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沈惜年

21、倾杯{二十一}

　　到达连府时,朱红门还关着，别说侍卫，连一个把门的家丁也没有。
　　沈青萧在紧闭的兽头门前来回踱了一阵，踌躇片刻，终于决定、翻墙。
　　墙里是一片荷花池，艳红的睡莲并着雪白的荷花苞，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没虽美，却险些让沈青萧溺水。
　　沈青萧一身的水还没干，循着气息脸色铁青地推窗翻进连苍华的房间，坐在屋中的软椅上，发梢上的水滴滴答答地浸湿了他脚下绣工非凡的青龙团纹地毯。
　　沈青萧一边解开头发重新绑了发带，一边四处找着茶杯，走了半日，又是夏天，已经口渴了。
　　奇怪的是，这个时候，连苍华却连个影子也没有。
　　沈青萧看到柜上放着一副紫砂茶具，便取下一个茶杯，倒了半杯茶在里面，水已经凉了，便又放下，坐回原处。
　　莫名其妙地涌出一些烦躁的火气来，沈青萧有些不耐烦地抖抖还在滴水的衣服，忽然听到珠帘后有些响动。
　　檀香珠的垂帘后是一架屏风，上面用水墨画着一只鹰，沈青萧轻轻撩起帘子走近，那鹰雄视傲踞，利爪下的磐石奇峋。
　　好画，沈青萧想着，透过半透明的屏风向里看，忽然白了脸色。
　　垂着纱帐的床榻。
　　白屏金纱，连苍华半俯身，眉心微皱，姿势鹰般凛冽，唇角却是上扬的，身下的少年的双手紧紧缠住他的脊背，骨节纤细分明，因为用力而关节青白，随着连苍华的动作，不时低吟出生，一头黑发散着，看不清表情，只有脖颈处有几缕粘湿的头发，黑蛇一般盘在脖子上。
　　沈青萧缓缓退后，僵硬着脊背。
　　这时连苍华转过头来，沈青萧的心一路提到嗓子眼，飞也似的掠了出去。
　　待连苍华整好衣衫，走出来时，看到沈青萧坐在那里，也并不惊讶。
　　连苍华兀自走到门边，摇铃，接着有几个藕色衣衫的女子端了酒菜进来，放在沈青萧身边的桌上，摆好碗筷，之后福了福身，一一退下，最后的女子转身关门，眼神飞快地在沈青萧身上扫过。
　　此时屋中只有沈青萧和连苍华两人，或许说，还有里屋纱帐牙床上的人。
　　连苍华拿起自斟壶，倒了些女儿红在杯里，看了眼神色颇不自在的沈青萧，说道：
　　“来吃饭，然后替我清理下里屋。”
　　沈青萧听他这么说，不禁脸色一青，只得坐下，默默抿了一口桂花羹。
　　连苍华不知为何一直锁着双眉，吃饭时很安静，连自斟壶里的些微酒响也听得清楚。
　　沈青萧并未察觉，在近连苍华三尺的地方，周身变得轻松极了，没有了萦绕不去的浓香，心绪也变得简单强烈了。
　　那日在衣冠冢里，自沈青萧触及青凤衣衫的那一刻，已繁衍做万万千千的妖虫遁土而入，不再依附于那精细绣工的衣裳，而是拥挤着潜入沈青萧的宿命里，将青凤的性情染到沈青萧身上。
　　连苍华少时曾遇一个年老卦师，用他的话来说就是：
　　“真命金体，邪佞不侵。”
　　毫无新意的一物降一物论，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