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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忆 ...

  •   刺骨的寒冷侵蚀着整个战场,北风狂吹,犹如刀片的雪花瞬间将尸体掩埋,“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耳畔是呼呼的风声,雪似乎要停了,段衍的眉毛睫毛嘴唇都染上了一层盐白,血顺着早已穿透的胸腔流下,痛觉已经麻木,只突然就觉得无比的寒冷,恍惚看着周边的将士都已倒下,似再也承受不了,眼前一黑,轰然一声,便什么也不知晓了。
      黑暗中,我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想起在上京度过的那几年,还把弥留之际没想到的都走马观花过了一遍,本以为死后,我该上天入地,走奈何桥,喝孟婆汤,来世再做一条好汉,可不知怎么的,我的意识似乎还存在,只是不知游荡在何处。过了十几年尔虞我诈的生活,好久没这么放松过,想到什么是什么,想哭想笑想乐想悲,一概不需要掩饰。
      就好像又过了一遍童年,那是前世短暂岁月里难得的欢乐时光。十二年前。“醒醒,快醒醒,太阳烧屁股了,你咋还没醒呢!”陈二娃的声音兀地响起,早春的冷风刮来,我皱皱眉头,闭着眼睛,半支着身子想要抢回我的被子,似是料到我的反应,陈二娃把被子推到床边,踢鞋、上床,用小身板挡住我伸向被子的小爪子,我怒,突变方向,一爪子拍向他屁股,陈二娃哇哇叫:“哎哟,疼死爷了,快起快起,再睡人就多了。”我:“…什么人多人少的,我还没睡够呢,出去,别吵我。”二娃:“果儿,你难道不好奇吗?”我忍无可忍,终于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粉红的小圆脸,大眼睛长睫毛,粉嫩的嘟嘟唇,尖尖小小的鼻头,初春的早上水汽重,可能是大清早一路跑过来的缘故,他眼睛到现在都还泛着水像一汪清泉,胸口微微起伏,小踹着气,看他这个样子,我又不好再吼了,只得不耐烦地说:“干什么?昨夜和你翻墙溜出学堂,晚回来被发现了,好一顿教训,现在还累着,你赶紧的,打哪来回哪去,不想看见你。”
      二娃:“果儿,我保证下次,下次一定不被发现,可是,这次你真不去吗?听说皇帝午时到达上京,诶,你就陪我去瞅瞅吧。”我:“…”见我没再昏睡过去,以为有戏的陈二娃:“果儿果儿,去嘛去嘛,我还没见过皇帝长啥样呢。”
      陈二娃大名陈晓,商家大户的公子,从小养尊处优,聪慧过人,小我两岁,向来过目不忘,是以世人都说陈二娃非是陈家老爷亲生,乃是助陈家发达的仙人的儿子,生来就不同凡响。然而,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陈大公子,在我看来也就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屁孩,在他入学堂的第一天,我就被拐着做了人生中的第一件错事---打架。看到他眼泪汪汪地站在我跟前哭诉,我居然连犹豫都没有便准备帮他出气,当然,秉承着圣人的教诲,我原是打算以言相劝,让闹事者先无地自容,再主动道歉,去找人出气的路上,我想好说辞调,调整好语气,正准备好好理论一番,却不知这小子怎么得罪的人,好好一文弱书生竟是不肯让我多言,直接就上了拳头,古人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就这样理所当然又莫名其妙的礼尚往来地打起来了,我甚至连事情始末都没搞清楚。事后冷静下来,我才惊觉自己吃了好大一个闷亏,越想越觉得一定是那小子做了什么错事,不好找师父帮忙,但又憋着一口气想要报仇,便拿我当枪使。我真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如此精于算计,这样的人,即便是有张好皮囊,我也是不会主动去交往的。出乎意料的是,陈晓却像是从此认定了我,除我以外鲜少和其他人玩,若是有人和我约好,结局不是被他人莫名其妙的爽约就是我突发状况去不了,久而久之,我身边竟也是除了他再无别人可陪了。虽然我天生对人的善、恶意不敏感,但除了这些小事,他也并没有其他出格的行为,我便将就着随他去了。这几年过去,我渐渐把他当成了我的亲小弟,或许是他那张过于出众的脸起了作用,也可能是他让我的童年多了那许多趣事,哪怕偶尔会被大人训,也好过终日对着书本,埋头苦读的好。
      话说回来,那天我仍是没经住他的哀求,陪他挤在集市上远远地看了一眼,说实话,那场景当真壮观,让人难以忘却,先帝不像寻常官家大老爷一般坐在奢华的轿子里,也没有鲜衣怒马,却莫名的让我感到敬畏,就连不知道他身份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驻足,甚至想要顶礼膜拜,他骑坐在马背上缓缓而来,自然而言就有一股君临天下的威严,天生帝王相。如果不是为了我,为了李姓江山的未来…
      “只是路过而已”我晃晃脑袋,街上的人亦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开始一天的买卖吆喝,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和陈晓分别,回到家里,我便知晓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不仅是断家嫡子段衍,小名果儿,我还是当今皇帝的侄儿李渊,大陈江山唯一的继承人。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我便坐着轿子出了城门,头还痛着,原以为我悄然离去,是不会被人发现的,谁知道陈二娃一大早来找我,找不着,出门见我上了轿子,竟一路大叫飞奔着跟出了城门,到这会儿,我迟钝的脑袋才反应过来“段岭”原来是在喊我,被“李渊”纠缠了一夜,我虽然小但也不傻所以难免想多了些…反应过来后,我一把掀开了帘子,谁知竟见他一步跨得太急太大,狠狠地摔了一跤,我顿时心头一紧,他一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怕是从来没这么摔过吧,我昨天被震得有些迷糊,连离开都忘了告知他,我急忙叫停,准备下车与他告别,便听到皇帝说:“我希望你记得你现在的身份,我知你早熟聪慧,但今时不同往日,该怎么做你知道的。”我顿了顿,转头对车夫说“不用理会,加快往前。”远远的地听见他的哭喊声,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哭得如此悲哀似乎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愤恨,仿佛被人狠心抛弃了一般,一时之间,我竟连再掀帘子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我不是个值得相交的人,尤其我还有着这样的身份…我在马车里如坐针毡,没过多久,哭喊声便戛然而止,皇帝命人停下马车,我再也坐不住,起身下了车,奔向陈晓,见他四肢大张,脸朝下晕倒在马路上,突然有些心疼,但事情太过复杂,听皇帝的意思是不想我和他来往,所以我只能把随身带的玉佩留下,希望他能明白我也是不得已为之,请护送的侍卫将他送回府中后,不敢再耽搁,转身上了马车。
      这一别,竟是十多年,不知道他如今过得怎样,在这乱世,恐怕也不太安稳罢,黑暗中,我仿佛被沉重的回忆所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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