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里长亭迷迭香》百里桂花

5、5

　　对于李熏然来说，接下来半个月发生的一切，都如同一场噩梦。
　　先是他的医生告诉他，有太多神经性药物被注射到他体内，手术区域集中在脊椎附近的神经密集区，他最好去美国动手术。
　　然后，简瑶等人陪着他到了美国。
　　那就是噩梦的开始。
　　当那个十字架在他眼前晃动，当他被折磨时一直被迫听着的音乐声响起，真正的他，真正的李熏然，缓缓下沉，沉在了自身识海深处。
　　没有人想到他竟然是被催眠过的，即使是薄靳言也没有想到，以至于，他们一步一步，踏入了谢晗布好的陷阱当中，而他，成为最关键的一颗棋子。
　　他开枪打伤了傅子遇，打上了赶来的FBI探员。当他被驱使着，将枪口对准简瑶时，他意识最深处的一部分挣扎着呐喊着说不。
　　简瑶，是他无论如何不能伤害的人，是他自小到大最重要的青梅竹马，他所爱着的女人。
　　即使是被催眠，也不能伤害的人。
　　这样的执念，迫使他掉转枪口，对着自己的左肩，扣下了扳机。
　　子弹从他的左肩穿过，贯穿伤。
　　也彻底唤醒了他的意识。
　　却没能挽回颓然的局势。他眼睁睁看着简瑶被抓走，他试图阻止，却被对方的子弹阻拦。枪声响起的时候他感觉到疼痛，随后，太多的疼痛让他疼到麻木，他甚至无法支撑自己倚在墙边。
　　李熏然倒在地上，脚步声，喊叫声，枪声，混在一起辗过他的耳朵。血液汩汩向外涌出的声音尤其刺耳。
　　或许我要死了。他想。
　　黑暗袭来之前，他脑中再次闪过了许多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
　　微笑的眼，专注的眼，哭泣的眼，嗔怒的眼，含羞的眼……那都是同一双眼。
　　是谁……
　　谁……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一声尖叫。
　　那个声音让他有着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但他无论如何想不起在何处听到过这个声音。
　　此时他眼前已然一片血红，他什么都看不清，但他依稀觉着，有一双手抚上了他的脸，有水滴在他的脸上。
　　或者，是泪？
　　他突然觉得全身暖暖的，异样的舒服，所有枪伤造成的疼痛都被温暖所包笼，他就像躺在夏日的阳光之下，舒适，惬意。
　　这怎么可能？我一定是死了，这就是死的感觉吧。
　　随后，他昏迷了。
　　李熏然彻底清醒是在半个月之后了。他被告知，谢晗已死，鲜花食人魔的案子已经尘埃落定。
　　但烙在他心中的伤，就如同他左肩上的弹痕一样，并未就此消逝。
　　还有那些恍惚中不知是真是假的感觉，又是什么呢。
　　“那些药物的作用，是会让人产生幻觉、精神恍惚反应迟缓的，是吗？”手术之后，他忍不住问了医生。
　　“没错。”
　　“幻觉……”
　　是幻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