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日情长》梅影临窗

33、33章

　　待皇帝进来后，大家又是一番见礼。
　　顾知坐在原地，眼泪却早已不争气的流下来。
　　为了青玉，她必须忍。
　　她不要自己的孩子，不要自己的爱情，都是为了青玉帮。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
　　皇帝抱住她，任由她如何挣扎也没有任何用处。
　　“放我…走吧。放了我，饶了我吧
　　”顾知拉住他的手，泪流满面的说。
　　“朕永远都不能失去你。永远都不能离开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再受伤了。”
　　顾知阖上眼睛，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要的，你给不起，何必再跟我纠缠，连累我一直陪着你。”
　　顾知啪一下的甩开他的手，却无意间划到了他的脸，“陛下，陛下…”宫女跪了一地，都在为顾知求情，为她的无礼告罪。
　　谁知顾知本人从未觉得自己冒犯了他，她转过身来，擦去脸上的泪痕，直直的盯着他。
　　“朕不会放你走的，哪怕就此，我留不住你的心。”
　　顾知泪眼婆娑的坐在了原地。
　　“今天晚上，烧房子吧…”
　　“主上！！”温若温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叩首在地。
　　“本座说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顾知一巴掌拍在盏上，内力震的温若温诺都不敢抬头。
　　她们并非没有见过顾知生气，而是顾知每次生气都是有太大的原因，而这次，并非帮中之事，而是…情爱之事。
　　“所有的事情，本座都已经安排好了，难道就因为你们与宫中的情谊，误本座大事吗？”
　　“我不管你们和这皇宫里有什么，到了今晚，都忘了吧。”顾知放缓了语气，目光也恢复如常。
　　“属下明白。”两人齐齐答话，温若也拉着温诺低下头去。
　　晚间。
　　顾知由一袭白衣换为了墨黑色的芍药长裙，容貌也改回了在青玉帮的容貌。
　　那才是她该有的气质和容貌。
　　“主上的易容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温若走进来，把一杯水放到她的手里。
　　“他之前送了我一支翠绿色的步摇，我记着，还是金饰打造的，全宫里就这么一支？”
　　“您这是…？”温若看着她安之若素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答什么。
　　“拿出来。”
　　温若在她梳妆盒的底层里找出步摇，放到她手里。
　　此时已是夜晚，步摇在她手里，却是熠熠生辉。
　　顾知在鬓上连连试了好几个位置，最后把步摇搁在了梳妆台上。
　　“死尸已毕，自焚书接机找人递给封月冉，然后…然后所有想走的人，都可一走了之，本座，已经没有时间了，要快回去，才能保住我青玉百年基业。”
　　“属下明白主上深明大义，是属下一心顾念儿女情长，无法与几个要好的姐妹分别。”
　　“这都多久了，我明白你们姐妹之间的情谊，可我们这样的人，怎么能有那样难舍难分的感情？姐姐…”
　　“妹妹深明姐姐的难受委屈，可这天下，就没有不散的宴席。想开点吧。”
　　当面前这个人真正站在她面前，同她说出这番话时，她才明白，原来这个小时候聪慧可爱的妹妹，早已被命运捉弄而成为了一个成熟稳重，富有心计之人。
　　“这身芍药的衣裳，是我及笈那日，母亲亲手送给我的，姐姐，人生得意需尽欢，这句话没错，可既然我们身处青玉，儿女情长惹牵挂，难道有一天，也要视邪派弟子为亲朋吗？”
　　温若重新跪下来，端正的磕头：“属下受主上所教，今后定不会行如此蠢事，月冉那边，属下绝不会再私自见她一面。”
　　“小姐…火把已经准备好了，请小姐准备离开吧。”
　　顾知接过温诺递来的披风，看了她们一眼，才面携笑意的走出去。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难道她就没有感情，不会牵挂这偌大皇宫里的人，不过身不由己，青玉出事难道她可以视而不见？姐妹受伤她可以置之不理？可若真有一天，她变得如此无情无义，就不配做青玉的主上，副帮主的姐妹。
　　马车上，贮备的全都是青玉近来的事件，她打开了几卷却又觉得心绪不宁，才都放下了支着身子小憩一会。
　　“启禀主上，所有大事都已办妥。”初霞撩开车帘，对她满是恭敬。
　　“辛苦了，今日要连夜赶回青玉，大家劳累一路，替我好生照料大家。”
　　“弟子明白。”
　　“温若温诺可在？”
　　“两位姐姐与封月冉在宫里的事，想必…”师父二字没有出口，初霞又低下头去。
　　“想必主上早有耳闻，她们感情深厚，话别之时竟难舍难分了好久，弟子三番两次明示暗示，她们才决定离开。”
　　“初霞，你上来，师父有话想问你。”顾知放下车帘，一个师父顿时就把初霞的五脏六腑都熨的服服帖帖。
　　“师父有何吩咐？”
　　“我给了她们十年，她们却难以忘怀三年，为什么？”
　　“十年流水，三年如歌。”
　　顾知终于了然于心。
　　“师父虚怀若谷，不会明白个中滋味。”
　　“离别伤，我亦是凡人。”
　　这一刻，月光扫进帘子，柔和明亮。
　　顾知伸手，想要接着月光，却是瞬间既逝。
　　“原来，我要的，不过昙花一现。”顾知双媔已有泪流下，却看得初霞目瞪口呆。
　　“主上也会掉泪啊？弟子还从来没见过师父哭呢？”
　　“本座不过，哀而不伤而已。”顾知苦笑着，缄默无声了片刻。
　　“你说，他会忘了我吗？会不会到了明天，我就成为了他的明日黄花？”
　　“有酒吗？陪师父喝一杯可好？”
　　初霞会意的点头，朝外面的人吩咐拿壶酒来，顾知倚靠在马车的车壁上，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师父。”初霞把一个酒杯递给她。
　　“初霞，你是我的徒儿，何必跟师父如此拘谨呢？”
　　顾知把整个酒壶都抢过来，仰头倒酒，最后已经不知道是酒还是泪，染她满脸都是，显得十分狼狈。
　　“师父，您醉了，别喝了…”初霞望着撒了满地的酒，和几个倒着的酒坛子，拦住正在倒酒的顾知。
　　“别喝了，别喝了…”
　　“放开我…本座一向都是众醉独醒，这么两坛酒，也能喝的醉本座吗？”
　　“主上…”初霞看着劝话无用，只能一下抱住她。
　　“辰哥哥，你来找我了对吗？不要离开我了，我们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我不做青玉帮主，你不做天下的皇帝，我们去做一对隐世夫妻可好？”
　　初霞一下子放开她，对于她刚才说的话，半分也不敢相信。
　　她抚去她衣裙上的褶皱，给她铺了垫子，让她枕的舒服一些，才走下车去。
　　师父，这么久了，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初霞虽非你首门弟子，但是多年的陪伴培养出的感情，也并非常人能比…
　　第二日，依照顾知的命令，准时到达了青玉帮。青玉帮副帮主薛巽冥站在门口，披着一袭深紫色的披风。
　　脸色与衣服的颜色却形成了。
　　“巽姐姐！”顾知几乎是跑着拥抱住了巽嫽，眼中也已有泪光闪烁。
　　“辞妹妹…应当好生照顾身子才是，瘦成这个样子，这可是折腾自己，也折腾了姐姐。”
　　“巽姐姐，妹妹回来晚了，害你身受重伤到现在，也不能康复。”
　　“宫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妹妹的气魄非常人能及，当年的顾小帮主，也并非浪得虚名？”
　　“不过…为何是辞妹妹？”
　　“顾知这个名字，不该为任何人知道了，从那一日起，自你进宫那日起，顾知就再也不能是顾小帮主的名字？”
　　“顾晚辞这个名字既然是你自己说出来的，用一用也无何大碍。”
　　“你真的是什么都知道，就连顾晚辞这个名字，你也知道。”
　　“我有温若温诺啊。”
　　两人应声走上来，对巽冥盈盈一礼。
　　“走吧，有些事情需要你回来处理。”
　　“好。”顾知收起袖子，与巽嫽相携进去。
　　她墨色的袍子落在巽嫽眼里显得更加高深莫测，这一次她穿墨色衣衫回来，也的确表达了她的决心
　　“这芍药的衣裳，你穿着真好看。”
　　“是吗？”顾知随意的转一转，头上的穗子窸窣作响，竟然在三年的宫廷生活中，把这个女子磨砺的更显风韵。
　　“青离和公子，应当已经回来了吧。”
　　“听说公子进宫去寻你，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不会有任何结果，我的心，已然死了。”
　　“你与公子…如今…？”
　　“曾经的顾知深爱他，而如今的顾晚辞早已心如死灰。”
　　“不说这些了，最近青玉的事我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心思说这些杂事？”顾知无奈的看着巽冥，片刻的对视巽嫽却已对面前的知己的闺中之事了然于心。
　　“损兵折将就罢了，如何还让那么多弟子挨了羞辱？”
　　“凡是投降的，都放了回来，但只怕是贪生怕死之徒，即使留着命也没法再留在青玉。”
　　“找个机会打发了吧，等他回来了，寻个由头让他回西北就是。”
　　“我明白了。”
　　“九月有一个比武会，我琢磨着你大约没空暇去参与了，可要替你回了？”巽冥上前几步，走到她的旁边。
　　“青玉中已是人心惶惶，九月那场必须我打，不要推脱，我迎战就是。”
　　“听说你已然是有孕一月，怎可再迎战那些内功高强的高手，你就算厉害，也莫要自大才是。”
　　“孩子…没有了。”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因为不能有。”
　　巽冥又是一番感叹。
　　“倘若你所嫁之人非他，定会有另外一个光景。”
　　“我本想寻仇，可我到现在都没让他对戚家死心，让他对戚氏无情，我没有能力这么做，更不忍心这么做。”
　　一叹气。
　　“说起来，是我心软了。”
　　“人都会心软。”
　　巽冥只为她合上门扉。
　　“睡一觉吧，好好安眠吧，你太累了。”无声的泪流下，巽冥不禁为顾知哭了一回，虽是低低的饮泣，顾知也听懂了她为自己的哀，她会意一笑，虽是相别多年，亦是挚友无二才对。
　　顾知转过头去，背对着门外的身影，眼中的泪生生的压了回去。
　　孩子，爱人…
　　“主上…不好了。”温诺入内，几乎是扑在了地上的对她行礼。
　　“公子他…他…”
　　“他怎的了？温诺姐姐慌慌张张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么？”顾知只是把温诺扶了起来。
　　“他要娶你！”
　　一句话像是把顾知打入了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