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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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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讲,我当真是要气到爆炸了。
但是在邓经理面前,我只能将拳头掐得更紧,尽力使自己更平静。
邓经理则是继续轻松道:“你什么也没做,人家给十万,要是真做了什么,你知道要多少吗?”
“不知道!”我大声。
邓经理再笑:“你家里急着用钱,我这是帮你啊,唉。”
我强撑着,对他道:“邓经理,林姨托您照顾我,我很感激。但是,我真的,只倒酒。”
邓经理从信封中拿出那张卡,在我眼前挥了挥:“钱不要了?这可是十万啊。”
是啊,十万啊,能给妈妈付半个多月的医疗费了。
可若真接了这个钱,我不仅是回不去了,反要彻底堕进黑暗中。
我没有再接话,而是转身离开房间。
关门前,我听到邓经理的嗤笑声。
我知道,他还是瞧不起我,觉得我假清高。
我也知道,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本应全都豁出去。
可妈妈将我养成这样,如果我真的堕落,即便出现奇迹,妈妈能活很久,那还有什么意义?这条路,总是越走越黑的,一旦走上去,再也没有回头路。
妈妈就是前车之鉴,最初,妈妈也只不过打工,以赚取艺术学院高昂的生活费罢了。
我能做的极致就是在路口徘徊,坚决不能走进去。
我还盼着有一天还能和妈妈重回光明。
硬气过后,照样是要工作。
从前是哪间客房要酒,我就按照排序去送。这天不知是怎么了,我回到取酒的地方,正等着单子,身边忽然围来好几位同事。
其实我在这里人缘很不好,从第一天起,他们看到我就翻白眼。原因和邓经理一样,觉得我假清高,也因为邓经理容忍我这份假清高而更厌恶我。
说白了,又有谁是真的愿意出卖身体的。也的确有些人是被邓经理等人诱骗着下了水,我自然招人恨。往常没人理,这会儿却全都看我,我自然很纳闷。
我抬头与他们对视,他们对我冷嘲热讽。
我听着他们的话,却越听越冷。
原来昨晚之后,我出名了。
人人都知道这里有个只倒酒不陪酒的我。
来这里买醉胡闹的,多的是有钱公子哥。无所事事,就喜欢找乐子。听闻有个挺倔也挺好看的我,这晚就来了很多人,指名道姓要看我。他们还说,甚至有人打赌,看谁能第一个睡了我。
他们越说越气,有钱的客人有一个算一个,平常就够他们抢了。
这会儿,为了看热闹,大半的客人也不点人陪酒陪唱陪着玩了,而是都到二楼的大厅里去,一起开始赌,给出的筹码一个比一个大。先开始有人出十万,他们嫉妒又阴阳怪气地说:“这会儿,怕是都出到一百来万了。”
我看似平静,心里又凉,又震惊,还有更多的无名悲哀。
到这里之后,果然,人,就不再是人了。
二楼的人越聚越多,很快,会所的负责人找来了我这里。
我只倒酒,就是个小喽啰,没有什么“艺名”。这几天还算相安无事,也不出名,根本没人在意我叫什么。负责人找来后,甚至不知道怎么叫我。我被人围在中间,负责人高高大大,一进来就看到我了。
他竟然对我笑得很客气,他大概四十多的年纪,笑得客气地仿佛我是他亲儿子。他走到我面前,低头对我轻声道:“乖孩子,原来你在这里啊。”
我的手其实已经有些抖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却又往前一步,更亲热地说:“走吧,跟我下去吧,楼下哥哥们都等着你呢。”
这话令我毛骨悚然,什么哥哥不哥哥的。
我再往后退了几步,可背后是吧台,退无可退。我背靠吧台,不仅是手抖,就连腿都开始抖。
真的很怕。
装得再镇定,过去十八年,我何曾遇到这样的场面。
过去十八年,我就是我妈妈用钱堆出来的玻璃般透明易碎偏又高高在上的小王子。
我吓得都不敢动了,他伸手过来拉我,我立即躲开。
他笑着依然来拉我,我又躲开。
他脸上的笑没了,第三次来拽我。前头两次明显是他放过我,这次不容我躲开,他直接拽住我的手腕。我当然反抗,可哪里反抗得过他。他拽着我就往外走,我伸出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吧台,大声道:“邓经理说我只倒酒的!!”
“傻孩子,倒酒有什么意思啊?”他笑着说,“跟我走。”
我拼命摇头:“我只倒酒!邓经理说的!我要见邓经理!”
他手上一用力,将我拖出所有人围成的那个圈里,我的指甲直接划过吧台。当时我吓得,连哭都不会了。当时也真的很没本事,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脑袋一片空白,只能很无能地被他拉着往二楼一点点靠近。
要进电梯时,我趁他放松警惕,使劲松开他的手腕,回身就往邓经理的办公室跑。身后一群看热闹的同事纷纷让开,我眼看着就要冲到邓经理的办公室,身后那只手又伸了过来,狠狠将我拉过去。
他一手卡着我的脖子,将我抵到墙上,满脸凶神恶煞,伸手就要甩我耳光。
我条件反射地闭眼,没能等到巴掌落下来。
我迷茫睁眼,他的手掌就在我脸旁,狞笑着说:“等等还要见各位少爷,我先放过你。今晚你把人陪好了,这巴掌就算了。你要陪不好,哼!”
最后一声“哼”笑,哪怕是边上那群看热闹的老手同事们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更何况是我,我腿彻底软了。
我连路都走不了,就要往下瘫,他原本要拖着我走。可能是想到下头那些人还等着我,不好把我弄得太狼狈,他直接指了两个个子高的同事,一起抬着我进了电梯。
到二楼后,同事们放下我,我的腿软也好了很多。
我靠在电梯墙壁,低着头,不说话。
他亲手给我整理弄乱的衣服,这会儿再度言笑晏晏,夸赞道:“这么漂亮的一个孩子,不和那些有钱少爷们待一块儿,多浪费啊,是吧孩子?”
我抬头看他,机械道:“邓经理说我只倒酒的。”
他嗤笑一声,先一步走出电梯,对两位同事道:“三分钟后将他带进来,我先去说一声。”
“是。”同事们应下。
他走后,两位同事立即耷下脸,回身看我,嘲讽道:“还不陪酒,只倒酒?你做梦呢!”
再道:“邓经理?姓邓的算个什么东西!刚刚那位才是正经的经理呢!”
时间到了,他们俩将我拖出电梯。
再也没了地方可逃,也的确被威胁到,我很麻木,也很空白地,被拉进了二楼的大堂。
里头全是欢声笑语,还有人在跟着音乐拿着麦克风唱歌,十分热闹。我在外头,还能听到有人高喊“一百万”什么的,那一瞬间,我诡异地想到从前看的一个明代话本,里面花魁的初夜就是这样被卖出去的。
我更是诡异地想,我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
这时也才明白林姨当初坚决不让我来这里的原因。
到了这里,不仅不再是人,就连对自己的掌控权都失去了。
此时,我只是一个赌注。
我是长得不错,但再美的美人又能美到哪里去?
所谓的祸水红颜只不过是历史上一些男人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把所有错归结到女人身上罢了。可我当时的作态,正好合了这群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少爷们的意。
钱对他们而言什么也不是,乐子才是最有趣的。
听闻我是这里唯一一个清清白白,从未被人碰过,并且只倒酒的。哪怕不是真喜欢我的脸,也开始发疯般地抢。
我被很多人堵着,僵硬地坐在一张沙发里,看那位负责人对各位少爷点头哈腰,再看他们正经地开始竞价。
价格越出越高,渐渐都快到三百万了。
我当时真的特别绝望,我逃不出去,没人来救我,邓经理连面都不敢露。
这些少爷们,谁也得罪不起。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当做一个物品般被人竞价,快到五百万时,他们竟然还没没停。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一个面子。
我当时绝望到什么程度了呢。
我甚至绝望到开始想,如果我拿了楚珩的十万块,听邓经理的,那就不用倒酒了,也能早早离开这里,是不是就好多了?
在这种情形下,一刻钟前无比愤怒,且令我受侮辱的事情都变成了希望。
过五百万后,竞价的人开始少了,频率也低了。
钱再不是钱,在他们眼中,我这个玩物也只值这么多吧。
我自嘲地笑,看向那个目前最高价。
真丑,真恶心的一个男人。
我握紧拳,负责人似乎心有感应,回头再威胁地看我一眼,转而就上前去奉承他。
钱到手,我自然就是那人的所有物了。
负责人再亲热地笑着过来将我拉起来,强制地拽着我,把我往那人面前送。
我视线下垂,看向茶几上的酒瓶。
等等,到了那人面前,我就拿起酒瓶砸烂负责人的狗脸,砸完再割了自己大动脉。
但我真的太嫩了。
还没到茶几,负责人便好似关心地拉住我的双手,跟我说着一些什么今晚好好陪xx少爷的话。身边围观的人露出暧昧不明的笑声,他伸手就要把我往那人怀里推,那人也很满意地眯眼打量我。
真是太恶心了。
我咬牙,僵着身子不肯动,负责人当着他们的面只能继续笑,但捏着我的手更用劲了。我知道,这又是在威胁我。我将牙咬得更紧,一动不动。买我的人不爽了,皱眉,虽还是笑,却已是不满意:“这是不愿意?”
“哪里哪里!”负责人堆满笑,再将我的手一掐,伸手就要推。
“哎哟,这是干什么呢。”一旁响起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本在注意着我的所有人,一齐看过去,就连买我的人也是。我松了口气,来人似乎是个人物,负责人脸上的笑更多了,还道:“邵先生,您来啦!”
他想上前打招呼,可又要制着我,一时有些犹豫。
趁这个档口,我反手狠狠在他手上抓了几道,他吃痛松手。我回头就从身后的空缺处跑了。我一跑,买我的人立刻高声道:“抓住他!”
早有人来抓我。
那位邵先生又道:“哎哟,这孩子我看着怎么这么面熟。”
这人的声音一打岔,我顺利跑到大厅边缘,可后头跑来很多人抓我,我眼看着又要跑不掉了。眼前一晃,突然一个人拦住我,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先一步翻身,背对我,他挡在了我身前。
我一愣。
听到负责人在给那位邵先生解释这里的事,买我的人笑道:“老邵,今晚这是被我五百万买了,你可不许打劫啊。”
邵先生没说话,挡住我的人却说:“我出一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