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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   按照秦国风俗,矜宇和扶苏也是要回礼的,可是他们一个是燕国人,完全不知这个风俗,以为这只是淫宽一时兴起的赏赐。另一个则是深宫中长大,很多年没有收过这种礼物,哪里懂得备下回礼?
      好在淫宽也没想过要回礼。
      三人和乐融融,吃喝聊天直到深夜。扶苏告退,淫宽迫不及待将矜宇拉到寝宫榻上。
      今夜的矜宇格外美艳动人,床第间甚至主动婉转迎合。
      淫宽则一改往日粗暴作风,动作温柔体贴。
      圆月皎洁,偷窥一室春光。两人虽然身份特殊,却如同天下间所有的普通人一样,只知道将身心全数沉浸在一波波缠绵之中。
      虽不是第一次,却似乎都是从今日才真正品尝到了鱼水之欢的甜蜜滋味的两人,雨散云收,都有些意犹未尽。
      淫宽将矜宇牢牢搂在怀中,原本满足无比,灵光一闪,想起这些日子在矜宇饮食中加了徐弗所献之药,心道:莫非是那丹药起效了?
      他突然有些心虚,在矜宇耳边轻声念道:“从今日起,矜宇永远不要离开寡人好不好?”
      他这句求承诺的话问得可怜巴巴,哪里有半点扫平天下的霸主的气势?
      矜宇在他怀中叹了口气,抬眼看他的下巴:“陛下知道我的身份,也大概知道自己现在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淫宽点头:“你当寡人是什么人都能控制的么?那药只是令寡人不忍杀你罢了……”
      矜宇听出了他没有说出的话:我喜欢你这件事,可不是丹药能控制的。
      矜宇心头一热,他查阅典籍,也知道淫宽只要取自己的心脏便可以制出解药,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淫宽近来的嗜睡,头痛,只怕都是这丹药的副作用所致。第一个试药的炼丹师已死,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若是不解开药效,等待淫宽的是什么下场。
      想到此处,矜宇不由生出愧疚,转而又笑话自己:本就是来行刺的刺客,现在这暴君也许……真的快要死了,自己不是应该高兴才对么?
      难道自己在这暴君身边待得太久,久到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份?
      易水北岸送别,太子丹慷慨悲歌“风萧萧兮易水寒”时,自己是怎么回应的:吾愿以身酬知己,此次入咸阳,一去不复还!
      好笑,真是好笑。果然是一去不复还,除了身,还有心!
      先是在兰池宫中做了暴君的男宠,与他日日缠绵床榻,甚至还替他照顾儿子,仿佛一家人一般。这也就罢了,现在连这颗心仿佛也叫嚣着要跳出胸膛,叫嚣着要留在这阴暗宫殿中,留在这暴君身边!
      淫宽见矜宇迟迟没有答话,有些失望地拍拍他的后背道:“早些睡吧。”
      他本以为丹药有效,今日气氛又好,矜宇今后必定对自己百依百顺了,谁料他放弃自尊想得到他一句承诺而已,竟也不能如愿。这一夜虽然睡在矜宇身边,却少有地噩梦连连。
      第二日起床,矜宇见淫宽一脸倦意,便道:“陛下还是多睡会吧。”
      淫宽却不肯,匆匆洗漱用了早膳,记恨昨日矜宇绝情,用了冷漠语气道:“燕丹一族的性命全系在你手中,从今日起,没有寡人吩咐,你不可出宫。”
      矜宇见他又开始旧事重提,也知道他大概是记恨昨晚的事。仍是无所谓的表情:“陛下又要绑我了不成?”
      淫宽最恨他这种无谓的表情,原本昨日想好要继续怀柔,等待丹药起效再说,现在看来,这个恼人的刺客根本油盐不进!
      他舍不得真的伤害他,便叫人拿出先前绑了一次便收起来的当作情1-趣2-用3-品╮(╯_╰)╭的银色链子,两头都有精巧的锁头和皮制套环,亲自动手拉过矜宇,将他左脚套上套环,上锁,又将令一头锁在床柱上。
      一边绑一边唠叨:“这链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天下只有寡人这把钥匙可以打开。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见矜宇面色红润,忍不住吻了他的面颊,哑声补充一句:“ 今日事多,就不过来用午膳了 。”
      矜宇翻着书简,一副“您请自便”的模样,淫宽早知他会这样,吩咐宫人好生看(ci)管(hou)便匆匆出门。

      今日淫宽不能留在兰池宫是因为宣大将蒙恬进宫复命,赏赐宫宴。如今边地均被收复,东至东海,南至象郡,无不是大秦疆域。淫宽龙心大悦,赏赐蒙恬无数珠宝美人。
      席间,他听蒙恬说起天南海北的征战经历,竟生起一丝艳羡。坐拥天下,却坐困于宫殿,有了天下又有什么意思?
      于是他问起蒙恬天下最美的景色在哪里,蒙恬道:“微臣见过的景色中,大秦东海浩瀚无涯,最能令人忘忧。”
      淫宽牢牢记在心里。
      待快要用晚膳时淫宽才回到宫殿中,见矜宇果然老老实实地在床上看书,心下安稳,满意地亲自上前将锁链打开。
      矜宇下床时脚软差点摔倒,淫宽上来扶他,心疼道:“这链子很长,你在宫里活动应该无碍,做什么一天只窝在床上?”上前又要去按摩矜宇的双脚。
      矜宇却不领情,推开他的手:“男宠可不就得在床上等着陛下来临幸么?”
      淫宽吃瘪,叫人上了晚膳,两人对坐,矜宇却沉默不语。
      淫宽知道他被关了一天心情不好,为了活跃气氛,便主动挑起话题:“矜宇可去过东海?”
      矜宇摇头,眼睛半分没有抬起,看的只是面前热气腾腾的菜。
      淫宽不死心,又道:“今日蒙恬说起东海景色能令人忘忧,寡人颇想去看一看。”
      矜宇伸箸挑了一根菜放在口中慢吞吞嚼了几下。
      淫宽故做考虑状:“天下已定,寡人巡视东海也是理所应当,若是现在开始准备,春暖花开的时节就能动身,只是一路上该带的医官,太监,扈从都有人选,美人……该带谁好呢?”
      矜宇呸的一声吐出了这菜,转而去咬肉。
      淫宽伸手把肉端在一边:“矜宇!寡人在问你话!”
      矜宇悠悠看他一眼:“东海?您还真有闲情逸致。春暖花开之时……焉知陛下是否还有命去巡游天下?”
      淫宽怒道:“大胆!”说完想要起身时却觉得一阵晕眩,连站都不起来。
      矜宇忙上前扶住了他。见他额上密密出了一层薄汗,急道:“头又痛了?快传太医!”
      淫宽道:“庸医无用……去叫徐弗……”
      这些日子他每逢头痛,都是靠徐弗炼的丹药才能稍微缓解,可是今天已经服药,为何仍然感到头痛欲裂?
      矜宇见他痛苦得身体颤抖,便紧紧握住他的双手,也不叫陛下,而是不住呼唤他的名字。淫宽睁开眼睛深深看了矜宇一眼,见他满面焦急,用尽力气道:“……传李斯和蒙恬……”便晕了过去。
      皇帝这次急病来袭是谁都没想到的。将军蒙恬与丞相李斯跪在帘幕外,听着服了丹药刚醒来的淫宽断断续续说了立扶苏为太子的事情,都是惴惴不安。
      皇子年幼,皇帝却病重,初见太平的天下说不定又要迎来动荡了。

      矜宇跪在床边,见淫宽咬紧牙关,不住接过内侍递来的湿巾敷在淫宽额上,希望能缓解他的头痛。
      徐弗还要再加重药量,却被矜宇阻了:“陛下之前头痛没这么严重,焉知不是服了你的丹药所致?”
      徐弗诚惶诚恐跪下道:“贵人这么说可太折煞微臣,陛下所中的的确是丹毒,却不是微臣这丹药的毒。”
      矜宇一时语塞,气得脸色铁青却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徐弗话中有话,淫宽的毒是自己下的,如今追究徐弗反倒显得自己是在推卸罪责似的。
      淫宽听了他们两人对话,喊了声“矜宇”,勉强想坐起来,矜宇忙上前扶了。
      淫宽道:“徐弗可信,矜宇不必担心。”说完便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
      看着满眼眷恋望着他的淫宽痛得脸色唇色发白,矜宇心中酸痛不已,他在淫宽耳边喃喃道:“春暖花开之时你不是要去巡视东海么?美人人选,除了我还有谁?快些好起来,你说去哪我都陪你去。”
      淫宽点头苦笑:“好……寡人……若是……有命……陪我……”
      矜宇紧紧咬住下唇,万分懊悔自己之前为何要说那样的话!

      因时日紧迫,皇帝昏迷时间一日长过一日,扶苏立为太子一事紧锣密鼓地进行。皇帝一日清醒时,又召集中书令赵缟,丞相李斯,大将蒙恬三人齐聚,思路清晰地吩咐了后事,一是令三人扶助太子登基,共保大秦江山社稷,二是令蒙恬交给扶苏兵权,李斯等人稳住后宫朝堂,三人相互监督制衡,不可专权。三是皇陵虽然尚未建好,但若是皇帝在这之前去世,却可以先行安葬,留待日后慢慢修建。
      三人领了皇帝拟好的诏书,哭泣不已。
      矜宇待他们走了,从帘幕后走出跪在床边道:“为何现在便立遗诏?陛下的病情未必没有转机。”
      淫宽刚才吩咐大事几乎用尽全力,握紧矜宇的手轻声道:“没见过东海景色,总是不甘心。”他刚才特别留下赵缟,转头对着赵缟道:“若是现在启程,大约多久可到东海?”
      赵缟面容悲戚:“回陛下,怎么也要三个月吧,陛下现下的身体,怎么承受得住啊!”

      赵缟又跪着去求矜宇:“贵人,您快劝劝陛下吧!陛下病重,齐地又有乱民,现下怎么能去东海?”
      矜宇冷冷道:“万事由陛下做主,哪里容得我来多嘴。中书令大人还是去准备出行事宜罢!”
      赵缟偷眼看他,又道:“陛下出巡是大事,敢问贵人是否也要同去?”
      矜宇走到他身边:“中书令大人何须多言,若是陛下有何意外,矜宇自然也要陪葬的。”又用极小的声音道:“难道矜宇不知道趋利避害么?”
      赵缟讪笑后语气突然强硬起来:“贵人没忘了这条是最好。只是陛下万万不可出门,还请贵人言明陛下。”
      矜宇知道他虽然忠于燕丹,却更是野心勃勃之辈。如今皇帝病重违背了燕丹报复的初衷,却因此令赵缟有了执掌大秦权柄的难得机会,听赵缟的口气,恐怕现在皇帝死活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他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看来,淫宽的东海之行是注定不能成行了。
      矜宇心中叹气,走到淫宽身边,见他一脸不满,轻声安慰道:“陛下,中书令大人只是担忧陛下身体罢了,待我去求李大人或蒙将军,必定令陛下如愿。”
      淫宽闭眼道:“去吧。”
      谁知矜宇未出宫门,便被几名侍卫阻了。他又传皇帝旨意,却无人理他,正要发作,见赵缟从侍卫身后闪出来,矜宇怒道:“中书令大人是准备好了逼宫么?皇帝未死,将相齐心,大人一人有何胜算?”
      赵缟袖手道:“贵人何出此言?皇帝陛下病重多日,怎能轻易出宫涉险,还请贵人劝说陛下收回陈命吧。”
      淫宽虽然病重多日,却没有完全糊涂,见赵缟再三阻拦矜宇,自然明了是怎么回事。怒道:“赵缟!寡人待你不薄……”想要起身,却动弹不得。
      矜宇猜想赵缟怕是临时起意,他虽然掌管后宫,却未必能在仓促间管控所有侍卫,若是自己一人说不定还有拼命一搏的可能,可是现在他怎能放下病重的淫宽不管?
      “中书令大人何必如此绝情?”矜宇皱眉试探,“难道大人忘了原定计划,燕丹殿下从未说过要皇帝性命。”
      这话挑明了两人身份,逼得赵缟再无退路,可是赵缟毫无惊慌之色,矜宇便知道对方成竹在胸,而己方已经无力回天。
      赵缟无赖一笑:“只是不能出宫而已,又不会死。”
      宫门轰隆锁上,众人退出后,赵缟又刻意叫人闭了窗户,原本便稍显阴暗的兰池宫顿时暗无天日,如同一座死牢。
      矜宇退后至淫宽跟前,牢牢握紧他的双手:“陛下,我在这里。”
      淫宽虽然早有猜测,可是当他听到矜宇亲口说出受燕丹指使,而且与赵缟是一伙时,还是犹如万箭穿心。

      矜宇不顾他的抗拒,仍是牢牢握紧他的手:“无论你是不是恨我,我刺客的身份已经无法改变。对陛下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活下去。”
      抽不出手来,淫宽赌气道:“寡人已经……时日无多,是你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好好活下去。”
      矜宇笑了,仰头看他:“是谁说过要生同衾死同穴的?这么快就忘记了?”
      淫宽深深看他一眼,颇感心酸。若是按照原本的心意,他当然希望两人能同生共死。可是现在的情形,他不但自己舍不得死,更加舍不得矜宇死。
      “我活不了多久了……”他叹道,想把矜宇的样子刻印在心上似的看着他:“我若是现在死了……赵缟总不能瞒着天下人的,你便可趁这机会逃出去。”说完,他伸手想去找从不离身的那把匕首,遍寻不着,才想起已经送给扶苏了。
      矜宇笑得直流眼泪:“淫宽,没想到你一个暴君竟痴情至此。今生算我欠你的,若有下辈子,我一定更早爱上你,绝不负你。”
      淫宽想要自尽却闹个乌龙,有些尴尬地抚摸着矜宇发梢叹道:“就怕是来生,你也是来要我命的……真是孽缘……”
      抱怨归抱怨,淫宽却觉得眼前的矜宇终于完全把心给了自己,两人虽然身处绝境,却因真正放下了各自包袱,都不约而同地感到轻松!
      心境清净,这个暗无天日的宫殿似乎也成了乐园一般。
      可惜接下来的几日,淫宽病情日重。终于有一日夜里咳血不止,矜宇见他气息逐渐微弱下去,捶击宫门奋力呼救,却得不到一丝回应。绝望中的矜宇缓缓跪下,连眼泪都流不出时,宫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竟是徐弗。
      徐弗也没去管地上的矜宇,先是径直去淫宽床前把脉,取了带来的药正要给他服下,矜宇这才缓过神来阻止:“你是赵缟派来的?你给陛下吃的是什么?!”
      徐弗不悦道:“是,我是中书令派来的,不过这可是好东西,不用毒他也差不多快死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矜宇道:“求徐大人救救陛下!”说完跪下。
      徐弗看看他:“你还真对这暴君死心塌地了?难不成我那控制人心的丹药真的起效?……不不,不可能,世上压根就没有这种药。我那师弟不过是个惯用障眼法的骗子罢了!”
      矜宇听得目瞪口呆:“什么?什么障眼法?什么骗子?”
      ……徐弗大大咧咧道:“反正这个时候了,也不怕你笑话,方术嘛,多半是骗术和障眼法居多,各国讨生活都不容易,这些贵人们要求又多,我师弟在燕国本来是混的挺开心的,谁料有人非要搞什么控制人心的丹药出来。哎,一旦搞砸了他可就没法混了,所以搞出两枚丹药后就假死逃跑了。世上哪有情有独钟的丹药呢,不过是些伤人心肺的毒药罢了,话说回来,要是有的话,老子早就拿去勾搭公主发财了,还用做炼丹师混日子么?!”
      矜宇听他说的认真,不禁哑然。药是假的,那淫宽为何对自己情有独钟?所以,他爱自己,不是受丹药所控,而只是真情流露罢了?就连几日前,他要自尽换取自己出去的机会,也都是真的?
      矜宇捂住了嘴,阻止自己哭出声,泪水止不住流了下。
      徐弗一边给昏迷不醒的淫宽喂了药,一边又道:“刚才这些话,贵人听听也就算了,接下来的话,万望牢记:陛下康复之后,还请放我等炼丹师一条生路,尤其是我本人!”

      矜宇只听他说“康复之后”,顿时升起希望:“你是陛下的救命恩人,谁敢杀你?”
      徐弗心道:“我既是皇帝的恩人,也差点杀了皇帝,皇帝现在中毒可不就是因为之前吃了我给他献上的丹药么?”
      不过这些话也不用多说了就是-_-!。
      矜宇想想他的话中意思,像是笃定皇帝将来仍能掌握大权,隐隐欢喜道:“陛下被奸人困在这里,你能否送信出宫?”
      徐弗道:“等您吩咐,黄花菜都要凉了,早已命药童送信给蒙恬。李斯那厮多半是中间派,历来对太子扶苏有偏见,也不用管他。若是此信送成了,待会儿来的就是蒙恬诛奸救驾。若是不成,就是赵缟过来刺王杀驾,没别的法子了,只能等等罢!”
      矜宇拜谢道:“先生大义,此事成或不成,矜宇都要替皇帝陛下谢先生搭救之义。”
      饶是徐弗皮厚,还是有些心虚地受了他三个头。
      过了会儿,淫宽悠悠醒来。矜宇在他耳边说了刚才之事,淫宽摇头:“问他……可是想娶……公主……寡人有……公主……”
      徐弗一头黑线:“多谢陛下美意,还是算了吧!”
      娶公主?师弟能饶了自己么?

      三人等来等去,终于在掌灯时分听到宫门外有了动静。动静不大,在风雨声中却惊心动魄。
      门锁哗啦啦响了一阵,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见推门进来的人披着蓑衣,是个个子高大却满脸稚气的小少年。他身后只有几个随从,个个精干模样,看样子都是高手。
      “父皇!母后!”来人脱下斗笠飞奔过来。
      淫宽与矜宇见了扶苏都十分吃惊,不过来的虽然不是蒙恬,总比来的是赵缟要好上千百倍了!
      扶苏见淫宽病重模样,哭丧着脸去扶他,淫宽问道:“你……怎会来此?”
      扶苏揉揉眼睛:“孩儿早就想来看望父皇,可是赵缟一味阻止,还想调拨侍卫守住兰池宫。今日赵缟调动宫里人手动静太大,我才想到父皇可能被困在兰池宫,这些高手是之前蒙将军送我的侍卫。父皇快随儿臣走吧!”
      淫宽勉力起身,由徐弗与扶苏搀扶,几名高手前面领路,矜宇断后,一行人匆匆向宫外逃去。
      来到宫门外,只见宮禁森严,三个大人中,竟然是矜宇对这一带地理最为熟悉,不断带着众人前后躲避侍卫,慢慢的从断后变成了领路。
      淫宽见他游刃有余,虽在逃命也忍不住吐槽:“矜宇对这些宫殿怎么比寡人还熟悉?”
      矜宇认真回答:“被你关起来的这段日子,哪座宫殿的房顶我没呆过,没想到今日竟派上用场。”
      淫宽顿时无语。
      若不是情势危急,扶苏忍不住要笑出声了。
      到了宫门外的最后一关,众人见了门上铁锁都是心里一沉。矜宇取了一根铜丝,左右捣鼓几下,大锁竟然应声开了!
      淫宽看看那上百斤的大锁在矜宇手里完全不算个事,不由愣了:得亏自己还整天拿那根银链子吓唬矜宇,他要开那锁岂不是更加简单。
      扶苏已经完全无法掩饰仰慕之情:“母后你好厉害!这招可不可以教我?!”

      矜宇见淫宽脸色发黑,笑了笑:“堂堂皇子学这个做什么?难道你也怕将来会被人锁起来么?”
      扶苏撇嘴,淫宽叹气。
      扶着淫宽的徐弗忍不住插嘴:“各位贵人,咱能不能消停会?”
      不消停也得消停了,出了宫门,眼前竟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军队,想来蒙恬得了信,早已准备救驾,却因为赵缟挟持皇帝而迟迟没有进攻。
      几名高手去报信,片刻,蒙恬出来见驾。见淫宽安全,便令众人进攻。
      有了军队,剩下的清理工作快得惊人。蒙恬来报赵缟已畏罪自杀时,矜宇正在喂淫宽解药,徐弗等人跪着等待发落。
      淫宽大手一挥:“徐弗虽有救驾之功,却也有欺君之实……重打三十仗,发配边疆。”
      矜宇接到徐弗眼色求救,忙上前道:“这罚得也太轻,既然是发配边疆,就得发配到永远回不来的地方才叫合适,陛下不是一直想去东海看看么?不如叫徐弗去东海替陛下开路。”
      徐弗点头:“微臣听闻东海有三座仙山,乃是蓬莱,瀛洲与方丈,有仙人居住其间……”
      淫宽以手支额:“少来!若有仙山仙人,你特么早去做神仙了,还用做炼丹师混日子么?! ”
      这是拿徐弗之前的话堵他的嘴,徐弗这才明白之前的丹药骗术论都被这皇帝听到了,讪笑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愿带三千童男女前去蓬莱仙山为陛下求取仙药,祈福消灾!”
      淫宽揉揉眉心:“你要童男童女做什么?”
      徐弗磕头:“留后……不是,是采药!”

      淫宽笑骂:“你这骗……唉!” 见矜宇眼神示意,临时改口道:“你若真能取到仙药,寡人便赦了你的欺君之罪!”
      徐弗大喜过望:“微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说是要去东海,淫宽身体虚弱,还需徐弗的解药调理。所以徐弗也一直没有成行,仍是留在宫中制药。
      随着服药,淫宽头痛之症渐好,吐血症状却一直不见好转。矜宇每日寸步不离地服侍。
      赵缟一事过后,淫宽清理宫廷内侍动作更大。又因上次险些在此地遇难,他嫌弃兰池宫三字晦气,传令更名为阿房宫。
      矜宇问他“阿房”何意,淫宽却不愿回答。矜宇脸色便有些难看,这天晚上淫宽再去纠缠求欢时,矜宇甩开他的手,这还是两人脱险以后矜宇第一次拒绝他,说是乏了。
      淫宽垮下脸道:“怎么就乏了?是不是扶苏又来缠你?”
      矜宇冷笑:“别拿扶苏说事,他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想来也是他母后教导的好,对了,我记得扶苏说过他的母后就是叫做阿房?”
      淫宽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位吃醋了!
      “他母后不叫阿房,叫……”想了想淫宽忙改口道:“寡人都不太记得了。咳咳,既然矜宇这么在意阿房这名字的来历,寡人便告诉你,听了不许笑。”
      原来阿房是淫宽小时候母亲讲的故事中的大英雄,他小时候沉迷这个故事,常常缠着母亲追问下文,母亲便不断给他编下去。阿房在故事中总是百战百胜,斩妖除魔,无所不能,淫宽是希望阿房这个名字可以给自己带来好运。
      矜宇听他说了,果然笑得仰面倒在床上。淫宽顺势扑了上去,将那人细细吻了一遍以后,逞了□□。
      半夜矜宇却被他剧咳声惊醒,见他冷汗淋漓,嘴角还有血迹,心疼不已。忙着找了太医,却说不出所以然来,又叫徐弗和芦生等炼丹师看了,徐弗也直摇头:“陛下怕是之前丹毒过甚,伤了肺腑,如今药石未必有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自此之后,淫宽的咳血之症总是不好不坏。好起来时,看起来如同没事人一般,若是前一日太过劳累或是不小心着凉,第二日便严重到无法起身。

      矜宇每日忧心忡忡,除了伺候淫宽便是钻研典籍寻找医治之法,然而未等他找到法子,有一日,淫宽早朝时倒在大殿之中。
      直到宫人掌灯,呆呆守在淫宽身边的矜宇才惊觉天已经黑了,见淫宽咳嗽几声,缓缓睁开眼睛。矜宇忙道:“醒了?”
      淫宽还有些茫然:“……怎么天都黑了?”
      听了矜宇解释,沉吟片刻:“吩咐下去,明日寡人便要启程去东海。再不动身,这辈子怕是也见不到那好景致了。”
      他说的平静,矜宇听得心如刀绞。
      第二日淫宽便下令让徐弗带领童男女先行开路。
      因为连遗诏都是现成的,之前该吩咐的也都吩咐过一遍,他用一个月便安排好了朝政,又特别叮嘱扶苏代为监国,便带病踏上了巡视东海之路。
      离开咸阳时,淫宽望着送行的扶苏一直抽泣,也有些动容。因为矜宇紧紧依偎在身边,仍是头也不回地离了咸阳。扶苏望着天边一轮落日,知道淫宽病重,说不定这便是父子二人此生的永决,心中哀恸之情再也无法克制。
      离开咸阳后,随行的矜宇一手照顾淫宽起居,但因为御林军与随侍人数太多,虽然带了许多药材与食材等物,队伍行至邢台时食物便告罄。
      一行人只好暂时停在此处。邢台的行宫唤作沙丘行宫,建在一处高台上。淫宽每日与矜宇在行宫四周钓鱼观景,共看日升日落,两人都倍加珍惜今日惬意时光。

      刺杀发生在第四天的傍晚,淫宽这几日精神都还不错,便与矜宇离行宫稍远了些,正来到常去的河边时,几名黑衣人从树林中窜出。
      侍卫离的太远,矜宇又手无寸铁,情急之下,空手夺了一名刺客的长刀,双手鲜血淋漓地与十来名刺客斗在一处。
      淫宽被他牢牢护在身后,眼睁睁看着矜宇解决掉几人后,渐渐体力不支,身上染了大朵的血花,刺客似乎都是死士,见同伴身死,下手都是愈加狠辣,目的也都极为明确:只是要杀矜宇身后的淫宽!
      淫宽见矜宇拼命抵挡也不让人接近自己,心下酸楚中还带了一丝甜蜜,或许矜宇对他的爱远比他想象中更加深重!
      他上次被赵缟挟持险些丧命,又连日重病,早已有了离世的心理准备。所以才会放下大权,着急去东海,如今虽然美景未能看到,却和矜宇多享受了十几日的平和时光。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百依百顺、温柔可人的矜宇令他万分陶醉和眷恋,可是这样的时光太过完美,也越加令他疑惑自己不知还能享受多久?
      或许今日便是离开之时了罢。
      眼前一花,已经容不得他再多想,矜宇正在迎战其他两人,见淫宽遇险,以身相挡,溅起一道血花,矜宇忍不住丢了长刀,捂住了右胸,踉跄退后几步!
      淫宽见了怒喝一声,他看准刚才持剑那人,凭着自己过人臂力,想要抓住对方的右臂,阻止那人继续进攻。
      可惜他重病未愈,力气大打折扣,只听那刺客喝道:“暴君拿命来!”举剑便刺。
      矜宇冲过来抱住那人腰背,冲着淫宽道:“走!快走!”
      那刺客被他牢牢禁锢了腰部,一步也不能向前,情急之下,举剑向后刺去!
      淫宽看了肝胆俱裂,用尽全力向前扑上那刺客的剑锋,将矜宇紧紧搂在怀里。
      其他刺客听远处传来侍卫呼喊,见淫宽后心中剑,血迹洇了一片鲜红,显然是活不成了,俱呼喝一声嘹亮的哨子,跃起隐入森林中。
      其中那名刺杀成功的刺客稍微停顿了一下,见被那暴君护在身下的矜宇起身推开因为护他而丧命的暴君,一脸的悲恸,觉得颇有些不可思议。
      这暴君……竟也有要用生命来守护的人么?

      死士们连夜赶路到达燕丹的宫殿复命时,始皇帝淫宽的死讯已经早一步传到了这里。燕丹松了口气,亦同时感到莫大的空虚。
      那大敌终于丧命,虽说一剑毙命有点便宜了他,可是他毕竟是死了。赵缟已死,矜宇又已背叛,下一步,颠覆这暴君的江山,恐怕是要多费一番周折了呢……
      始皇帝一死,各国贵族虽然蠢蠢欲动,却因太子扶苏继位为秦二世后励精图治,又有蒙恬蒙毅等将领鼎力支持,丞相李斯也还算配合,倒是在短期内维持了天下安定的局面。
      此后若干年,燕丹虽然力图扶持年纪最大的胡亥皇子与扶苏争权,却因为这位皇子自小便是由扶苏一手带大,对这位皇帝有一份亦兄亦父的深厚情谊,倒是连连遭受挫败,后来只能作罢。
      至此,历史的齿轮开始无限脱轨……与读者诸君所处的平行世界完全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的秦帝国疆域广大,持续了将近二十代皇帝。后来虽然亦有汉隋唐等我们熟知的朝代,甚至连历史名人都时有雷同,但是其中的历史细节或人物关系总是与我们熟悉的有所出入。
      例如后来汉武帝冒天下之大不韪立武将卫青为后,而大唐太子李建成竟遭遇玄武门之变被二皇子立为隐后等等不一而足。这些大约都与这秦始皇的传奇遭遇有关,却与本文无关,无需多谈。
      下面且说说本文两位主人公的结局。

      二十年后。东海。
      矜宇一早便起床,每年到了这天的前一晚他便开始整夜失眠,今天仍是。
      他起早亲手备了酒菜,来到地势最高的一处山崖上的亭子里坐下。初来这里时徐弗便修了一座观景亭,这是矜宇最爱的一个去处。来得太早,朝阳还未升起。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矜宇望着东海浩瀚无涯的情状,不禁看得痴了。那人前半生扫平天下,便如同暴怒汹涌的东海一般罢?
      其实大海便如同人的感情,有谁知道这波涛汹涌看上去危险,浪花之下是不是意外地平静祥和呢?
      矜宇再一次地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淫宽时对那暴君的厌恶与鄙视,想起他在沙丘行宫遇刺时为了自己奋不顾身,更想起他遇刺身亡的消息如此顺利地被传令天下,不禁笑了笑,心中泛起一股愧疚。
      一口浊酒入喉,心中酸涩稍稍缓解了些。
      “矜宇?”
      那人的声音。
      矜宇回头见淫宽一脸笑意站在身后,也笑了:“怎么现在才来?”
      淫宽摇头:“那徐弗太过荒唐,说是为了庆祝我余毒已清十周年纪念,硬是拉着我去试他酿的什么白蓝帝酒,结果喝的我昨晚一直腹泻,怕影响你睡觉,我就在他师弟那里将就了一晚。”
      矜宇先前听他说腹泻还有点紧张,听他说起夜不归宿是去徐弗的美貌师弟那里了便有些不快:“多少年了你还是听那个骗子忽悠!你昨晚竟在他师弟那里睡的?!”
      那人幻术了得,又善于控制人心,人也十分美貌,淫宽万一被他看上……!
      淫宽见他脸色变幻莫测,便知道他又在浮想联翩。心想矜宇什么都好,就是想象力太过丰富。-_-!
      忙补充道:“徐弗昨晚也在!”
      矜宇点头:“那还差不多!”
      淫宽这才笑着揽过矜宇,共望远处大海:“矜宇何须多疑,天下之大,能得我倾心的唯有你了。”他偷偷看了眼矜宇,又道:“天下之大,能对我这暴君倾心相待的,也只有矜宇你了。”
      这话如此平常而甜蜜,淫宽二十年前侥幸脱离危险的时候,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那次若不是因为这暴君天生心脏长得位置偏右,恐怕今日自己便再看不到这个活生生的淫宽了。
      矜宇不禁在心中暗骂自己心眼儿太小,悄悄拉起淫宽的手。并肩看着朝阳跃升海面,照得天下,山河大地,一片明亮。
      (《刺秦》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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