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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对口 ...

  •   浩荡的先零迎亲队伍在山林,草场,河谷间几度穿行,终于在午夜降临之前,进入一片开阔的原野中。一条大河蜿蜒其间,不见首尾,却反射着河滩上一片密密匝匝的毡帐营火。云歌正在猜测许是凌滩快到了,地面已震起蹄踏之声。持着火把的马骑迎驰而来,又分作两支,护翼在队伍的两侧。
      也许是重归族中的兴奋,也许是脱离战险的后怕,迎亲的队伍在见到迎接的马骑之后,忽然在夜色中长啸而起。那啸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像是狼群的呼嚎。

      在那一片啸声中,云歌看着人强马壮、手提利刃的先零羌人还在如河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上前来,想起孟珏说他到凌滩自有安排的话,心中却仍不免七上八下。自她答应骥昆不再接近孟珏,她便一直恪守承诺,整整一个下午,她甚至没有回头看过一眼他。然而此时,趁着骥昆被跖勒派人唤到前边去的当口,她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孟珏,却见他也正望着自己。四周游动的火把在他墨黑的眸子上明暗闪烁,却越发衬得他的眼眸幽深无波、镇静非常。他几不可察地朝她点了一下头,似乎在向她做出保证一般。云歌心下略略安定,也朝他不易察觉地点了下头。孟珏的唇角微有笑意,眼睛却忽然向前方划去。
      云歌急忙回过头来,见骥昆正和跖勒策马近前,正讨论着人马归帐的事情。
      跖勒忽然看了云歌一眼,而后对骥昆道:“弟弟,今晚能不能让云歌与阿丽雅同住一帐,过一下喜。”
      云歌闻言心中一动,径直回复跖勒道:“当然好。”
      骥昆却道:“过喜应在出嫁前,而且需是同族的姐妹,云歌并不合适……”
      跖勒的声音有些低沉:“为了与罕羌撇清关系,从他们部落我可什么人也没有带,就除了你的云歌。”
      骥昆没有理会跖勒语中告诫的语气,反而问道:“父王的意思吗?”
      “是我的意思。”跖勒看了一眼骥昆,眼中似在向他保证着什么,“阿丽雅是我三酒四礼迎娶回来的,我不会让什么事情发生在她身上。”
      云歌听不太懂他们的对话,只是觉得自己这一路都没能和阿丽雅说上一句话,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她便又语气笃定地道:“我与阿丽雅情同姐妹,十分合适。”
      骥昆压着一丝不快低声道:“你知道过喜是什么吗?”
      “那哥哥我就代阿丽雅谢谢弟弟了。”跖勒好似没有听到骥昆的话一般,称谢过后策马而去。
      “明明是我答应了他,为什么他却要谢你?”云歌有些不解,转头看了看骥昆,却见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眼中略有怒气又似在思忖着什么。而后,他忽然伸手抓住玄骆的缰绳,嘴中打了个呼哨,同时策动起自己□□的马,带着玄骆向前跑去。云歌努力拉扯缰绳,想要迫马停下。玄骆却嘶鸣不已,摇头挣脱了她的牵拉一意跟着骥昆向前驰去。手持火把的先零羌人,忽见四王子引着一个女子纵马奔驰,纷纷避行闪让。
      天幕幽阔,长风飞渡,河涛低鸣。两匹马驰过浩浩凌滩,进入那一片萤火纷繁的毡帐营地中。骥昆又带着她在营地中一路穿行,最后在一座白色的大毡帐前才喝住马跳下马背来。
      云歌也下了马,正在四下打量,帐中已经迎出七八个身着毡袍的羌人,有男有女,有长又幼,见到骥昆都眉欢眼笑地道:“听见玄骆的嘶鸣,就知道是小王子回来了。”几个年长的侍女看到云歌,似乎明白应是跖库儿的贵人,低声笑问道:“可是小王提过的那个爱穿绿衫的姑娘?”
      骥昆笑了笑,吩咐她们道:“云歌在马上颠簸了一天,有些累了。一会儿还要到哥哥的新娘帐中陪夜过喜。你们快去准备些沐浴的热水来。”
      一个年纪略长的侍女闻言,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张嘴欲要说什么,却被骥昆浑不在意地打断了:“她不是羌人,不用守那些规矩。缤祝,备好了热水,你再去厨帐弄些吃的来。”
      缤祝迟疑了一下,带着几个侍女离去了。

      骥昆又吩咐一个眉眼机灵的的男侍从,道:“犀奴,你带人在帐外守着,不得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帐来。”
      “是。”犀奴领命,带着另外几个侍从向大帐的各角分散而去。
      骥昆开步向帐内走去,回头看见云歌还站在那里发愣,又回身拉住她的手臂,一掀帐帘将她带入大帐中。
      云歌被他一路引马强行带到这里,原有些恼,现在又被他拽入帐宫中,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气急嚷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骥昆,我还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野蛮的一个人……”
      她气急败坏嚷得口不择言,他却停也未停继续拖着她往帐中深处走去。大帐中灯火通明,挂着勾金错银的华美绣毡,铺着整张的动物毛皮拼接的地毯,还有雕着动物纹样的银杯铜皿。云歌无心看这些,还在挣扎不休,却已被骥昆拖至帐底。那里有一只敝旧的汉式盝顶朱漆木箱。他又沉默着把她按坐在那木箱之上。
      “你……你要干什么。”云歌注意到帐中空空,想起他方才已把人都吩咐出去了,忽然莫名地紧张起来。她挣扎着站起身,却被他压住肩膀又按了回去。他褐金色的眼睛也向她迫近过来,带着薄薄的怒意注视着她。云歌被震住,一时停止了挣扎没有说话。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骥昆忽然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单腿跪下右手扶肩向她行了一个羌人大礼。
      “你……你这是干什么?”
      “我想了一个下午,觉得如果要你重新信任我,就必须请求你原谅我之前的隐瞒,而且我保证,从今以后也绝不再向你隐瞒任何事情。”他依旧单腿跪地,只仰起头道。
      云歌愣在那里。其实春末与他同行中羌时,她便知道骥昆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掩蔽。然而她思量他们本就是陌路相识,又隔着不同的民族与迫近的战事,这点隐瞒本也无可厚非,更何况他一路帮她,她实在不能责怪他什么。
      “没……没有……我并没有介意你那时没有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云歌低声道,“你……你起来吧。”
      “不。你介意的。”骥昆很肯定地道,“你对我已有所戒备,我从你的表情里看得出来。”他停了停,又道,“云歌,我不喜欢看你笑着讨好我的样子,倒宁可你大着胆子骂我,就像刚才一样。”
      骥昆的话令云歌忽然想起他们上次分别时的情景,又让她有一种陷入泽潭般的惆怅,一时不知该该怎样回答他。
      骥昆看了看她,也沉默了片刻,道:“这个朱漆木箱,是我母亲在世时用来盛装衣物的。我九岁时,她因病过世。父王将她的东西都烧掉了。我却从那烈火中将这只木箱拖出,一路拖到我的帐中。”
      云歌俯身而望,果见那木箱上一片被火舌燎过的黑色。她慌忙站起身来。
      骥昆却起身将她按回原处,而后退步,继续道:“我们的时间不多,我只是要你知道,我下边所说皆是对着我母亲的遗物而言,没有半点隐瞒。”
      云歌微微动容,却没说什么,只静静看着他。
      “我是先零羌酋豪尤非的第四子。我的羌族名字叫跖库儿,我的汉族名字叫骥昆,是母亲给我取的。而我的母亲名叫少夫,是汉朝和亲的细君公主与乌孙王军须靡所生。”
      云歌心中一震——人们都记得文韬武略不让须眉的解忧公主,却渐渐将美貌多才却也纤弱易折的细君公主忘在了脑后,更还有谁记得她转嫁军须靡之后生下的那个女儿。骥昆说他有四分之一的汉族血统,却原来这四分之一是汉室皇族的血统。而他那琥珀色的眸子又是来自乌孙的王族。
      “我母亲除我之外还生有一个女儿,就是你从杨玉帐中救出的丽史公主。”骥昆说到这里,原本因提到母亲而暗沉的眼眸中,又闪出光芒,“姐姐很喜欢你。”
      “我……我是因为三哥的缘故……”云歌不敢居功,想了想又问道,“丽史姐姐知道我与你认识?”
      “当然。”骥昆笑了一下,“因为玄骆……也因为你颈上那串泪情人。”
      “……怪不得她一见我就直接问我跖库儿可好。原来她那时就知道了。”
      “我却在那晚,你在鲜海旁说出你三哥的名字时,就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但是我没有说破,原来打算接狼彦伯伯回羌后再去西域找你时,能给你一个惊喜。”
      “狼彦……”云歌不自觉沉了下眸子,想起正是借着骥昆告诉过她的狼彦的私事,她才侥幸通过了余拔太的盘问。
      骥昆见她低头沉思,忙道:“狼彦伯伯去匈奴王庭的确是想说服匈奴人与羌人一起对抗汉朝。但是因为他的性格狂傲不羁,并未赢得匈奴人的好感,反而得罪了匈奴人,将他关在了范夫人城。而我去接他,也只是尽一份弟子和友人的情谊,并没有任何去与匈奴人修好结盟的打算。”
      云歌抬头见骥昆的一双眼睛直直望着自己,一副等待判决的坦白神情,不禁轻笑了一下,道:“我并没有那么想。”
      骥昆的眼中有几分不信,却也没有追问,只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们都不参与汉人与羌人的战争,只做一对赤诚相待的朋友。”
      云歌想起自己护送雕库回罕这一路上的种种,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他。
      骥昆却似乎以为她的沉默是对他的质疑,急切道:“除了这次陪哥哥去迎娶罕羌公主,我并没有参与过这次羌人与汉朝的战事。这一来是由于,我因母亲的缘故对汉人并无深切的仇恨;二来是因为,父王向来也无意将任何兵事交给我,他只希望我做一个‘闲’王子。”
      云歌怔怔望向骥昆,见他的眸中一片澄澈,明白他那披肝沥胆的话语,其实也是在乞求自己对等的坦白。云歌想起孟珏的嘱咐——他让自己什么也不要承认,那定是要将种种麻烦都揽于自己身上。然而无论他如何才智过人,在这凶险之地,这样做都是必死无疑。既然骥昆仍当她是朋友,也许她将一切都承担下来,既没有辜负骥昆,更能帮孟珏摆脱杀身之祸。
      云歌定了心意,便略显艰难地慢慢道:“如果我说我做了对先零不利的事情呢?”
      骥昆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然后他望向她,问道:“你是汉人派来的细作?”
      云歌略一迟疑,道:“你既知道我去杨玉营中救丽史姐姐的事,可知杨玉将我押到龙支城下叫阵的事情?是赵充国将军打开城门将我抢入城中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而我为了报答他,便答应了他的嘱托,将雕库送回了罕羌。”
      “杨玉……”骥昆皱眉低声愤道。片刻之后,他又抬头不解地问道,“可赵充国怎会将这样的事情托付于你一个女子?”
      “阿丽雅曾来汉廷贺节,故而与我相识。而且今年春季的时候,我在武都偶遇逃婚的她。”云歌忽然抬头看向骥昆,“其实那时你在陇南遇到我,正是她的族人为了迫她回族而要捉了我为人质。”
      “原来是因为这个托付你。”骥昆轻轻点头,沉吟了一下,又问道,“那你师兄孟珏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他怎么也会去罕羌,又为什么被你们绑了?”云歌一时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只得搪塞说不知。
      “罕羌的人说是孟珏将雕库送回族中的。还说他是汉人劝降的使臣。”骥昆又道。
      云歌语塞,然而越急越想不出替孟珏开脱之辞,只在心底恨自己心力不够。
      骥昆见她不语,却好似窥探到了什么似地问道,“他……是为了保护你?”
      一时间,暧昧似乎是最好的理由了。云歌咬住下唇未置可否,算是默认。
      “怪不得你要去给他送茶喂水,原来是他有恩于你。”骥昆轻轻道,“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对他……”骥昆打住话头,望向云歌,“我中午不该对你那般粗暴。”
      云歌低头愣了愣,遂又仰起头望着骥昆道,“总之此事与他无关,是我一手断送了先零和罕羌的联盟。”
      骥昆依旧直直望着她,似在衡量她的所作所为到底对先零有多么不利,然而一弯笑影却已从他的嘴角攀爬上来,他没有掩饰这笑意,任它在自己的脸上恣意荡开,“云歌,我真高兴。你对我果然也没有隐瞒。”
      云歌竭力掩饰自己心虚,眉睫却止不住地抖。
      骥昆却没有注意她脸上的表情,又低头沉思起来。片刻之后,他抬起头道:“你送雕库回罕的确对先零不利,却也不能说罕羌背盟都是你造成的。他们原本就是慑于压力才勉强与我们结盟的。这件事情也事出有因,是因为杨玉而起。他为姐姐的事而迫害你一个女子更是可恨。”骥昆停了停,又道,“而且,这些都是你来凌滩前的事情。这次来先零你并没有什么计划,对吗?”骥昆再一次望向她,眼中充满期待,也隐隐有几分紧张。
      “我送雕库回罕时,并不知道你们会到族中来迎亲。更何况我是被达穆尔绑到你们面前来的。”云歌回道。她的心中却想起孟珏那一句“我到凌滩自有安排”,不由微微咽了一下喉咙。
      骥昆的眼中却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他走近她又蹲下身去,将自己挺拔颀长的身躯凑得和坐着的她一般高。
      “好。那我们现在彼此赤诚相待了……”他的眼中闪着诚挚的光芒,“云歌,我们还要继续那个约定——我们都不参与汉人与羌人的战争,只做一对……”他停了停,将眼中的涌上的一阵热潮强自压下,“只做一对坦诚的朋友。”
      “哦……”云歌见他离得这么近,赧面仓促道:“……既是朋友,不在人前时,你要尊重我,不可以……这么随便。”
      骥昆将身子后撤了一下,眼中有些许暗淡,但是并没有气馁之色,“好,我答应你。”
      “还有……”云歌又殷切切地望着他,问道,“你能帮我保住我师兄的性命吗?”
      骥昆想了想,道:“这件事只能由父王来定夺。不过他既然是要保护你才惹祸上身,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为他说话。”接着,他又笑着看向云歌道,“现在,就只剩一件事情了。我们来对一下口,把过去几个月的事情串一遍。这样父王和哥哥们问起来就不会有破绽了。”
      “嗯。”云歌低头转开眸子,有些不能直视他眼中那种真心的快乐。
      “我六月份将狼彦伯伯接回羌地后,便与他分了道。直接出关去找……”骥昆微微打住,又道,“总之一直到九月都没有回过族中……我可以说……”他思索着,“我们可以说我一直与你在游历中羌各部。后来,姐姐从杨玉的营地逃出后,遇到了我们,我们便将玄骆换给她……”
      说起丽史,云歌忽然想起三哥来,她不禁打断骥昆道:“我哥哥和丽史姐姐现在都在凌滩吗?”
      骥昆微微一哂,露出一种既无奈又佩服的神情,“哪里……我姐姐又被你那战神一般的三哥劫出营地去了。”
      “究竟怎么回事?”云歌也不禁随他气笑。
      “我当时并不在族中,”骥昆道,“听说是姐姐忽然骑着玄骆回来了,她力劝父王放弃与汉人的战争,并说这场战争的导火索事出有因,先零是被人做局设计了。”
      “丽史姐姐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云歌皱眉轻轻道,“她甚至对杨玉也这么说过。”
      骥昆的眼中闪过思量,又继续讲下去,“然而父王认为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汉羌之间的积怨已深……”骥昆停了停,似乎有些担心这些话会令云歌不快,而后他又继续道,“父王对于姐姐私逃的事情本就大为恼怒,当时就把她软禁在了族中。谁知到了九月,你三哥带着一个武功了得的侍女又将姐姐劫走了。族中人说,他两人直接闯入营地,简直似入无人之境一般。”骥昆的声音带笑,却又有些年轻气盛的不服气,“听说他六月时也曾来过凌滩,那次也是弄得营地一片大乱。两次我都不在族中,以后有机会遇到定要与你三哥一较高下。”
      云歌微微笑了笑,拾起先前的话道,“那我们该是在丽史姐姐返回先零时遇到了她,并将马换给了她。”
      骥昆展颜而笑,眸光熠熠地望着她道:“对,那天晚上你没有抢走我的马儿,而是同我一起接了狼彦回羌地,然后我们一直在中羌游历,巧遇姐姐后便将我的马换给了她。之后我们仍旧在中羌游历,直到后来发生了些小争执,你便赌气去罕找阿丽雅,身边却还带着我送你的‘犬牙’。”骥昆的眼中带有一丝微醉的神情,仿佛过去的几个月中他们真的一直相伴同游一般。
      云歌沉了沉眼眸,“可是,我并没有见过狼彦。”
      骥昆略一思索,不以为意地笑道:“也是。你是汉人,自然不宜进入匈奴之地。我将你留在张掖,自己去了范夫人城。将狼彦带回羌地又与之分别,又与你在张掖重新汇合。”
      云歌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我们……是如何认识的?”
      骥昆看看她,似乎回忆起平生最快乐的事情,“你为羌盗所劫,我偶然遇到便拔刀相助。”
      似乎……没有什么漏洞了。云歌抬头看看骥昆,见他长立在自己面前,眉眼清澈舒展。
      帐外忽然响起缤祝的声音,“跖库儿小王,热水和吃食都已备好,可要送进帐来。“
      “候在外边。等我的吩咐。”骥昆回道,他又俯下身去对云歌低低道,“我要你与我坦诚相对,也是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在族中的一举一动最好都与我商量过,免得惹上麻烦。”看云歌露出不解的神情,他便解释道,“羌人过亲,是由新娘族中的姐妹好友相伴三晚。这本没什么,然而羌族有个规矩,这陪伴过亲之人,三日之内不能碰水,更不能沐浴,以免将喜气濯去。我知道你们汉人女子素爱清洁,想你这一路骑马辛劳,先沐浴过再去陪伴哥哥的新娘总会好些,才带你抢先一步来我的帐中。”
      云歌微微震动,颔首垂目,一时无语。
      骥昆见她如此,又低沉了声音柔缓道:“我更担心的是,罕羌与汉修好的消息若是惹怒了父王,会将这门婚事作罢。阿丽雅恐怕会有麻烦。那你作为过亲之人恐怕也会惹上麻烦。不过哥哥一直思慕阿丽雅,刚才也向我保证不会让此事发生,我才舍……”他骤然停下,换过一个词,“我才同意你去陪夜过喜。”
      “我与阿丽雅的确有些体己话要说。”云歌却飞快地抬目道,她的心记挂起那个梨花带雨的新娘,并没有注意到骥昆这个词语的变换。
      “好。刚才我们对口的话,你最好也让她知道一下,免得惹出麻烦。”
      “我师兄的事……”
      骥昆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道:“我现在就去见父王。”他又转向帐外,“缤祝,将热水与食物都送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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