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沈惜年

19、倾杯{十九}

　　酒楼里从来热闹。
　　说书的，唱曲儿的，店小厮有板有眼的吆喝，还有柜台后一只只酒坛相互碰撞的沉重却悦耳的粗瓷声，赶上有武场的时候，还有些半吊子的杀气，这些，自己都喜欢。
　　就像看够了繁华的人总想出尘，过太久清净日子的人也想热闹，在自己的府里，一大群人像是活跳尸，吃酒传令都静悄悄，杯子碟子碰到一起也是怯怯的闷响，好没意思。
　　靠在椅上，小口抿着杯中的女儿红，左手把玩一只玉扳指，微眯着眼，却不看何处。
　　只是用耳朵听，听这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也别有一番意趣。
　　楼下靠角落里坐着一个炫色锦衣的男子，发鬓有些凌乱，浓黑的眉毛飞斜入鬓，英气十足，此时却又带几分落魄，手中的酒碗满了一次又一次，却不见有丝毫要停的意思，只是眉间越发紧缩。
　　不知不觉中身后站了一个人，看身形应是个少年，一件月牙白的书生气长衫，头上却带了个春日里风沙大时才戴的遮面斗笠。
　　“别喝了。”
　　那男子端酒的手顿了顿，之后又将九万递至嘴边，仰脖一饮而尽。
　　“我说，别喝了，你又该醉了。”
　　那少年说着，上前抢过男子手中的酒坛，却被他一把反揪住胸口，拎将起来，怒目瞪着，眼里血丝密布，分明是醉了。
　　酒肆里的人看着样子似乎是要打起来，好事的都放下手中的事，兴味盎然地等着看好戏，怕惹麻烦的都匆匆放下手中的酒，放下银子走了出去。
　　少年被他的动作惹得一阵咳嗽，声音里带几分无奈：
　　“你，不认得我了吧？”
　　那男子忽然放了手，说了句：
　　“我自来就不认得你。”说罢，坐下来，仍是喝酒。
　　少年苦笑着叹了口气，拉开条凳在他身旁坐下，右手腕上两只银镯，叮叮当当地碰在一起：
　　“小二，一壶花雕。”
　　声音虽说不出哪里好，却是清亮亮的，干净得很。
　　柜台后的店小二高声应了，跑去取旧，少年抬手去摸斗笠的带子，却不是要解下，反而系的更紧了些。
　　对面的人抬头瞄了一眼，低头继续喝酒。
　　少年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桌脚，忽然问道：
　　“怎么不走？”
　　“酒没喝完。”
　　少年摇头：
　　“不对，你说过，最不喜欢喝酒时有人座在对面。”
　　对方这回连话都不回了，只是低头喝酒。
　　少年笑，声音从斗笠下传出来，猜不出他是真的在笑，还是强颜发笑。
　　花雕端上来后，便自斟自酌地喝起来，也不再出声。
　　楼下的两个人这样各喝各的。
　　“他，便是红衣吧。”
　　不是问句，看来来人十分笃定，声音除了多了些淡漠，像极了楼下的少年。
　　不过楼下的人还在。
　　连苍华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人，笑了一笑：
　　“正是。”
　　来人穿着一件样式简单的青衣，墨般长发绾在脑后，横插了支一丈青，形容样貌，同红衣极为相似，可是眉目间的神气，分明是另一个人。
　　“这位公子，连某见过。”
　　来人不语，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抬眼看了看四周，问道：
　　“连公子是大人物，怎么这屋中连一个护卫都没有呢？”
　　连苍华眯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
　　“想是都在我不觉时候，被人无声无息地解决掉了。”
　　那人笑着不该颜色，忽道：
　　“子规让我扮作红衣，想是除了那九王爷，还有旁的缘由吧。”
　　“那个旁的缘由，就是你。”
　　连苍华抬头，仔细地将对面的人端详了一番。
　　是青衣门的人。
　　不过但凡蛊师，都要有什么做媒介御蛊，可是少年腰间既无刀剑玉佩，手上又没有扳指飞镖，衣袖短窄，藏不住物什，这号人物，是从未听过的。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清淡一笑：
　　“应是叫沈青萧的。”
　　连苍华摊手，说道：
　　“杨子规自来是个做事莫名其妙的人，我若是那个所谓缘由，也搞不清楚的，你倒不如去问红衣。”
　　沈青萧向楼下扫了一眼，摇头道：
　　“他么，行不通的，做了什么，连自己都不晓得。”
　　于是又转过身，走到门边，一手拉开门扉，半回头：
　　“打扰了公子雅兴，杀了你的护卫，实属无奈，我与这陪个不是，就此，告辞了。”
　　转回头，侧身迈出。
　　“沈公子。”
　　连苍华的声音猛然贴在耳边。
　　沈青萧瞪大眼睛，心中一凛。
　　“请留步。”
　　连苍华在沈青萧耳边笑道：
　　“你不必用毒，刀枪棍棒我怕，而是你的蛊，却还不了我，所以不必费心费力。”
　　沈青萧的身子僵住不动，心念动了又动，却丝毫不见回应。
　　“我的护卫，不是说死就死的，那看你拿什么来赔。”
　　手指轻抚到沈青萧颈后：
　　“是断了你的脖子？”
　　又将手掌覆到沈青萧的琵琶骨间：
　　“还是废了你的经脉？”
　　沈青萧并未则声，而脸色已渐白。
　　连苍华又笑了，斜倾的眉眼却不带丝毫暖意，道：
　　“罢，弄成那样，我又不得什么……”
　　“……倒不如，让你来替了他们的职务。”

作者有话说

　　所谓的攻君出场。。。。。。。。。= =
继续忍耐着烟味在网吧更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