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白衣小书笙°

2、后引

　　他见过这姑娘。
　　十四年前，他十二岁。
　　而她大概十岁左右，独自一个人，骑着一匹黄白相间的小花马驹，从街角的深巷中突然奔窜了出来。
　　马蹄踏起的万千尘土在空中飘舞飞扬，在阳光的照射下骄傲地闪烁着，正犹如那时她眼中飘忽不定的几点光芒。
　　恰好客栈楼中，说书人醒目拍下，小花马扬起了前蹄。马背上的姑娘笑容明媚，神采奕奕，三千青丝被风吹起，在半空中恣意飘摇。
　　好一个俊俏潇洒的姑娘。他慵懒地坐在客栈楼上靠窗的位置，如是想道。低下头去轻抿了口茶，目光却依旧落在那姑娘的身上不肯离去。
　　正想着，天色却忽变，方才还好好的晴空眨眼间换作了青云密布，下起了小雨。
　　细雨蒙蒙，渐渐地濡湿了客栈前的那条长长的青石板街。雨丝点点垂下，不一会儿便铺满了姑娘的细肩头。她微微勒了下缰绳，端正身子，然后任马儿悠闲地缓缓前行。
　　等到行至客栈门前时，她的发丝已经湿了一大片，紧贴在额头和脸颊边，她这才扯住缰绳，利落地跳下马来。
　　拴好马儿，打点完一切后，她一路小跳着跑进了客栈。可临着门槛时，她却蓦地抬头，向他这里望来。
　　正在喝茶的他不禁一愣，一口茶水呛在了喉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生生的憋了个脸红。
　　一抹胭脂红从姑娘的颊边蔓延开来，最终深深陷进她嘴角边的两个小小漩涡中。一双似乎会说话的灵动眸子，正定定看着他，熠熠生辉。
　　“掌柜的，我要一壶屠苏酒。”她唇角勾起一弯弧度，收回目光大步向店内走去。
　　他本以为她的声音会很悦耳动听，至少也会像这场突然而至的雨那样，温柔沉静，含蓄内敛。
　　可惜他想错了，那女子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是细沙子被车轮碾过时发出的“吱呀”声，怎么听都令人觉着不舒服，更是与她那周身出尘的气质毫不相符。
　　掌柜的似与她很熟络，埋头算着自己的账，头也不抬指了指身侧柜台内某处，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讲一个字。
　　她倒也不恼，轻笑一声后，径自入内取了酒，便上楼来了。
　　果不其然的，她拎着那坛子酒向他走来了。
　　她一边走，一边粗鲁地扯下了酒坛子上的封条。唇边含着的浅笑一直未褪，目光始终望向他。
　　封条揭开后，也不问他爱不爱喝酒，她便自顾自地倒掉了他碗中的名贵茶水，换成了她不知名的酒水。
　　“呐，你可得感谢我。这坛酒啊，凌云哥哥只卖给我一人！”姑娘的脸上浮现出一片得意之色，罢了还不忘故意拖长“一人”两字。
　　看着她那满面的喜色，他硬是将那句快要脱口而出的“我家里多的是这种酒”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事已至此，他竟是不愿拂了她的好意。于是，在她一片浓浓的期待中，他淡定地端起茶杯，一脸平静地喝完了杯中物。
　　看着他喝完后，她便冲他笑了笑，这笑比前几次的笑都要灿烂几分：“我叫屠苏。也是这酒的名字。”
　　许是饮了酒的缘故，她的声音忽然之间变得动听许多。
　　他点头，淡声应道：“君止。”
　　再无过多的交谈，屠苏转身离去。
　　一抹鲜红的背影，一壶浓烈的陈酒，深刻的印在了他的心底。
　　这场突如其来的相遇，竟令他觉得有些惊心动魄，以至于永生难忘。
　　就像屠苏骑着她的小花马突然从那条深不见底的巷子里一跃而出一样，她的到来对君止来说就像一道欲破晓而出的曙光。
　　相遇的那一刻天地苍茫，万物暗淡失色，唯有她，唯有她那一身鲜艳的红，傲然立于天地间，却让他的世界从此只剩下了一抹鲜艳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