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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解情释然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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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感觉最近的十三很是不对劲,说话时总是走神,郁郁寡欢。听小顺子说,十三阿哥最近在骑射方面练疯了,不分昼夜地狂练,到了就寝时间也不休息,总是一个人骑马去远处,到了半夜才回来休息,而后就带着一身酒气。胤禛这几天也忙乎坏了,胤禩好像查到太子财务上的纰漏,紧追不舍,他也只好跟后面补起来。三人在帐内洽谈着,看着兀自陷入沉思、不顾太子一脸不满的胤祥,摇了摇头,这次更严重了,竟然连太子连唤三声都没有听见,看着太子深沉下来的脸,不觉地蹙眉,低声咳嗽一声提醒十三的思绪。
胤礽满眼都是愠色,仍压低声音道,“十三弟啊,最近可是有什么心事?”
胤祥低头,温顺道:“可能是十四弟经常找弟弟骑射,有点疲乏了,不碍事的,让太子哥哥担忧了。”
胤礽本就只是表面的客套,冷哼道:“听说十四最近找你找的挺勤的啊,你可不要被套了。”
胤祥点头,“臣弟知道的,太子放心,更何况还有四哥呢。”
胤禛适时出口,“有胤禛在的。”
胤礽这才散去一脸的不耐,颔首,让两人离开。
胤禛看着低头不语的胤祥,本是少年风华,却满身的寂然、孤独,心里苦涩,已经有了个他了,“十三,你有心事?”
胤祥连忙摇头,那动作僵硬且压抑,“让四哥担忧了,没有下次了。”
胤禛抬起手,又颓然放下,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了暗藏心底的秘密,“那你也要注意身体,你也知道四哥不是很热忱的人。”
胤祥的肩膀一颤,摇摇头,坚定道:“四哥永远是胤祥的四哥。”哽咽了一下,“我先走了,乏了。”
胤禛看着胤祥远去的背影,那个当年怯弱却眼神坚定的少年,依然倔强,却已然成长成翩翩少年了,可却也在逃避,逃避心里的真实想法,仍然是裹足不前,徘徊不定,迷茫惘然。他不能帮他,这道坎,他要他自个过去,那样才能真正成熟,成功!他当然不会扼杀他对宓玉的感情,同是阿哥的十四都可看出,更何况是相处这么久的兄弟,像宓玉那样的女子,他其实一直感觉是抓不住的,如风般,飘逸捉摸不定,如果没有媚药那次,他认为他跟她是没有可能的,可一步步接触下来,他害怕了,害怕失去她,亦不想失去她,她说的没错,不是她选择了他,是他和她选择了对方,这是相互的,如此相似的两人就算相隔天涯海角仍然回眸一望久能在人群中找到彼此,他们注定会在一起。
胤祥在草地上漫步着,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心空落落的,好像自个是虚无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缓缓悠悠中感觉身体疲倦席卷,顺势倒了下去,再次醒来,已然漫天繁星,自嘲地一笑,果然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真准备起身,旁边递过来一个水袋,浓烈的酒香迎面扑来。诧异递抬眼沿纤细的手顺势望去,一脸不敢相信,这样柔软的手腕,经常在梦中轻抚过面颊,眼睛饥渴地看着端坐一旁的人儿,连呼吸都屏住。
宓玉嫣然一笑,用手把水袋塞在胤祥手中,亦没有说话,双手后撑着身体,看着远处的黑暗,瞳仁里满是幽黑。
胤祥呆呆地长饮一口,呛人的酒气让他咳嗽起来。
宓玉好笑地摇头,无奈地拍着他的后背,“这酒是修木自个酿的,也不知加了什么,很是烈呛,他故意给我的。”
胤祥不敢抬头,看着手里的水袋,肩膀仍然耸动着。压抑的闷哼从嘴里飘出。
“胤祥,你在我面前,本就不要太压抑。”
胤祥再饮一口,酒水顺着嘴檐一一滴滴流进颈项,辛辣的酒味在口中慢慢苦涩起来。
蹄声呼啸划破河东一轮明月长空
行遍千山万水步伐走得从容
四海为家满身武功谓道远而任重
置天地于掌中无惧命运捉弄
冷冽地声音飘荡在空中,胤祥身体一震,“无惧命运捉弄”,手按住心脏的位置,颤抖着。
宓玉拥他入怀,“每个人的存在都是大自然的抉择,每个人的存在都有它独特的意义。也许不止人吧,每一个物体都有它独特的存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看似好像很是残酷,却是普遍的道理,何谓残酷,不过是人的欲念强加之上的,它只是个很自然的存在。人的欲念慢慢加深,想要的越来越多,可他出生来时是身无寸物的,面临死亡时亦带不走任何物什。”紧了紧怀里的身躯,“所以不要对未来迷惘,也不要轻易放弃自己!”
胤祥仍然呆愣在宓玉怀里,他现在感觉心里的那丝缕越缠越紧,越乱,越无措。
宓玉长长叹出一口气,“爱不是负担,不是义务,爱是权利,你有权利爱我,我也有权利爱别人,十三,”这声呼唤让胤祥心底一颤,宓玉拉开两人的距离,轻扶他的肩膀,眼睛看向他深处,“你的额娘和我的额娘都是一样的,她们爱我们,并不是要我们回报什么,只是单纯的、纯粹的爱而已,只是因为爱,那种满足和快乐,不是一定要有回报才能体会的。”
胤祥怔怔的看着她,仿佛听见额娘在耳边温和地低语:“胤祥,要快乐。”人总是一路探索,一路追寻,他所想要期盼、盼望的到底是什么?他会迷惘,会茫然,但是,他总会找到自己的方向的,自己的方向。通往幸福的方向,也许,放手也是种幸福吧!胤祥露出真挚的微笑,如此珍爱的女子,如此敬重的哥哥,两个对他很重要的人,也许成全才是幸福!
宓玉看着胤祥苦涩的眼神,还是理解错了呢,懊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始慢慢回想记忆中的胤祥,初见时热情、爽朗的少年,对她露出和善的笑脸,周身满布和煦的阳光,那双眼睛,清澈如水,无一丝杂质掺杂。不知道是什么打动了她,她会对他不再冷漠,疏离,虽话语良少,却是相处和睦的。或许在那一开始,她就已看透了他爽朗性子下,隐藏着的最单纯敏感的灵魂吧,也许正是那股似曾相似的了然,所以她戒备多疑的心,也在日后的相处下日渐懈怠,慢慢地放下心房。
宓玉突然觉得,他和她其实是一样的,不,应该说跟这世的纳兰宓玉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少时丧母,受尽人间冷暖;一样的害怕寂寞,却不得不强装坚强,一样的胆怯着这个世界,却又不得不选择冷漠这张面具武装自己,只不过胤祥的面具是他的豪爽,开朗。虽当时她还未恢复全部记忆,可相似的悲伤、寂寞却是慢慢融合的。她顿时明白为何开始交往时总是感觉他是如此熟悉,为何她不介意他的靠近了。
两世为人,一路过来,她表面上走得冷静自持,睿智深思,心里其实早已伤痕累累,所有冷漠的表情无非是因为害怕承诺,害怕背叛,害怕寂寞。
而他,胤祥,少年轻狂,爽朗不羁,背地里的挣扎、苦痛又能比她少吗,殊途同归罢了。看似光鲜亮丽的身份,背后兄弟倾轧,无休止的争斗,他又有多奈何,难道他希望本是同根生的兄弟,相煎互相伤害?
所以,宓玉莞尔,如此聪明的胤祥又怎会不理解她,不理解这份感情。
“玉儿,真的,我真的没事了,前些日子太颓废了,是我不好,让你和……四哥担忧了,可是,玉儿。” 胤祥灼灼地看着宓玉,“这份感情,我不会放弃,也是,怎么就没有想明白,爱你,是我的事,与你有何干!”朗朗一笑,那笑容如雨后的彩虹,亮丽清爽。
宓玉知他是真的想通了,遂心宽了,拉拉他的袖子,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回吧。”
胤祥颔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