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倾南国》风雭

19、一命换一命

　　一夜白头。

　　究竟是怎样的痛才能将墨黑的发线在一个回眸间伤心染成冬雪的颜色——白，触目惊心的白！我把执念的不舍与痴狂的思念沉甸甸地书写进那一片苍茫的白色中，看到的人看得到，看到的人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心痛。

　　所以，当死里逃生谢天谢地的林天然在奇艳果林外远远地望见夜南国那一头沧桑残酷的白发时，过往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含着泪一路狂奔过去，踮脚抱住夜南国的脖子嚎啕大哭。她把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衣领，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上去贴着他的，像是要与他严丝合缝地黏在一起成为一个无法分割的整体，永远不分开永远不分开。

　　谁害她绝世无双的美男子变成这个样子？

　　是谁？

　　她知道是她。

　　所以她不怨不恨不妒不怒了，发誓从此不离不弃。

　　她痴痴地望住夜南国近在眼前的俊颜。他发丝凌乱憔悴不堪，他双眼通红嘴唇干裂，他回望她的神情柔软受伤，仿若一个失宠委屈的孩子。她蓦地心疼不已，右手轻轻摩挲他的侧脸一下一下，心跟着一下一下的疼。许久许久，她哽咽着问：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他艰难地开口，嗓音干涩暗哑，像是有一把凶恶的钝器在脆弱的口齿间狠狠地摩擦，直到割出鲜红的血来。

　　顿时林天然眼泪汹涌，颤抖着慢慢凑近了亲吻他嘴角的血痕，满眼满脸的伤痛肆意蔓延无边无尽。夜南国温柔地低下头，嘴唇覆盖上她递过来的双唇，伸出手臂将她拥进仿佛寂寞已久的怀中，等待，问候，安慰，歉意，爱怜，失而复得的喜悦，永不分离的承诺，通通混合了碾碎了糅杂在这一个悲喜交加难舍难分的亲吻中。不放开，不离开，不分开，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吻得林天然几乎窒息。他强制压抑自己偏过头去，终于饶了她。

　　“你好像在报复我。”林天然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肿痛发烫的嘴唇，斜着眼打趣他。

　　“是。”没想到对方一口承认，理直气壮。

　　林天然仰天长叹：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她翻了翻白眼，竟然比她脸皮还要厚！

　　“天然，我不会再放开你。”他突然许诺。

　　始料未及的林天然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傻子似的猛点头，不受控制的眼泪胡乱地流下来淌了满脸。夜南国侧过身亲吻她咸湿的脸颊。

　　“不许再离开我。”

　　“嗯。”怎么舍得离开你？除非你先放弃我。林天然的眼泪又掉下来。以前她总笑人家是水做的，她说自己是铁打的，没想到她竟然是铁水做的。此时此刻她颇能自嘲。可是下一秒恍若一个世纪的变幻，晴天霹雳迎面打来，没有任何的征兆，她举步蹒跚，迈向万劫不复。

　　就在这准小两口卿卿我我打情骂俏浑然忘我之际，忧心忡忡的花枝急匆匆地跑来，口中大声疾呼“小城被挟持了”！闻言，急火攻心的夜南国当即抓起林天然的手撒腿狂奔。被生拉硬拽了一路的林天然早已释然，她不嫉妒了不在乎了不使性子不小心眼了，乖乖地任由这个她认定了的男人拉着自己玩命似的百米冲刺，任由他拉着自己却不顾一切一心只想着他妹妹的安危，哪怕手腕被拽疼了脚被拖崴了。她咬牙忍了。自此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她觉得放下全副武装温温柔柔甜甜蜜蜜地做一个幸福的小女人也不错。她发自内心地笑了。

　　她居然笑了？在这么一个赤.裸.裸血淋淋的生死关头，林天然居然笑了！拜托，小城被挟持，这是多么大的一个杯具，林天然你怎么能这么不识相？

　　孺子可教的林天然立马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就差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抹眼泪：小城，你不能死啊——

　　小城的房门外围了一群虎视眈眈威风凛凛的娘子军，被团团包围在中央的白衣绝色的夜素净单手卡住倾国倾城的夜倾城细细的脖颈，优哉游哉顾盼生辉巧笑倩兮。除去暴力和少儿不宜，这该是一幅多么多么地活色生香美不胜收的画面啊！收——言归正传。

　　“你们来了。”夜素净客客气气地同刚刚赶到的夜南国和林天然打招呼，神情怡然姿态优雅，像是与多年的好朋友见面寒暄“你吃了吗”。

　　可惜没人吃她那一套。

　　“放了小城！”夜南国开门见山，疾言厉色。

　　夜素净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你究竟想怎样？”夜南国又问。

　　“拿林天然的命来换小城的命。”夜素净娇滴滴地开口，声音仿佛能掐出水来。却是掺了三氯氰胺加了瘦肉精的毒水，害人不浅。

　　所有的人均是一震。夜南国乱了心神缄口不言，牵着林天然的手微微颤动着，没有放开却不由自主不易察觉地卸掉了一部分的力量。林天然敏感地察觉到了。如五雷轰顶，她脑子里轰地一声只觉天旋地转，一切都被掏空了，一片空白，单薄的身子直直地坠入天寒地冻的冰水中，她瑟瑟发抖，从指间一路冷到心里，透心的冷。乐极生悲，殊不知悲极生乐？林天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还不简单？”

　　所有的人都惊奇讶异地看向她。她只顾呵呵地傻笑，像一朵开在枝头迎风招展春意盎然的桃花，让人目不转睛爱不释手。她笑着挣开夜南国的手，径直向夜素净走去，一路笑着，笑得花枝乱颤，笑得身子抖个不停。惊慌失措的夜南国猛地醒悟过来伸出手去拦住她，眼神悲戚痛苦，挣扎着艰难地冲她摇了摇头：

　　“不要。”

　　她轻轻推开他，倏地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已经太晚了，你没有机会了。”

　　我说过不舍得离开你，除非你先放弃我。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念头，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转身走掉，再也不回头。

　　刚才那一刻若你紧紧攥住我的手，丝毫不放，我不会就此绝望，不会放任自己迈向万劫不复，再也回不了头。

　　夜南国，林天然，从此再也回不到过去。

　　夜南国眼睁睁地看着他最心爱的女人从恶魔手中换下他最心爱的妹妹，他心中五味杂陈。他恨自己无能为力，他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取这两个人的平安无恙幸福快乐。可是，最终他还是要伤害其中一个。他伤了林天然。他再也没有勇气去看天然一眼，而天然眼神空洞再也看不进任何人。

　　“恨他吗？”夜素净饶有兴味地盯着林天然。

　　“不恨。”林天然倔强地摇摇头，“反正现在我的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便你，只请你赶快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夜素净怔怔不语，忽然抿嘴一笑：“就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