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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充愣 ...

  •   洁白的雪花在晌午时分悄无声息飘落,不时有几片栖息在李衮的发梢、脸颊、颈项,须臾间又融化成点点水珠,在他的锁骨处汇聚成一抔温润的晶莹。

      北风吹过,李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自打方才师父从剑炉回来后,师父便让他在初级弟子习武区练习站桩,他已经站了快半个时辰,只觉得腰酸背痛脚麻手硬,尚未痊愈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他想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脚,否则他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奈何,一些资历比他深的师侄们正认真的盯着他,以及他身侧其他的初级弟子。

      这些人都是他大师伯叶琪菲的徒孙,大多都在山庄里待了一年以上,有他们在,李衮这样新入门的初级弟子根本不敢造次,即便他们比这些师侄辈分高一些,但是山庄向来崇武,师门辈分只用在称呼上。

      因此,即便李衮是叶砚的首席弟子,在叶砚没有特殊关照之前,他不会有任何的区别待遇。

      这群已经通过了山庄各项考核的正式弟子,正聚在一起,享用着管家刚刚命人送来的烤地瓜。

      热气伴随着香味腾腾升起,他们吃的起劲,一旁的初级弟子也馋的起劲。

      为首的是一位名叫薛鼎的大胖小子,人长得虎头虎脑的,眼神却犀利非常,对于李衮这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麻雀,怀有极大的敌对情绪。

      他刚啃完一只圆滚滚香喷喷的烤地瓜,又撕开了一只椭圆地瓜的外衣,露出里面黄澄澄的瓤。

      正准备一口狠狠咬下去,眼角余光却不经意扫到了李衮悄悄抬起的一只脚,那只脚正踩在另外一只脚上,明显在偷懒。

      薛鼎当即二话不说,一脚对着李衮的屁股踹了过去。

      李衮本就出于“饿其体肤劳其筋骨”的受罪状态,猛不丁挨了一下,毫无防备的他向前冲出去好几步才止住了去势,要不是他及时扶住了一旁的练习木桩,多半要摔个狗啃泥。

      李衮的火气腾地升起,转过身来作势就要还击。

      却见薛鼎用那肥厚的手掌抹了把光秃秃的脑门,正了正作为正式弟子才能佩戴的图腾抹额,骂道:“怎么?你小子敢偷懒还不准我教训一下?”

      一旁的瘦猴子丁乾见状,急忙停止了自己狼吞虎咽的傻样,他擦了擦黏糊糊的手指,将烤地瓜丢给身边的师妹,凑到薛鼎身侧耳语道:“师兄师兄,您且消消气,新来的不懂规矩,但是咱们也不好直接踹人,毕竟这些过了考核之后可都是咱们的师叔,到时候给咱们穿小鞋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先等他有这福气过了考核再说,你看看他这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的药罐子样儿,一看就是个短命鬼,还师叔呢,我看是鼠还差不多!”薛鼎压根听不进去丁乾善意的提醒,说着上前几步又一脚踹向了李衮。

      李衮哪里受得了这个气,且不说他前世成名后多么的风光无限,但说他前世刚入师门时也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罪啊。

      他一把抢过丁乾身后的木棍,比出一个天策军突进的姿势,吓得薛鼎疾退三步,瞪着葡萄一般圆润有神的双眼,喝止道:“你!你要做什么?反了反了,初级弟子要打人了!”

      丁乾恨不得捂住薛鼎的嘴,这事要是闹开了,谁也讨不到好处,毕竟这里的都是未来的师叔啊。

      可是他也知道自家这位师兄是个油盐不进认死理的犟牛,一时间急得骑虎难下,只得一个劲给李衮递眼色,好叫李衮适可而止,将事情掐灭在萌芽状态。

      谁料李衮像是有意要给薛鼎一个教训似的,这一棍不收反进,一招天策府的龙牙下意识就使了出来,稳准狠地戳向了薛鼎的左胸。

      薛鼎惨叫一声,佯装摔倒在地,师弟师妹们七手八脚,扶的扶,装模作样摸脉象的摸脉象,一时间,初级弟子习武区乱糟糟的闹做了一团。

      一旁经过的孙忘酌正准备找叶砚切磋,一路寻至此处,不见叶砚身影,却不经意瞥见了李衮出手的那一下。

      心中不由得一惊:这小孩杀气怎么重?

      前几天他给这孩子施针时还在怜惜这孩子的孤苦无依,不曾想,下手却是如此的狠辣,要不是他尚未痊愈,且完全没有武学底子,这一棍子下去,薛鼎不死也得残了!

      慢着!没有武学底子?可是这一招怎么那么像天策府的招式呢?

      可惜孙忘酌资历尚浅,斟酌许久也无法确认这究竟是不是天策军的招式。

      且他又一琢磨:李衮这孩子是个孤儿,也许是靠乞讨为生,与叫花子为伍,因此,那一招也许是丐帮的打狗棒法也未可知。

      这么自我催眠的几句,好像又能自圆其说了,毕竟他不想以外人的身份干涉山庄的事情,便在心中存了个隐隐约约的疑问,转身离开。

      他想着,回谷后一定要问问师父别的门派都有什么标志性的招式,到时候他一对比便有分晓。

      是打狗棒法最好,说明这孩子虽然过着叫花子的生活,却耳濡目染无师自通了丐帮的招式;若是天策的枪法,那也只可能是这孩子误打误撞,或者是见天策军用过才照葫芦画瓢学来的。

      自说自话间,孙忘酌混忘了此处并非万花谷,双腿下意识记住的那个路线并不适用于山庄的道路,手上还在比划着李衮的那一招龙牙,额头却磕上了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体。

      哎呦一声呼痛,孙忘酌抬眼一瞧,原来少庄主叶砚正在赏梅,而他撞上的正是叶砚背在身后的轻剑千叶长生。

      像是遇到了久违的挚友,孙忘酌登时喜上眉梢,寒暄道:“无邪兄!”

      叶砚字无邪,孙忘酌钦佩叶砚的身手,因此虽然与叶砚相识不过短短数日,他却一直对叶砚称字以示尊敬。

      叶砚被他这么一撞,脚下纹丝不动,他回过神来,笑笑:“浮生兄,来看看这红梅该如何修剪才能婀娜多姿一些?”

      见叶砚同样以字相称,孙忘酌更加喜悦了几分,混忘了习武区的纠纷,只将平生所学的花艺倾囊相授。

      他的母亲是药王孙思邈收养的孤女,姓氏随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闺名却一直不为外人所知,只传出了一个雅致的名号——仙蕊娘子。

      仙蕊娘子生性孤僻喜静,一生大半精力都用在了修剪花枝培育花苗上,孙忘酌得了自家娘亲的真传,教起叶砚来,自然是头头是道。

      他指了指一支笔直的红梅,道:“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是故去直留曲,姿态方显曼妙。”

      说着他便折断了这一支盛放的花枝,摘下花瓣花苞,收进了袖中。

      随后他又拨开几支花枝,指了指挤在一起的几支,道:“梅以疏为美,密则无态,是故除繁删密,姿态方显雅致。”

      叶砚不语,深以为然,便由着孙忘酌三两下又除去几支,摘去几朵。

      片刻后,叶砚稍稍站远了几步,仔细端详由孙忘酌修剪后的梅花,但觉方才臃肿无趣的枝干确实变得赏心悦目妖娆多姿了许多。

      叶砚便参悟了片刻,随后亲自动手,修剪了一旁的另外一株梅树。

      孙忘酌见叶砚只凭着寥寥数语的点拨便将一株直来直去了无情趣的梅花修剪的俏皮多姿,不由得赞道:“都说无邪兄武艺精湛,西子湖畔难逢敌手,不曾想无邪兄对花艺的悟性也是如此的卓然不群,忘酌佩服,佩服。”

      叶砚听腻了类似的溢美之词,懒得应付这样的赞美,只管埋头默默修理着梅园里其他的梅树,时不时站远端详片刻,再靠近忙碌片刻。

      待到习武区的闹剧传到他耳中时,他已经将大半个梅园修理过。

      他看了看气喘吁吁的丁乾,将手中的花枝往孙忘酌怀中一塞,一言不发赶去了习武区。

      孙忘酌见状急忙抱着梅枝跟了过去,他倒是好奇,传言叶砚此人最是不喜欢循规蹈矩,收徒不按流程走,拜师礼也不按李衮的身份办,我行我素,端的是个少爷派头。

      今日之事,叶砚多半会偏袒爱徒,将那些徒侄孙收拾一通吧?

      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呢,毕竟他在万花谷见到的都是些天大地大不如规矩大的老顽固,哪里有混世魔王一般的叶砚有趣?

      这一兴奋,他便彻底将李衮神似天策枪法的招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他怀揣小九九乐颠颠赶到习武区时,见到的却是另一番奇怪的景象,怀中的梅枝簌簌掉落在地。

      红艳艳的花瓣经此一震便离开了花枝,飘飞在空中,随着北风打着卷儿蹁跹依傍在叶砚发梢,像是在欣赏他挺拔坚毅的身形,又像是在惊叹叶砚作出的怪诞举动。

      落红无情,人却多情。孙忘酌一时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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