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沈惜年

3、倾杯{三}

　　之后的日子安静得近乎诡异，沈青萧从未迈出别院一步，除了日常生活起居外，只能在院子里和安茗大眼瞪小眼。
　　“青萧，你……就不想离开这里么？”
　　在这种日子过了半个月以后，安茗百无聊赖地挂在院中老柳树的粗枝上这样问。
　　沈青萧心中一凌，犹疑片刻，缓缓地说：
　　“想，谁不想呢？”
　　手中拈着的柳叶被自己揉碎，又继续说：
　　“可是，光想又有什么用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梁宫之大，我虽未见其全貌，可也略知一二。”
　　“大又能说明得了什么？切。”
　　安茗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过了一阵，见沈青萧不答，便接着往下说：
　　“青萧啊，如果你不离开，就会死在这里了。”
　　沈青萧点头，不语，却笑得无可奈何。
　　“沈青萧啊，你是个好人，像你这样的好人已经不多了，你死了，就太可惜了。”
　　“就算不死，这辈子也荒废在这里了——沈青萧，你要做一辈子的亡国太子么？”
　　沈青萧住了笑，定定地看着安茗。
　　安茗继续说着，平庸的微黑面庞上一双眼睛神采飞扬：
　　“而我，也许能帮你。”
　　如此说着，以跳下树来，凑到沈青萧耳边嘀咕起来。
　　良久，安茗跳开，一脸得意地看向沈青萧：
　　“怎么样？有我安大爷出马，没有什么办不成的！”

　　沈青萧一夜未眠。
　　不只是等待的漫长，同时也在反复思忖这个叫做安茗的少年。
　　这回，算是孤注一掷了，反正自己只有一个人。
　　隐隐听到院外有骚动，沈青萧轻悄悄披衣下床，用两根手指撑开窗户，向外瞧去。
　　时值初春，天边已经有了淡淡的苍白，但是从皇宫中央升起的一点灯火仍旧醒目异常。
　　直到第三颗有着明亮蓝色火焰的孔明灯升起时，沈青萧已经换上了安茗留给自己的侍从青衣，打开想着柳树的窗子，翻身跳了出去。
　　别院外的看守不知所踪，沈青萧先是小心地走了一阵，倒了某座宫墙的转交处便拔足狂奔。

　　沈青萧再回首时，皇宫已在身后，孔明灯升的极高，而晨光也已熹微。
　　整个荆都渐渐兴起了人声，沈青萧的脚步一直没有停，渐渐嘈杂起来的声音都像是追兵。
　　不知这样跑了多久，沈青萧在一处窄巷被绊倒，一头长发被跌散，冰凉地贴在滚烫的脸上，正欲爬起时，忽然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在发隙间的一眼让沈青萧指尖冰凉。
　　清一色靛蓝色，是梁都的官兵。
　　沈青萧向一处墙角缩了缩，垂下的长发挡了半张脸，努力屏住呼吸等待这对人的走过。

　　马蹄声渐远直至听不到，沈青萧长长地松了口气，头歪在身后的墙壁上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