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花翎》奋斗的小黑

10、凤冠花翎

　　我是典型的现代人，便有着典型现代人的毛病，比如：重度拖延症患者。于是说好的香囊愣是给我缝了一个多月才完工，这期间轩辕彻几次过来都提到这一茬，每次都以我敷衍的说再等等告终。今天，我终于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看着手中黑色锦缎制成的香囊我真有些佩服自己的手艺，特别是那朵参了股暗红丝线的金盏菊，秀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跃然纸上。若不是我在这世做的是皇后，光光这手艺拿去卖钱就肯定不能饿死自己。

　　“娘娘想什么这么高兴？”小翠端着碗红豆汤进来给我，却正巧撞见我笑得开怀。我就着她手中的碗淅沥沙啦地把红豆汤一口喝下，拿着荷包起身便出门，边走边跟小翠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火急火燎地赶到御书房却被告知他还在上林苑和大臣议事，我也没多思考便转身赶往了上林苑。到了地儿才觉出不妥，作为后宫嫔妃，随意出入朝野是大忌。就在我踟蹰于上林苑门前不知如何是好时，主事的李公公正巧从门里出来。他见到我在门口显然有些惊讶：“娘娘怎么在此？”我看到他如获救星，赶紧掏出口袋里的香囊塞到他手中：“本宫给陛下送东西过来，既然陛下还在忙，就有劳公公代为转交。”说完我刚抬脚要走便被李公公拦住：“娘娘请留步，您不妨与奴才去后殿稍等，这香囊还是您亲手交给陛下更为合适。”我有些犹豫：“不必了吧，皇上在议事，后宫听到这些恐怕不妥吧。”李公公笑着摇摇头：“如果是娘娘的话，相信陛下不会介意的。陛下应该很高兴能见到娘娘。”我有些半信半疑，但李公公既然如此热情地邀约，我也就却之不恭，随了他的心愿。

　　我刚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李公公就进来说万岁爷让我去议事厅，我惊讶地指着自己，再三确认后才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前殿。门一打开，门里的人全部回头看我，轩辕彻坐在中间的堂上，堂下分坐着6位臣子，除了坐在轩辕彻右手边第一位的皇表兄链郡王我曾在百日宴上见过以外，其他都是我完全不认识的大臣。此时他们都有些疑惑地看着门外的我，我尴尬地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个时候轩辕彻喊我进去，我便依言到他身侧坐下。他看我坐定才回头向堂下之人解释：“上次小皇子百日宴皇后操办得很好，整个宴会做得很有新意，且宾主尽欢，所以这次朕特意唤皇后来为这次的藩属国朝圣提点建议。各位不用拘谨，尽管畅所欲言。”大臣们听皇上这么说，便收起了疑惑的眼光，再次投入到认真的讨论当中。

　　说实话，我有些疑惑轩辕彻的目的。他虽然与大臣说是要我来提建议的，但事实上我在这儿坐了快一个时辰了，几乎插不上嘴。他们讨论的事项众多，大到派遣什么级别的官员陪同什么级别的国家使者，小到给每个不同国家的使者准备什么样的水果餐食都要拿出来讨论一番，而真正涉及宴会本身的内容几乎寥寥无几。不过我在这儿坐半天倒不是一无所获。

　　至少我完全了解了这场将在下个月十五到来的朝圣的流程：前三天是各国使节进京，第四天各藩国朝圣进贡，第五天则是最重要的日子，陛下会亲自带队前往皇家园林狩猎，而后晚上设宴款待各位来宾。整个朝圣持续七天，除非被皇帝点名留下，否则各国使臣必须在第七日太阳落山前全部离开。

　　由于来的使臣众多，加之国与国之间微妙的敌友关系，致使每年的朝圣都是轩辕王朝最紧张的时刻，如何处理好各国之间的关系，如何在朝圣期间打探到各藩属国的企图，以及如何避免某些居心叵测之人趁此时发动政变都是非常棘手之事。据说他们其实已经商讨了整整两天还没有把方案完全定下来，而对于我这个第一次接触朝圣这个事儿的人来说，更是难如天书，根本给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基本停留在了熟悉流程阶段。

　　这场热烈的讨论终于在午饭前结束了，轩辕彻打发他们各自回府用餐休息，并定下未时三刻再次在议事厅会合敲定最终方案。

　　等他们都作揖退下，轩辕彻才拉着我到后殿更衣用膳。我将绣好的香囊交给他，这才得着机会问他这么做的意图。他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朕说了，因为要皇后协助操办宴会啊。”我噘着嘴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可是这种朝圣并不需要戏曲表演啊，而歌舞坊向来是由贵妃负责的，陛下是想让臣妾去与贵妃沟通？”换完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的轩辕彻摇摇头：“这事儿不用皇后费心，朕已经与贵妃交代清楚了，贵妃半月前已经开始组织排练了。”这样一来我更不解了：“那陛下是要臣妾做什么？”他将手搭在我的双肩，半俯下身平视我的眼睛：“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跟着朕把流程熟悉清楚就好了。”接着他放开我的双肩向着饭桌走去，“好了，不说这些，坐下来用膳吧。”

　　我默默地坐回餐桌吃饭，但内心却被他这一句话激起了层层涟漪。他话中表现出的对我的尊重与信任是我没有想到的，在我与景王如此搅和不清的关系里，我自己的心都不曾坚定，而他却能在明知道的情况下待我如此，我的内心感动与不安交织，反而顿生愁绪。

　　日子就在这忙忙碌碌中飞逝而去，待回过神来，已是朝圣日的第五天。四天前开始，各国使臣陆续抵京，我便没一天安稳日子可以过，每天卯时而起子时而歇，除了每日午时可得歇，剩下的时间都得穿着厚重的华服陪着轩辕彻接待大大小小番邦国使臣。不过幸好我的唯一职责就是当一个花瓶，所以经常得以意识放空，这短短几日竟让我练成了睁着眼睛睡觉的绝技。

　　现在是朝圣最重要的第五日了，白日里的狩猎是男人的游戏，我们这些做妃嫔的女人自然是不会参加的。但我们一点儿也没闲着，贵妃在为了晚上的演出做最后的彩排，而我则负责检查确认晚宴流程的全部细节是否妥当到位。

　　现在已是申时三刻，上午狩猎归来的男儿们都已沐浴更衣完毕，陆陆续续进入到宴会大厅，我与媚娘站在后殿静待陛下，我不知媚娘如何想，但我的内心是很忐忑的，毕竟这么大的场面我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见。轩辕彻一来便一手牵着一个，带着我们走到堂上，堂下众人皆跪与脚下，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为人上人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压迫感。

　　宴会以轩辕王朝传统的大型歌舞乐开场，一群美丽的舞女在精湛的宫廷乐师的配合下，向各番邦国展示了我朝强大的盛世场面。一曲舞毕，已把堂下众人看得眼睛发直，意犹未尽。一位与我国速来交好的藩国使臣在第一时间送上了赞美之词：“尊贵的陛下，贵国的歌舞实在令下官大开眼界。早知贵国的贵妃娘娘在歌舞方面有很高的造诣，今日得见贵国的这番歌舞表演便可知所言非虚。但下官听过一句古语，名师出高徒，能排出如此精湛的歌舞表演的贵妃娘娘本尊必然更是了不起的人物。素闻贵妃娘娘当年的一曲《凤冠花翎》名动天下，不知今日可否有幸得见。”

　　我心下一动，这使臣还真会挑曲目。他口中的《凤冠花翎》讲的是开国皇后姚氏婉瑜的生平故事。

　　姚婉瑜曾是前朝宫廷女官，饱读诗书，博学于文。因不满当时末代皇帝的昏庸无用，荒淫无度,故辞官返乡。在路上巧遇落难书生轩辕卓立，因佩服其才华与能力，故将他带回家中奉为座上宾，日日与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甚至动用自己的资源为他选贤举能，广纳有识之士。这期间他们由于朝夕相处、精神契合，于是结为夫妻，并肩作战，最终一起推翻旧制、成就霸业，成为一代明君贤后。

　　这首曲目在轩辕王朝的风格与地位类似于唐朝的《霓裳羽衣曲》，是大型多段式宫廷燕乐，但由于其故事性，一般不在对外的宴会上演出，只在每年祭祖时上演。而媚娘在成为贵妃前一直是该曲的绝对领舞，而其中表现姚皇后为鼓舞士气而跳的鼓舞更是媚娘的拿手曲目，据说她正是通过无人能及的精湛舞技博得了轩辕彻的喜爱，才有此机会进宫为妃。

　　于是，使臣这提议一出自是得到了堂下众人的响应，媚娘被这样起哄，此时也只得起身回应：“使者谬赞了。臣妾并没有什么高超过人之术，只是略通舞艺罢了。”轩辕彻却不赞同：“贵妃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舞技之出众，恐怕在本朝本代暂未出其左。”媚娘一听面上不免羞赧，嘴上也不便推却：“多谢皇上抬爱，只是这舞须由瑟伴奏，然琴师最近告病在家，恐怕……”

　　“姐姐不用担心，妹妹我正巧是琴师的徒弟，而这首曲子正是妹妹我的拿手曲目。如果姐姐不介意，妹妹愿意为姐姐伴奏。”没等她把拒绝的话说完，我便自告奋勇起来。但是过去的唐果向来对歌舞乐不感兴趣，因此我猜媚娘并不相信我有此能力，她还在犹豫，但轩辕彻显然不想给她拒绝的机会：“既然皇后也愿意，那么就让我的两位爱妃为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表演一下吧。”我们各自俯身称是，而后退下准备。

　　待她换好一身大红的舞袍重新回到宴会厅时，我早已端坐于瑟前准备就绪。她向我轻轻点头，我提气下手，一组急促的徵调音阶宣示着乐句的开场。音停之时，媚娘长袖一展，同时击在两面立鼓之上，而后手腕翻花，一个下腰，击打身后立鼓，我的瑟音也在此时踩点进入。这样你来我往中，一曲大气蓬勃，刚劲有力却又不失柔美之意的战舞便在这诺大的宴会厅铺陈开来。

　　一曲舞毕，掌声雷动。我起身上前，牵起媚娘的手向着轩辕彻俯身作揖。一位急着拍马屁的使臣马上接上了话茬：“陛下真是好福气，两位娘娘皆是才貌俱佳之人，一曲乐舞真正配合得天衣无缝。”我拉着媚娘转身看向使臣：“使臣谬赞了，我们姐妹俩能有这番才德皆因陛下乃真正英明神武之人，只有真正的明君才能得贤人常伴左右，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是也。”媚娘此刻也知与我一唱一和：“皇后说的正是，你我皆是这太平盛世下的臣子，皆仰仗与浩荡的隆恩。”

　　使臣被我们的一阵抢白弄得有些尴尬，颇有马屁拍在马蹄上之意，此时他硬生生地将话锋一转，接着我们的话茬对皇上好好地歌功颂德了一番。他这一开口，其他的使臣便不甘示弱地纷纷跳出来表忠心，说得台上的轩辕彻乐得表情都要绷不住了。他受了大家的情，此时便不得不好好夸夸我们：“皇后和贵妃都是朕的贤内助，得此二人实乃轩辕之幸，赏！”我与媚娘跪谢隆恩后便回到他的身侧坐下，这便终于开局吃饭。

　　轩辕彻趁着无人注意之时悄悄凑我耳边说：“皇后好机智，朕真是对你刮目相看。”我傲娇的挑了挑眉：“以后会有更多惊喜等着您。”他笑着直回身。我在回身之际，余光瞟见了他身侧的媚娘正看着我，可当我望向她的时候，她却慌张地收回了目光，只是那一晃而过的阴郁还是被我巧妙地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