有个她在等待。
他的身边只有一个一直陪伴的叔外公，年家，不过是个后备的身份，太子这个身份实在不能继续走下去，他可以有个退路，到时候，说不定他们可以继续简单的生活。他作为胤礽，娶了太子妃，甚至是所谓的妹妹成为了侧福晋，所谓的宫妃，所谓的弟媳，尽管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她不知道，她仍然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宓玉，可是她的世界没有他。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又不能在一起，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种思念，却还得故意装做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她失忆，中了年秋月埋下的蛊毒，而后暗处潜伏的一个个暗箭，引发了她的蛊毒，失明，如今，她已然恢复了记忆，而且就在他的面前，可是他们还是当时的他们吗？
“以前的宓玉是个不喜欢纠结的人，事情想得多了，会烦躁，所以，她从来都不会未雨绸缪，她不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而那些伤害她选择了遗忘。”宓玉叹口气，“这些日子，我总是梦见过去的时候，我以为那是梦境，恍然醒来，才知那不是简单的梦境，那是我曾经参与的过去生活，额娘说，皇室权贵中人最最可怕，我当时还不相信，我想，不能躲那就直面相迎吧。”口气中的脆弱凄然一闪而过，“一路走来都是我依靠人，先是额娘，而后是你，我想，我总要学会自食其力吧，如今我学会了，亮功我们这般带着面具做人，你不累吗？我是真的累了，放我走吧，我只愿过简单的生活，没有算计，说话不用拐弯抹角，不要所有人的关心只是因为有利可图。”
胤礽冷笑，“你以为摆脱了我，你的生活就是平静简单的吗？只要生处皇室，没有哪里是平静的地儿。”
宓玉向后靠在椅背，恢复一派干脆冷清的模样，抬眼笑了笑，“你以为我来这儿是干吗？”
她的笑容出奇地干净而澄澈，胤礽一愣，有点不明白她意思。
宓玉淡淡起身，“耽误了大概一个月时间，本来温婉就不是我的个性，我累，我既然答应皇阿玛来当然是跟皇阿玛有等价交换的筹码，既然如今证据已到手，何必继续浪费时间在这里。”转身明确地找到门帘，低头慢慢隐去。
“你没有失明。”胤礽垂眼低低呢喃。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胤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