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叫春》安妮海格

31、猫叫|春31

　　席琳心不在焉地握着笔，在报告上涂涂写写，她时不时抬头看着坐在办公桌对面正低头看书的尹椿，眼神犹豫不决，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中途又被她咽回了肚子里。

　　尹椿知道她心不在焉，也知道按照她的性格，之所以欲言又止的原因又是什么，席琳不提，她也故意装作没看见。

　　屡次三番写错字，席琳在报告上涂了又改，心思不在这上面，完全写不进去，她索性放下手中的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舌头艰难抵开两片牢牢粘合在一起的嘴唇，明知道不该说，她还是没能忍住。

　　“能不能留那孩子一条命……”

　　一来顾蕊泽是顾明泽的妹妹，因为这层关系她不想顾蕊泽出事，二来她本是妇产科医生，自然也看不得尹椿对顾蕊泽肚子里的尚未成型的小婴儿下手，那是一条鲜活无辜的小生命，本该出生在这世上收到父母呵护，而不该在母亲肚子里殒命。

　　席琳的话音一落，她明显能感觉到气氛瞬间凝固了，尹椿不开口说话，席琳也不敢开口，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她小心翼翼打量着尹椿的神色，见尹椿原本平静安宁的脸色因为她这句求情的话而逐渐转冷，她顿时就有点后悔刚刚一时冲动说出那句话了，应该再深思熟虑一会儿才对。

　　尹椿将手中的书“啪——”地一声合上，眼神抬起来看着席琳时，眸光已经冷了下来，如同结了冰的湖面盛满了寒意，“我怀着孩子的时候，谁又帮我跟顾蕊泽求情，让她留我孩子一条命？”

　　尹椿这句话无疑戳到了席琳的痛处，身为她唯一的朋友，却帮着别人背叛了她。

　　背叛过朋友一次，一辈子都会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如同一根针埋在这里，不动的时候还好，提起来还是会刺得疼。

　　席琳放在膝盖上的手稍稍用力，抓皱了裙子，想起往事她脸色有些难堪，似乎羞于启齿，良久才从憋出一句话来为自己辩解，“我那时不知道她会那样对你。”

　　尹椿斜睨着席琳，眼神灼灼，“现在你知道了？”

　　尹椿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来了，逼得她再也开不了口替顾蕊泽求情。

　　尹椿坐在靠窗的桌边看书，手上摊开的是一本《如何亲近你的敌人》，一张小脸看起来莹白剔透，她脸上有着细细的绒毛，在太阳的照射之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配上她的长相更加显得天真烂漫，与她的脸不符合的是她超出这个年龄的成熟的眼神。

　　她眼神中夹带的内容很多，自从席琳认识她以来，她都是以那副天真单纯的形象示人，眼神纯粹易懂单纯无杂质，那是她的一层保护罩而已。

　　大家所看到所了解的尹椿，只是她愿意展现给大家看的那一面而已。

　　席琳自从得知她的真面目后，偶尔在没人的时候，她也会在席琳面前卸下伪装松懈下来，可这么久了，席琳从来没看懂过她眼神中的内容。

　　席琳回忆起尹椿在自己面前卸下面具的那一天，恐怕是席琳作为她的朋友唯一见过她脆弱面的一次。

　　那天是个乌云压顶的阴天，也就是尹椿被绑架的前一天，席琳在下班前接到了尹椿打来的电话。

　　席琳来不及和她寒暄几句，问问她最近的近况，就听尹椿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我在医院停车场，过来接我。”

　　她的话简短而带着隐隐的强制侵略性，隐约夹杂着阴雨天的潮气以及乌云盖顶黑压压的沉闷气氛。

　　这与她平时接触的尹椿不一样，平时的尹椿说话总是透着一股天真劲儿，从来没用过这种语气同她说过话。

　　席琳意识到尹椿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刚想再问，那头尹椿抓紧时间嘱咐她，“还有，带件长衣服下来。”

　　说完这句，尹椿便挂了电话，根本不给席琳开口的机会。

　　作为妇产科医生，联系到长衣服以及尹椿突然变得古怪异常的焦躁情绪，席琳意识到尹椿极有可能是大姨妈来了弄脏了衣裤，路过这里顺便来找她救援来了。

　　怕尹椿等急，席琳匆匆拿了件黑色风衣，就往停车场赶去，尹椿的车停在停车场出口处比较显眼的地方，席琳很快就找到了她的车，敲了敲车窗，等尹椿打开车门，席琳见虚弱的尹椿脸色惨白满脸冷汗靠在椅背上，不免一惊，“你——”

　　视线往下，再看到她下身的出血量，席琳才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了，尹椿白色的裤子臀部以及大腿根部全部被血沾湿，黑色的椅背上还有一滩溢出的血。

　　这个出血量，怎么可能是月经那么简单。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席琳忙问，“尹椿，你这……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尹椿解开安全带下车，脚步一软，倒在了席琳怀里，席琳忙扶起她，将黑色风衣盖在了她身上，艰难地搀扶她进了地下停车场的电梯。

　　尹椿脸色惨白，脚步虚浮，双腿发软使不上力气，基本上全程都是被席琳拖着走，裹在身上的风衣虽然能遮住血迹，却盖不住那股浓烈的血腥味，电梯里足以引来身边人的侧目。

　　见尹椿情况严重刻不容缓，席琳拿出手机打算打电话让人安排手术，尹椿强硬地从她手里抢过手机，虚弱的附在她耳边低声说，“我这是流产，这件事不要声张出去，你给我安排引产，就你一个人来。”

　　然后尹椿挂掉电话将手机重新塞回席琳手中，“好了，现在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她眼神坚定，透着与她长相截然不同的果决与坚强。

　　在她这种眼神的注视之下，席琳不自觉地就按照她的吩咐来了。

　　路过的人都在打量她们，尹椿迎着众人的目光，咬咬牙坚持自己站住，直到被席琳带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阻绝了外面所有人的视线，用光了浑身最后一丝力气的尹椿这才没忍住，晕倒在了席琳身上。

　　虽然尹椿很瘦，但凭席琳一人之力要将尹椿抬上手术台稍微有些吃力，她想起尹椿的叮嘱，没喊护士帮忙，一个人拼着柔弱的小身板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尹椿弄到手术台上，尹椿流产情况刻不容缓，没有给席琳喘息的时间，她立刻戴上手套和消毒衣，就开始给尹椿做引产手术。

　　手术很成功，胎儿还未成型，流出来的也只是一个小肉团而已。

　　尹椿醒过来已经是深夜，刚经历过流产，她的气色依旧十分不好，但她坚持要回家，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立刻出院，便劝她，“你刚流产，现在的身体还不适合立刻就出院。”

　　病床上的尹椿望着窗外，眼神空洞，“我必须回去。”

　　席琳坳不过她，拿出自己备用的干净衣服给她换上了，帮她穿衣服的时候问她，“你什么时候怀孕的？”

　　尹椿似乎现在不太想讨论这件事情，神情恹恹的，回答也很敷衍，“四周前。”

　　席琳联想到从她体内流出的那个未成形的小肉粒，心里不免有些同情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以及孩子的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流产？肖湛知道这件事吗？”

　　尹椿系扣子的手一顿，她的眼神黯淡下来，闪着莫名的寒气，“我原本打算今天晚上告诉他我怀孕的消息。”

　　现在的尹椿表现实在很奇怪，席琳只当她是接受不了流产的打击，所以有些异常，作为妇产科医生，同时也是尹椿的好朋友，席琳在调养身体这方面有很多事情需要嘱咐她。

　　“你第一次怀孕没有经验，四周大胎儿没成型，才跟拳头一样大小，很容易流掉，你也别太伤心了，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席琳脱下白大褂，打算送她回家，“我还要嘱咐肖湛一些注意事项，让他好好照顾你。”

　　尹椿坐在床沿边，背影很僵硬，席琳收拾好东西准备送她走，她却坐在那里不动，病房里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倒映在洁白的墙壁上，看起来十分寂寥，席琳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手覆在她冰凉的手上，“怎么了？”

　　尹椿偏过头看向她，抽出自己的手转而覆在她的手上，“我流产这件事，你得瞒着所有人，包括肖湛。”

　　“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席琳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尹椿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举到她面前。

　　手里握着一只手机，手机上是一张照片。

　　两男两女两对情侣，看起来十分亲密。

　　那是高涧、顾蕊泽兄妹两以及她四个人在度假村的合影。

　　尹椿对上席琳震惊的眼神，语气如死灰一般，“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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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就问你们大不大！爽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