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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积怨》第四卷 佛祖,老猪敬你一只鸡屁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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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沙滩,穿过一片树林,然后进入一片平原地区。
在这里猪八戒见到了那座叫食城的城市。一看那长满青苔的暗灰色城墙就知道这是座屹立了数百年的古城,都几把乌龟年纪了。这应该是座和平之城,好像从来没发生过战争 —— 至少没在这里发生过。所以城墙虽然很旧但却相当完整,仿佛一件完美的古玩。
此时夕阳斜照,整座城的影子被拉得又远又宽,衬托得城池无比宏伟和壮观。
猪八戒正在疑惑这么一座城市怎么可能发生让人闻之丧胆的事,忻欣却飞了过来,问:“喂猪……”
猪八戒火了,“你要叫‘喂’就叫‘喂’,要叫‘猪’就叫‘猪’,求求你别两个字一起叫行不行?”
忻欣吃吃地笑了一阵,说:“不叫就不叫,有什么了不起。喂,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啊?猪!”
“我看到什么了?”
“那城的上空 —— 你看!”
猪八戒抬头望去,“什么呀,除了几片云什么也没有。在耍我是不是?”
忻欣瞪着眼睛看着他:“你真的没看见?”
猪八戒同样瞪大眼睛看她:“你看见什么了?我又看见什么?”
“你真的没看见?”
“真的没看见,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
忻欣望向食城上方的天空,喃喃道:“是心眼,不是肉眼……”
猪八戒问 :“你在胡诌些什么?再不说你看见了什么小心我让牛魔王那样你!”
忻欣说:“你有没有听说过,精灵都是近视的?”
“我知道,所以才奇怪为什么你看到什么我却什么也没看到。”
“我们精灵有两双眼睛,一双是肉眼,一双是心眼。肉眼是用来看凡物的,视力的确没有你们人类好,但如果我们看到一样东西而你们人类看不到的话,那么一定是用了心眼,心眼看到的东西都是非凡物,简单点儿说就是非物质的东西,更简单点儿那只好说,我有时能看到风和气,你们能吗?”
猪八戒说:“我看你还是快点儿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什么,答案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时那第二骑兵团团长石径斜突然策独角兽奔上来,问 :“你们说什么?”
忻欣张口刚要说话,猪八戒急忙朝她喷了口气(因为手被绑着)。忻欣立即回头大骂:“你有口臭你知道吗?猪!再惹我信不信我让牛魔王那样你!”
可怜牛魔王IQ有限,在这边听了两次关于“那样”的话都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只好歪着脖子侧着脑袋想得元神出窍。
忻欣骂完猪八戒,然后对石径斜说:“没事,没说什么。”
金戈铁马一行人来到护城河河边,石径斜扯开嗓子往城头上喊:“上面的人听着,下面是金戈铁马两位将军和捉回来的逃民,快开城门!”
因暮色渐浓之故,城头上的守卫可能看不清城下面人的样子,道:“你们真的是金戈铁马两位将军吗?”
金戈铁马答:“没错!”
“那你们背后跟的是什么人?”
“有逃民,也有强盗。”
“都长得怎么样啊?人品如何?”
石径斜吼道:“你娘的,用不用连他们拉的屎是什么颜色也要告诉你?你他妈的是哪个龟儿子在装大爷?是不是皮痒了想挨板子?”
“对不起!对不起!职责所在,问清楚点儿而已。这就开城门。”
吊桥放下,城门开启,金戈铁马带着唐僧等人一并进去了,进到城里首先看到的是一条大街,街上虽然亮着一列魔法灯,但路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可能刚刚从矿山里回来的矮人默默地走着。街上垃圾杂物很多,显然是好几天没清理了。秋风扫过,卷起遍地沙尘和碎屑,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打着转。大街旁的店铺十间有九间是关了门的,只有铺门前的招牌被吹得“吱呀吱呀”乱响,要不是楼上亮着灯,还真让人误解那店是早被人遗弃了的空店。
风中柳慨叹道:“几个月没进城,现在物非人非了。”
猪八戒问:“以前不是这样的吗?”
“不是。繁华着呢!一到晚上,那些小贩都会三三两两地出来叫卖小食,还有耍杂技的、卖唱的、说书的,不知有多热闹。”
猪八戒斜瞟了眼金戈铁马,见他们虽然一脸严肃,但眼神却有种掩饰不住的感伤。
大家经过一间裁缝店时,突然听见里面传出闹哄哄的打骂声,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手拿尺子追着一只猴子跑了出来。那猴子身上穿着一件人的衣服,但穿反了,弄得不伦不类的。估计中年男子是裁缝店的老板,一边追那猴子一边叫骂:“不要脸的红屁股,老子我冒那么大的风险开门,钱没赚上几个衣服反而被你偷了,老子宰了你下酒!”骂归骂,裁缝店老板终究是追不上那猴子,猴子边跑边回过头来做鬼脸,龇牙咧嘴笑得十分得意,突然见前面过来一队官兵,吓得连忙蹿上一间古玩店屋顶,然后回过头来好奇地望着那些走在官兵中间身上缠着绳子的人。
裁缝店老板也看到官兵,忙上前,气喘吁吁地说 :“各位爷,帮帮忙吧。”
石径斜道:“对不起,我们赶着交差,没空。有事到衙门告官。”
老板无奈,悻悻地走了,边走边骂那猴子,大体意思是要跟上下五千年所有猴子发生不道德且非双方意愿的性行为。
猪八戒回头去看那猴子,发现那猴子也正看着自己。
忽然猪八戒觉得那猴子的眼神充满智慧,然后又为自己这个感觉感到好笑。猴子怎么会有智慧?要说猪有智慧那还说得过去。
唐僧说:“八戒,你有没有觉得那猴子的眼神充满智慧?”
老和尚也这么说!猪八戒再往屋顶上看时,发现那猴子早消失在暮色之中。
牛魔王说:“那猴子有什么智慧?你看着我,看我的眼神,多智慧!”
猪八戒说:“没错,的确很智慧。脑袋长在头发上的人,哦不,是牛,都是很智慧的。”
这时队伍经过一间饭馆里面只有两三个食客,而且这些人明显把饭馆当成了聊天室,光顾在那里说话,面前的饭菜动也不动一下。猪八戒看了心里说,多浪费!
唐僧说:“八戒,好像我们今天没吃过东西,是吧?”
猪八戒一听到“吃”字肚子马上叫了起来,响得像打雷。突然在饭馆门口看到几只被绳子绑着脚的鸡,猪八戒恨不得扑上去把它们活吞了。
咦,绑着脚的鸡?猪八戒这才发现好像很不妥,于是问身边的石径斜:“喂,兄弟,那些鸡为什么都被绑着脚?”
石径斜奇怪地回望他,说:“为什么不绑着脚?养鸡当然要绑着脚啦。”
唐僧问:“绑着脚干什么?绑着脚它们怎么走动?那不是没有自由了?”
石径斜啼笑皆非,周边的一些士兵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金戈铁马勒停独角兽问:“笑什么?”
石径斜指着唐僧他们,笑道:“没,只是他们说话很有意思!他们说养鸡要让鸡走动,给鸡自由呢。”
金戈铁马也相视而笑。
猪八戒和唐僧被笑得一头雾水,说:“好笑吗?”
金戈铁马道:“看来你们真的是外地来的。”
猪八戒道:“靠,我早说过了。”
“你们那地方是怎么养鸡的?”
“疯子。”唐僧摇头叹道。猪八戒也觉得如果答了这个问题,那么自己明显就像是牛魔王之类脑袋长在头发上的人了。于是两人都拒绝回答。
唐僧慈悲大发,看着那几只被绑着脚的鸡,说:“多可怜,你们生来就任人宰割,那还不算,就算你们活着也没自由,生死都不得其所。那么做鸡跟做一棵树有什么分别?人为什么都喜欢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其他生命身上,以此来剥夺人家的自由和权利呢?”
唐僧越说越感动,于是往那几只鸡走去,试图向它们说几句安慰的话。殊不知他刚刚靠近,那几只鸡就像事先早有预谋似的飞扑而起,狂叫着张嘴就向唐僧啄去。要不是它们都被绳子绑住,唐僧身上早被啄出了几个血洞。
唐僧吓得退也退不及,变色道:“怎么……怎么了?它们怎么了?”
金戈铁马道:“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们要绑着它们了吧?”
猪八戒问:“你们这里所有的鸡都这么凶吗?为什么会这样?”
金戈铁马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问?鸡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唐僧道:“不同地方种的橘子味道不同,这里的鸡比我们大唐的老虎还凶!”
猪八戒看了看身边的忻欣,问:“进城之后你好像一直没说过话。”
忻欣看着天,说:“猪八戒,其实我们真的不该进这城。”
猪八戒也望起天,但见天空一片深蓝,心里说,翼精灵,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呀?
一行人已到了一座衙门府的大门前,只见门顶有一横匾,上面鸡飞狗走地写了三个字:大理寺。
金戈铁马跟守门的衙役说了两句,然后一挥手,领人押着唐僧一行人进了大理寺。衙门此时已亮起了灯,但公堂里的衙役都走光了,只剩那大理寺老爷黑青天和师爷公孙泽在台上一边闲谈一边整理公文。两人见金戈铁马等人进来,只是随口问了句:“回来了?”然后继续收拾东西。
在猪八戒等人眼里,那大老爷全身除了黑之外并无特点,至于那师爷 —— 风中柳?太像了!公孙泽太像风中柳了!大家情不自禁地看看公孙泽又看看风中柳,看看风中柳又看看公孙泽!风中柳尴尬地低着头,说:“他是我哥。”
公孙泽在台上只顾收拾公文,看也不看台下一眼,冷冷地说 :“我跟你没关系,别胡说八道!”
风中柳叹了口气,不说话。
铁马金戈上前道:“黑大人,我们带回一批人犯,劳烦大人开堂审讯。”
黑青天黑着脸道:“下班了,明天再来。”
铁马金戈道:“还有一炷香时间呢!”
黑青天突然一摔手中的公文,尖声叫道:“你懂个屁!还有一炷香时间是收拾文件的时间!要是下班才收拾,那我至少要晚半个时辰才能回去,那时我可是加了半个时辰的班啊,谁给我加薪?你吗?”
“……”
黑青天重新将刚才摔乱的公文整理好,说 :“明天再来吧,今天真的不行了。”
“这里有几个是外国来的,需要弄清楚他们的身份。”
“外国来的又如何?就算我老子来我也要他坐一晚牢!你,把他们全押到一号牢那边——那可是贵宾牢啊,无论是谁都对得起他们了。”
金戈铁马过来对唐僧说:“师父,委屈一下了。”
唐僧说:“不委屈,大老爷要忙就忙吧。坐一晚牢无所谓,但我想问一问,你们这坐牢有没有吃的?”
“有,当然有。”
牛魔王喜出望外地跳出来,道:“真有,多少钱?”
“坐牢吃的是公家饭,不用钱!”
牛魔王骂道:“他娘的,早知道我就来坐牢不去当强盗了!”
于是唐僧等人被几个衙役带了下去。
开始猪八戒以为一号贵宾牢有多了不起,后来才知道它只比普通牢房多出一个马桶而已。
牛魔王、风中柳及其部下被关到十五、十六号牢里,由于每号牢房都是独立的一间石屋,所以猪八戒等人与他们相隔十几间空空的贵宾牢,无法取得联系,可谓咫尺天涯。
吃饭时狱卒送来饭菜,那些饭菜好得像在给死刑犯吃的最后一餐,全是山珍海味,那肉食林林总总多得猪八戒都叫不上名字,连饭都是蛋炒饭。
唐僧十分不忍地看着那些饭菜,合掌道:“阿弥陀佛,当人开开心心吃一餐的时候,大自然要有多少生命无声无息地灰飞烟灭啊!”
猪八戒说:“傻X,有得吃还说那么多!”
唐僧说:“八戒,不许吃!出家人不吃荤,难道你忘了?我们换素食!”
“随你便!”
唐僧叫来狱卒,说:“这位大哥,我们想把饭菜换了。”
不料那狱卒的脾气比屎还臭,大声道:“靠,你大爷没空!有你吃还推三推四。换什么换啊?这是坐牢,不是饭店!”边骂边走了。
“唉……”唐僧叹了口气。
忻欣说:“算了师父,你就将就点儿吃了吧。”
猪八戒老实不客气,抓起一只鸡腿张口就要咬,唐僧马上道:“八戒!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知道,填饱肚子的东西。”
“那是生命!跟你我一样,是生命!生命应该得到尊重。”
“我只知道我不吃这些生命的话,我自己会没命。”
唐僧愤然道:“一只残忍的猪。”
猪八戒说:“不残忍自己就会死,那我宁愿残忍一点儿。我不是神仙,没他们那种包容一切的胸怀。其实神仙也不是个东西,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能包容一切吗?因为他们不需要得到一切,他们什么都有了。他们会飞,走路不用马,所以不会对马残忍;他们不用吃东西,所以不必对一切会被吃掉的生命残忍。假如他们是凡人,不会飞不靠香火,那他们也会跟我们一样,残忍地对待所有东西。所有人脱光了衣服都是最原始的样子,谁也没比谁进化得多!”
唐僧看着盘里的肉,说:“我听到了它们的惨叫。”
猪八戒说:“我闻到了让人流口水的香味。请原谅我木然,谁叫我是凡人呢?在人的世界里,有些东西生来就是被人吃的。像我的同胞——猪……”顿了顿,又说,“这叫命!没得选择!”
“……”
猪八戒端详着手中的鸡腿,说:“它们可能很愿意被人吃的。”
唐僧说:“你不是它们,怎么知道它们愿意?”
“对呀,你也不是它们,怎么知道它们不愿意?”
“很简单,你想你们猪愿意被人杀来吃吗?”
“我不是猪。如果我是猪,与其被关在猪圈里一辈子,那还是把我宰了吧。”
忻欣在旁边听得都不耐烦了,说 :“你俩有完没完,不就是吃一顿饭嘛,犯得着说那么多废话吗?要不干脆什么都不吃了,像我们精灵一样,吃树叶!”
唐僧盘膝坐下,闭上眼,说:“他要吃就吃,总之今晚我拒绝吃这里任何一样东西。”
猪八戒一边狂嚼各种肉食一边念:“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心中有佛就行了。来,佛祖,老猪敬你一只鸡屁股!”
由于精灵的先天性视力缺陷,忻欣以前一直以为世界上最可怕的莫过于起雾,但今天看到猪八戒吃东西的样子才醒悟原来自己犯了个严重错误。
其实猪八戒吃东西不能称为“吃”,称之为“塞”和“吞”就差不多了。三两下便把自己并唐僧的两份饭菜吃得盘底朝天,吃完了还一个劲地叫饿,仿佛刚才吃进两份饭的不是他而是唐僧或忻欣似的。
唐僧见猪八戒连猪肉都吃得津津有味,禁不住叹息道:“连你同类的都吃,真没人性!”
猪八戒说:“我本来就不是人,要人性干什么?如果我是人,那么吃猪肉又怎么算吃同类呢?你们人还吃人呢,那才叫没人性!”
酒不足饭未饱后,猪八戒问忻欣:“精灵,有事问你。”
“说。”
“刚才进城时你到底看到什么?”
忻欣登时打了个冷颤,欲言又止。
猪八戒急道:“说呀!”
“我看到 —— 城的上空有一大团暗红色的雾气,在那雾气里闪着绿光。可能是种征兆。暗代表灾难,红代表血腥,绿代表死亡。”
“……”
“这城一定是要发生什么灾难了,难怪那么多人要逃走。”忻欣说,“可我不明白的是,这里的统治阶层为什么不逃?反而把其他逃跑的人都抓了回来。他们难道就不怕吗?或者是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多少有点儿吧。要不然早就弃城逃跑了。但是人们对他们似乎很不信任,可见那即将发生的灾难摧毁性是多么强大,还没到就先摧毁了人的意志。统治者跟平民不同,平民到哪里都是平民,但统治者到了别处就不再是统治者了。所以哪怕是有一点点儿希望,他们都不会放弃自己的信念……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我越来越想见识一下了!”
“呼……呼……”在这么严肃的问题面前老和尚居然睡着了,而且睡得那么陶醉。
猪八戒看着忻欣,道:“你帮我看着他。”
“为什么?你要上哪儿?”
“我想出去打探一下情况。”
忻欣忙说:“我也去。”
“不行,你必须留在这儿,两个人走的话,行动极不方便。还有,我不放心老和尚一个人留在这里。”
“……那算了。你能出去吗?不如我用魔法送你走吧?或者你留在这儿,我出去。”
猪八戒笑笑,“别小看我了。”说完便施展土遁术离开了监狱,在泥土里一直走了将近一里路才上来,但刚刚冒出头就被暴打一顿,然后听到一个女的在叫骂:“死不要脸的竟敢挖地道偷看老娘洗澡?!”第二次刚探出头又看到两块圆圆的雪白的东西,自知又进了茅厕,再遁。最后终于在一条大街上转出土面。
此时已将近夤夜,街上别说人影,连鬼影也没见一个,街边的魔法灯虽然都还亮着,但大街两旁的楼宇十室九黑,人们好像都睡了。只有静下来细听,才隐约听到一些私语声。
猪八戒叹了口气,现在就已经人人自危了,要是灾难真的发生,那将会是怎么一个景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