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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惹风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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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这可是错怪平某了”平凡见这姑娘倒还有些意思,扬起下巴轻笑一声道,“在下帮方公子寻家传宝,怎么能算劫持?”
“你当姑奶奶是瞎的?”黎巧用剑鞘指向方闲临的手梏,杏眼圆瞪“这不是劫持是什么?!”
“扑哧——”
指节抵在唇边,林霏一个不小心笑了出来。
见平凡和黎巧视线都移到自己身上,一个略显讶异,一个犹自恼怒,忙摆摆手示意他们只管继续。
平凡此人通常懒得讲理,即便开口也绝对是歪理邪说,套那些要脸面的正人君子,一套一个准,可黎巧是什么样的姑娘,打起谁脸来都是毫不犹豫的。
幸而平大侠脸皮之厚可是经过多年锤炼的,实非一般。
“你说那个?我几日前见方公子修炼功法阴邪,此道经年累月势必伤身毁神,手梏是封他奇经八脉,暂时抑住他体内阴气。”平凡手摸上剑柄,朝林霏走过来,剑光一闪,铁链从中断成两截。“如果姑娘因此生疑,那这般何如?”
林霏摸着铁链的断口,若有所思。
在庆功宴前,林霏早已自封穴位,压制住体内太半功力,果不其然,平凡在黎客庄时,借由揽他的动作,手指搭在他颈脉上,少许内力随机灌入他体内,游走一周试探虚实。他自然是要抵抗的,不过是要等平凡自以为摸清自己底细的时候。
不过内力被封后,倒确是神清气爽了不少。
这番义正言辞的说辞唬得黎巧一愣一愣的,当下剑也忘了拔,等平凡转身要带着“方闲临”走的时候才蓦然回神,冲“方闲临”喊道:“御郎!你真的不是被他强迫?”
“不是。”“方闲临”看了一眼平凡,摇摇头道。
被一群武林正道监视,还是被知根知底的老友监视,殊不知哪个更惨些。
林霏自嘲一笑,跟上了平凡。
算了,有些选择踌躇无解,就姑且用直觉做答复吧。
黎巧看着两人愈行愈远的背影,咬咬唇,跺跺脚跟了上去,一边自顾自地嚷嚷着:“那我也要一起!万一你欺负我御郎怎么办?”
“方闲临”对着黎巧安抚般地温和一笑,心里却颇觉古怪。
这丫头在黎客庄的时候,可没见这么殷切。
前几天还来装腔作势地来嘘寒问暖一番,等到后来几乎不见人影,就连差侍女送来的新衣裳,也没有半朵绣花是出自这位养尊处贵的大小姐之手。
可见传言多半是不可信的,这桩婚姻里谁更不情愿一些,也是未可知的。
如今却身体力行地演绎了一出什么叫妾心如蒲草,也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要去哪儿啊——哎呀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嘛!”
“这条路怎么这么多泥!我的新鞋都脏了!”
“你这匹马倒是好看呀,我回去就教我爹也给我弄一匹。”
“御郎,他这是哑巴了?”
“方闲临”叹了口气,解释道:“寡言少语,仗义济世,方为大侠风范。”
虽然将他夸的天花乱坠,林霏却心知肚明这人只是懒得多说半个字。
有了聒噪如家雀儿的黎大小姐在侧,就连致力于用废话讨平凡厌恶的“方闲临”也显得“文静了”许多。
而平大剑帝的那点儿怜香惜玉的耐心也被这个问东问西,抱怨连连的大小姐给磨灭了,一言不发地只管往前走。
对于此行的目的地,林、凡二人却心照不宣。
樊尹教。
西瑜山一役后,能搅和进来的除了以方家、黎客庄为首的武林正道,那个不明用意的阴司殿,便是林霏所执掌的樊尹邪教了。
后来平剑帝似乎终于嫌弃起来这两个拖油瓶的步速,索性一个两个都扔上马,自己运起轻功跟随。
日落时分,方才到一处小镇。
客栈破旧狭小,来得晚些,客房只剩了两个,本来这事在平凡眼里很好解决,黎巧却一反豪迈之态,捻着衣角羞答答地说即便是指定的夫婿,尚未完婚时候,自己一个女儿家如何也是不好同他共居一室的。
“方闲临”的眼皮跳了两跳,不好共居,就好搂搂抱抱吗?
于是晚膳后,等黎巧一蹦三跳地回了房,“方大少爷”就被平凡拎着领子提了上去,扔到了楼梯拐角的客房床上,自己拉过来一张椅子,抱着剑靠坐上去。
“方闲临”坐在床上茫然地眨了眨眼。
有床不睡,让给他这么一个拖油瓶,他平剑帝何时这般有风度了?
“别自作多情,被子有霉味。”
平凡运转内力,调息起来,眼也不抬地淡淡道。
果然……
指望这家伙哪天换一副好心肠,还不如指望自己看破红尘,遁入佛门。
“方闲临”将外套一解,扔给人,也不管他领不领情,拉上被子躺下就睡。
梦里,有桃花纷飞,迷乱人眼,有山溪飞瀑,沾衣湿凉,有回廊百折,不知尽头。
林霏身处于熟悉至极的景致中,茫然间忘却今夕何夕,尘封的旧时记忆纷至沓来。
绕过一个拐角,池里的锦鲤跃出水面,尾巴拍打出一串珠花。
身后突然想起一道清澈若流泉的声音,转过头来,林霏的身形凝滞了一瞬。
俊美的白衣少年背靠着朱漆的廊柱,闲适随意地坐在栏杆上外侧,一只脚踏在上面,一只腿悬在空中,脚尖差着些许及地,微微眯着双眼,似乎极是惬意。本就身形好看,这姿势更是潇洒中带着几分优雅,可这幅神情,却全然不似刚刚出声教他留步的人是他。
在林霏讶异且疑惑的视线中,少年终于将侧对着他的脸转了过来,眼角微微上挑,一双眸子仿若寒潭幽泉,澄澈却也深邃,轮廓冷毅漂亮,在三月暖阳中,却还带着几分初春冰雪半融的柔和。
墨色未束的长发倾泻而下,垂至腰际,单凭目视就可以感觉到这触感必然是微凉顺滑的。
“你就是林霏吧?” 少年的唇色也是浓淡刚好,轻轻勾起一点弧度,似笑非笑,但眸底眸已然露出几分傲然笑意。“我姓平,单名一个凡字,浮艳园排行第四,师父交代了,从今以后由我来照看你。”
话音方落,他从栏杆上轻巧地一跃而下,走到林霏面前,墨色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摇荡。他唇角的笑意更明显了些,“既然以后就是师兄弟了,你我不必客气。”
林霏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忽然,眼前的少年身形拔长,明亮天宇转瞬间被夜色笼罩,
耳边的嗓音经过时光沉淀却依然如琅玉相击般悦耳动听。
“师弟认为我会毫无准备?”
“我曾以为...你有十分的准备。”言语不受控制地从口中吐出,末了心底一凉。
现在才知道,你却是连回来的准备,都未曾做过....
很快白衣剑客愈走愈远,林霏回头看着空荡荡的石桌有些怅惘,目光落到人遗落的红柄长剑上,抓过剑来匆忙去追他,却被迎面而来的妙龄女子抱了个满怀。
“御郎——”
梦境骤然间支离破碎,睁开眼一看,面前正是那个扰人清梦的大小姐。
大小姐见他醒了,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转身就去案前倒了一杯茶,翘腿一坐,全无形象地鲸吞牛饮,还要抱怨这茶不如家里的清冽爽口。
也不知她能品出什么茶香来。
窗外有几只黄莺在枝杈间蹦来跳去,劈柴声声,沸水咕咚声和小二招呼客人的吆喝声混在一处,众生诸像纷乱嘈杂,人世浮影般游荡不歇。
而平凡早已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