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君令》花下

2、第 2 章

　　“我的丁大人，又有人夸您呢！”小马耳力甚好，听见了楼下客人的谈话，立刻拿来揶揄不语。
　　不语什么都没听见，淡淡的自嘲道：“我的耳力可是越来越差了，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去陪言儿了。”
　　“你陪不了言哥哥，府里那种无聊日子要是换做是你，你早把爵公府都拆了。”那个姑娘——丁不语的表妹丁凌琳笑道。
　　“我要是也从小听不见，也就像言儿一样安分了。可惜啊，太早就被师父抓出来跟他们这班人混了。”见小马佯装对“这班人”三个字动怒，不语慢悠悠的转移了话题，向琳儿道：“不过，你既然都出来了，为什么没把言儿给我带出来，明知道我想他。”
　　琳儿托着腮娇叹道：“怎么怪我，是他非跟江谏去看戏。唉，从没见过你们这么要好的双生子，干脆谁也别娶妻生子，你们两个一起过一辈子得了。”
　　不语闻言瞧了琳儿一会，勾起一抹轻笑，以极为认真的口气说道：“我觉得这个主意非常的不错。”琳儿显然是分辨不出他是在说笑还是真心赞同，只有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讨论。
　　不语瞧着琳儿的模样满意的转了转眼珠，抿了口茶在嘴里。世人只知道这丁策公睿智过人冷傲清高，却不知道熟人眼里只看得到一个满肚子坏水的不语。他那双勾人的眼睛里永远藏着些鬼主意，身边的人只怕被他多瞅上两眼就要脊背发毛。
　　三人闲坐了一阵，街上突然骚乱起来。小马伸着脖子向楼下看去，只见一个女孩灵巧的躲闪过行人和马车奔到云天阁楼下站定，回头望了望，得意的笑起来。小马顺着她眼望的方向看去，见远远有几个男人气喘吁吁的追赶着，想来这女孩的轻功十分了得，一般人恐怕是对付不了的。
　　女孩笑着回身正欲提步再跑，突然几道人影闪在她身边把她围了个结实，小马哟了一声，心想这四个人的轻功可在女孩之上了，这下看她怎么跑。
　　女孩的笑容僵了一下之后慢慢消失了，她不甘心的咬着嘴唇不敢再动，形状美好的眉毛也紧紧拧了起来。
　　楼下几个人胶着的当口，云天阁对面的茶楼里缓步走出一个男人。那人身材颀长挺拔，相貌十分俊逸，五官刚毅而完美，眼里闪着深沉和精明的光芒，周身散发着不言而威的气息。
　　不语本来在漫不经心的看着楼下几个人演戏，却在那人出来的时候不易察觉的微微挑了下眉毛。琳儿看在眼里，了然的笑了下。她从小和不语一起长大，深知不语的喜好，小时候看些小说杂书，书里一出现这样的人物就深得他赞许。他相貌过于柔美，虽然身材也算是高挑，但总是觉得自己少了份威严和气概。二十几年来，虽然也见过偶尔有一两处让丁喜欣赏的人，可眼前这人把丁喜最羡慕的品质都占全了，难怪素来波澜不惊的他有些异样。
　　男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带着让人不自觉想要跪拜的尊威：“你该回去了。”
　　女孩白了他一眼，愤愤的讽刺说：“这么大的男人当街逼良为娼，不觉得丢脸吗？”
　　小马和琳儿都扑哧的乐了出来，不语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眼前这个男人身形气质都让自己隐隐羡妒，谁料他却是个妓馆的爪牙，最高也不过就是老板了，这让不语十分的不悦。
　　男人完全不理会女孩的讽刺，接着说道：“你自己走还是让他们押你回去？”
　　小马正觉得无聊，见有热闹立刻玩性大发，翻身从二楼窗口跳了出去，笑吟吟的向男人走去。不语起身，琳儿拉住他衣袖问：“你干吗去？”
　　“下楼，难道你要我也跳下去。”
　　“你凑什么热闹，你也想演英雄救美这出烂戏啊？”
　　不语瞥了一眼窗外。
　　“不是救美，是救小马。这出烂戏我替他演，免得他回去被你修理。”
　　琳儿撇撇嘴，松开了手，心里却道：鬼才信你呢。
　　小马抱拳向男人笑笑。
　　“这位仁兄，逼良为娼的事情好像不是很好吧？”
　　男人的表情看不出不悦或其它什么情感，只是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我没逼过她。”
　　不语这时已经走下楼来，越过小马的肩膀端详了男人俊逸不凡的面孔片刻，抿了抿嘴唇快步走上前去。
　　女孩听见男人这样说，急得有些哽咽：“为什么你一点挽回犯错的机会都不给人留？我跟你道过歉了！”
　　男人看起来打算结束这大庭广众之下的争执，也不管女孩说了什么，只简单明了的说了两个字：“带走。”
　　四人中的两个人立刻伸手来拿女孩手臂肩膀，小马见状闪身向前，轻轻松松打掉两人的手，不语则趁机快速移步到女孩面前把她拽到云天阁门口。
　　男人显然没想到两人手脚如此迅速，他皱了皱眉看向不语。
　　“你们以为自己在做好人么？她天性顽皮，因为玩得过火把家业都赔给了别人，为了还债又把自己卖到了我楼里，现在来道个歉就要走人。不论他是男是女，我眼里容不得这种没有担当，句句事事当作儿戏的人。”
　　女孩被他这么训斥，眼里泪光立刻闪了起来。“我说了那是我不懂事，我现在知道了，你就不能给我个挽回的机会？”
　　“我当时就问过你是否决定了。你该学会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了。”男人露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情。
　　女孩的眼泪终于委屈的掉了下来。不语冷冷的看着男人，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意。他虽素来心高气傲，却是个明理之人，按理说只要对方说的在理，他绝不会蛮不讲理的和他作对，可眼前这小气的男人不但当街指责一名女子，脸上还写满活该，他说的再有理不语也听不进去。况且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大多都是为了掩饰趁火打劫的意图。他回手把女孩揽在怀里让她在自己胸前哭泣，问男人道：“从你那买她需要多少银子。”
　　男人眯了下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不语。“她身上的首饰，衣裳，鞋子，丝带一共卖给我七千五百两，她本人是五百两。若你要买，我一分钱不加。”
　　不语心里狠狠的嘀咕起来。这女孩到底什么来头，身上的物件居然值七千五百两。
　　小马张大了嘴看着不语，半晌移到他身边轻声问：“你什么时候接了私活儿了！说，你自己偷偷赚了多少！”
　　不语斜了他一眼没作声，回头向楼上看去。琳儿投降似的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小马恍然大悟，仍是轻声的说：“你要让丁言帮你付钱啊？对啊，那小子敛财的本事可大了。”
　　不语见琳儿点头，看向男人道：“身上银票不够，可否麻烦公子随在下一起回府上去取？”
　　男人的目光细细的滑过不语身上脸上每一处美好的细节，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道：“公子留下姓名住址，我择日去取便好，不急这一时。”
　　“书文府，丁不语。”
　　男人点头，简单报了姓名：“顾渊。”转身回茶楼里去了。他那几个起初追赶女孩的随从和后来的四个人也散开，不语这才想起自己还拥着女孩。赶忙松手，才发觉女孩刚刚一直在自己怀里微微颤抖。
　　变故太突然了，她有些不能接受吧。不语心道。
　　女孩擦了擦眼睛，低头道：“谢谢公子……我……我叫做采薇，因为家规，不便透露姓氏，公子见谅。”
　　不语淡淡回答：“我叫丁喜。从今天起你做我的助手，吃住由我负责，你的俸禄全部用来还你欠我的债。”
　　采薇咬咬嘴唇，点头应了个“是”字。
　　“我想你不会从我这里跑了吧？我只告诉你，就算你真的跑了，我也不会去追你，这钱还不还，你自己看着办。”
　　采薇点点头道：“公子放心，采薇知道该怎么做。”
　　小马笑笑，把手臂搭在不语肩上调侃道：“做债主的滋味如何？”
　　“好像会上瘾。我借给你两千两如何？”
　　“哈哈，算了算了，我……”说到这里，小马突然停住，采薇一抬头已经不见他踪影，下一刻他已经在两家店面之外了，手里还抓着一个人的衣领。
　　那人一脸懊恼，认命似的告饶：“好了我的大人，我又栽你们手里了，我认了，您先放手，行不？”
　　不语走过去，冷冷道：“楼庄，你要是不那么爱看热闹，我们真还抓不住你。吃了两头好处的感觉一定比做债主更好吧？”
　　楼庄笑嘻嘻的说：“丁大人，真要牵扯到性命了，您让我怎么帮您？我可不是什么不要命的英雄。那次的事情他们没捞着什么好处，也没了再跟您斗的资本了，只是这以后啊，求您千万别再找我了，大不了上次的好处都还给您，小的还没活够呢！”
　　“好啊。”不语痛快的答应。“你拿了的银子就给你了，我只要你告诉我一件事情，以后只要你不犯事，我们就不用再见。”
　　“您说。”
　　“跟我进来。”说着，转身向云天阁走去。
　　楼庄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采薇见状也跟了上去。几个人上了楼坐下，不语问楼庄：“刚刚那个人是谁。”
　　“就问这事啊？他叫顾渊，是霓云巷的名人，一年前在这开间了零露馆，生意好得不得了。听说他在好几个城市里都有挺大的生意。”
　　“他什么来头。”
　　“白手起家吧？好像背景挺简单的。”
　　不语低头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对楼庄说：“既然他没什么来头，那你可以走了。”
　　楼庄大喜，抓了一块点心向不语和小马拜了拜，一阵风似的走了。
　　琳儿这才放下刚才端庄的架子，嘻嘻笑着拉了采薇的手说：“我叫丁凌琳，是他表妹，你叫我琳儿就好了，小哥哥是好人，你在他身边大可放一百个心！”
　　采薇笑着点点头，由衷的赞许道：“你可真好看。”
　　琳儿也不脸红，只笑着说：“哪有，我倒觉得小哥哥这次捡了个宝，一看你就聪明能干，人又这么标致，我是赶不上了。”
　　小马听她们如此说，立刻抗议道：“喂喂，你们别夸来夸去的客套了行不？轻扬和危开估计今天不会来这了，我们又见着楼庄了，现在，该打道回府啦！”
　　不语点头赞同，四人起身结了帐，坐上店小二雇来的马车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