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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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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告诉任何人,寒假结束后回到美国的泽北荣治默不作声地开始关注起美国那些著名高校的国际交换生信息,一页一页地查询,一条一条地筛选,所有的交换生信息,泽北荣治全都列得整整齐齐,然后往鹤田安娜的电子邮箱发了过去。
而距离他们俩在院子里跟秋千一起看的日出,已经过了两个月。
鹤田安娜收到电子邮件时,小小的电脑屏幕上映出她的脸,表情从不明所以慢慢转成了目瞪口呆。
「……你来真的?」
「不然呢?……还是说你搞不定?」
「!!!」
鹤田安娜出离愤怒地敲出了三个感叹号后下线了。
泽北荣治看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字符,笑得龇牙咧嘴,他舒适地往椅子背上一靠,椅子在房间里旋了一个圈儿,双手交叠在脑后,闭上了眼睛,得逞的笑容挂在嘴角,越发浓郁。他甚至能想到已经下线了的鹤田安娜是怎样被他轻飘飘的反问句刺到咬牙切齿,然后迅速开始把自己投向了一场新的战斗。他无比确信,只要鹤田安娜想来,她就一定做得到——她总是在背地里埋头苦干地努力,然后表面上风轻云淡地成功,炫耀苦难从来不是她的人生信条,那些她嚼碎了咽下去苦头,早就已经被她堆砌成了让自己走得更高的台阶。
笑意在泽北的眼角眉梢绽开了一小会,就慢慢地枯萎了。泽北想到被他冷落在电脑角落里的,来自芝加哥高校的国际交换生信息——那么多交换生信息,可他唯独没有把芝加哥的列位其中。
太明目张胆了。太昭然若揭了。戳都不用戳,那种灼热的希冀已经如同翻滚的岩浆一样,他不敢再向她袒露,某些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是自私的,而这份赤/裸直白的私心,他害怕会灼伤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未来。
一年后,泽北荣治收到了那封来自鹤田安娜的申请交换生成功的邮件时,他果然在邮件的末尾看到了她风轻云淡的甚至带着几许洋洋得意的三个字:通过了。
泽北荣治条件反射般在邮件里回复了恭喜两个字。想了想又觉得好像正儿八经得过分疏离和敷衍,又加上了一句,什么时候出发?
「喂!你这家伙,是不是没有好好看邮件啊!」
「什么?」
「我有写的吧,后天啊后天!在芝加哥国际机场接我!」
芝加哥这几个大字仿佛撞向地球的彗星,直直冲击了泽北荣治的大脑。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沌感让泽北荣治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他浑浑噩噩地进食,浑浑噩噩地入睡,浑浑噩噩地在篮球场射篮,直到那粒自他出生起就跟他如影随形的橘色球体终于也无法忍受他的心不在焉,从他手中脱出后背叛了以往掉入篮筐的轨迹,在篮板上掷地有声地宣告着泽北荣治的失手。
他怔怔地看着滚落到脚边的篮球,张了张嘴,喉结无声地上下滚动。
终于熬过了艰难的48小时,依旧浑浑噩噩的泽北荣治赶往国际机场。接机处,他甚至还在想着这该不会是自己做的一场毫无逻辑的梦吧?直到他看到鹤田安娜由远及近走过来,她明眸皓齿的笑容越发清晰,浑身仿佛裹挟了这48小时的迷雾里所有的阳光,冲破了他厚重的迷茫。
她站在他面前,雀跃不已。
她说:我来了荣治,你倒是欢迎欢迎呀!
她说:当时申请了不同地方的三所学校,结果只有芝加哥的这一所通过了。
她说:奇怪了,这所学校明明很棒,为什么当初荣治给我的材料里没有呢?
她说:可恶,你该不会真的觉得很简单吧?这一年我可是花了大力气的!
她说:荣治……荣治?荣治!
泽北荣治终于慢慢从鹤田安娜清亮的眼仁里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影子,他抬了抬手,仿佛手足无措般扶了扶安娜的肩膀,就在安娜捉摸不透他要干嘛的时候,他总算是从千思万绪中找回了肌肉的控制权,猝不及防把她抱了个满怀,仔仔细细地呼吸着她身上漂洋过海的气息。
“辛苦了,安娜。”
眼泪就是在这一瞬间盈满了眼眶,好不容易被鹤田安娜强行按捺下去的疲惫感终于是没了束缚开始涨潮,倾诉欲在这一刻直逼顶峰,可她刚刚松了牙关,出声的却是自己难以掩藏的呜咽声。
脑袋里警惕地拉响警报,她用力把脸胡乱地蹭在泽北衣服的前襟,然后推开他,强装镇定地顺了顺耳后的碎发,口不对心回应道:“也就……还好啦。”
鹤田安娜没有办法不管不顾地表达她这一年她所有的委屈、辛苦和艰难,还有她第一次坐长途飞机的极度不舒适,她只能是习以为常地保持倔强,就像她当时轻描淡写地把交换生申请推到了父母眼前,语气稀疏平常得仿佛在告诉他们自己昨晚喝下一碗粥当晚餐那样轻松。
一直到鹤田安娜也跟泽北荣治一样来了美国,她也仍然把这当成一场需要势均力敌的对峙。
差一点点,她就要防线崩溃了。
差一点点,她就要缴械投降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
泽北荣治把鹤田安娜潮湿泛红的眼眶和悄无声息的抗拒都看在眼里。业已成年的高大男生终于明白过来,鹤田安娜的“一点点”对他来说,也许就是千沟万壑。她至始至终都陷入跟他的极限拉扯之中,仿若一场拔河。滑雪场他亲吻她,也并没有融化掉她身上倔强的一层壳,好像这一吻不是吻,却成了她比赛中一次意料之外的打滑,甚至还隐约起到了反作用,现在她比之前更加全副武装了,是一种蓄势待发并且愈演愈烈的,较劲。
……嗯怎么说呢,倒是也可爱得很。
在入学了几个月后,鹤田安娜甚至没有向泽北荣治求助过任何一次。她无数次跟他分享生活中一切趣事、糗事,他其实很开心她那旺盛的分享欲在他这里能够得到释放,可这也慢慢凝成了泽北荣治心里一根别扭的小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仿佛都是鹤田安娜在用力地向他证明自己极快地融入了异国他乡的陌生环境,并且并不需要他伸出援手。
这让他丧失了顺理成章融入她生活的借口。
沮丧……非常沮丧。
泽北荣治在训练结束时的最后一个射篮失投,他终于忍不住拧紧了眉头,仰天长啸。
队长杰拉德给一身汗津津的泽北扔了一瓶水,一挑眉,开口点破,“泽,你不在状态。”
泽北胡乱用领口擦着汗,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另一个队友克洛斯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在想妞?这好办!今晚爱丽丝生日,她会邀请我们去派对……唔!”泽北没好气地用湿淋淋的毛巾抽他,才总算掐断了克洛斯活色生香的计划。
这么一闹,队友们渐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议论开来。结果讨论得激烈,场面一度不受控制,泽北不得不面红耳赤地站起来,像是人群中一颗快要爆炸的辣椒。他把心一横,直截了当地挑明了:“还……还没有!她还不是女朋友!”
“WOW!”队友不约而同地发出抑扬顿挫的感叹,异口同声:“那就让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