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程》佐相

6、第 6 章

　　6.
　　一路磕磕绊绊的回到寝室，差不多也快十一点了。
　　段黎酒劲是彻底上来了，进门躺床上就再也不动了。
　　程振生费力地把他的衣服和鞋子换下来，又打水给他擦脸擦汗，等全部弄完了他自己也累出一身的汗。
　　终于把人给塞进被子里躺好，程振生抚着额头坐在床边喘气。
　　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具体点说就是营养不良。
　　虽然自从认识段黎之后他的一日三餐在对方的监督下就像做任务似的一顿不少，大多数时间还有加餐，但毕竟是从小累积下来的病根，体力上还是有点跟不上。
　　所以军训、体育课还有体测这种耗费体力的活动程振生从他七岁那年就再也没参加过。
　　也许有人会问：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高一的军训基地？还因此认识了段黎？
　　关于这件事，程振生后来时不时的想起来也觉得真的是缘分。乃至后来他和程振生分到一个班，他也觉得是老天爷注定要让段黎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段黎喝醉酒之后很安静，不吐、不疯也不会说胡话，就只是安静的睡觉。
　　程振生凝视着那人安静的睡脸，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脸侧轻抚。
　　他突然想起高一那次军训，他不顾父母的反对硬着头皮要去参加，结果第一天就体力不支晕倒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个人背着他，那人的背很宽也很温暖，让他觉得很安心。
　　“真丢人。“在失去最后一点意识的时候他不甘心的嘀咕。
　　然后他模糊的听到那人好像说：“你没吃饭啊？这么瘦！该不会是被谁虐待了吧！？”
　　可是他却是没有力气再去确认了。醒过来时，他已经躺在了一张白色的病床上，旁边是一脸焦急的母亲。
　　程振生一直不知道军训时把自己送到医务室的那个人是谁。
　　对方也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只好把那个令人安心的感觉放在心里，时不时的拿出来怀念一下。
　　他想，他大概是见不到那个背的主人了。程振生难得的有点失望。
　　一直到高三的有一天，那段时间程振生的父母都很忙，家里的阿姨又请假回家了，程振生只能在学校将就吃午饭。
　　因为小时候的那件事，程振生一直对吃饭很反感，看了很多医生，都说这是心理问题，要慢慢来。他自己也知道问题出在自己，可心理上的伤痛又怎么是说好就能好的呢？
　　程振生极尽忍耐的把那些看着就让他反胃的食物送进嘴里，吃了几口，还是没忍住全吐了。
　　偏偏就是那一天，一个看着很眼熟的男生坐到他对面，他看着那人英俊中透着慵懒的脸孔想起这是高二和他分到一个班的同学，叫什么他不知道。
　　他看着那人一脸痛心疾首的把自己盘子里的菜全扒拉到他的盘子里，说：“你就不能多吃点嘛？看你那身板，像被谁虐待了不给你饭吃一样！“语气里的强硬和那人身上慵懒的气质显得格格不入。
　　明明是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程振生却隐约觉得这人说话的口气有点熟悉。再看看对面那个高大挺直的身板，还有宽阔的胸膛，不知怎地他竟然想起高一军训时那个温暖的让人安心的后背。
　　虽然有点模糊，但那个时候那个人好像也是这样一种难耐的语气，对背上的他说：“你没吃饭啊？这么瘦！该不会是被谁虐待了吧！？“就和眼前的人一样。
　　程振生看了看对面那人有点犹豫的眼神，没有说话。
　　他默默的低下头，将盘子里不减反增的菜一口口往嘴里送，刚才还让人觉得恶心反胃的东西，现在却不那么讨厌了。
　　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意外，他听到那人有点局促的说：“那什么，我和你一个班的，我叫段黎。“
　　段黎。程振生觉得这名字挺好听的。
　　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知到“段黎“这个名字的由来。事后听段黎说起自己名字的时候，程振生表示：这名字真的还不错。
　　后来程振生就和段黎成为了朋友。
　　虽然是高三，学业紧张，但两个人都算尖子生，所以经常混在一起也不会影响学业。
　　特别是吃饭的时候，只要程振生在学校吃饭段黎就一定好好盯着他，什么营养就往他餐盘里送，吃不完不准走。
　　这种妈妈管教孩子的行为自段黎去过程振生家，见过程妈妈之后大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高中毕业，两人进了同一所大学。虽然是不同系不同专业，但程妈妈还是靠着关系把两个人挤进了一间宿舍，好让段黎彻底的执行监督程振生吃饭的任务。
　　这种方法虽然是有点强人所难，可偏偏程振生就吃段黎这套。只要两个人一起吃饭，对方夹什么他吃什么，绝对不会出现厌食反胃的现象。
　　托段黎的福，程振生虽然看起来还是比较纤瘦，但体重却维持在成年男子的正常水平。
　　程妈妈和程爸爸很高兴，逢年过节就给两个孩子送东西，买礼物，把段黎当干儿子一样。
　　段黎很是惶恐。
　　当然段家也是知道程振生的。
　　程振生虽然也不爱说话，但在长辈面前还是表现的很懂事。人也干净清爽，不比段黎那种慵懒的性格，很招段家人喜欢。
　　段妈妈也扬言让段黎好好照顾程振生。
　　算起来也认识了三年多了。
　　宿舍12点熄灯，程振生静静地看着那人在黑暗中的睡脸，他的手还维持着在那人脸上轻抚的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什么，在一片漆黑中那个人翻了个身，原本侧着的头现在从正面面向他。
　　段黎的呼吸很浅，轻轻的就像是羽毛一下下搔在程振生的手上。程振生抬起手来到对方的唇上，那里伴随着那个人的呼吸微微开阖，他用拇指来回描摹这对方的唇形，他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一下一下，好像下一秒就会跳出来一样。
　　然后他听到那张唇缓缓的吐出一个名字：“叶可……“
　　摇摆的理智冲断了束缚的绳索，程振生在听到段黎迷迷糊糊说出的那个名字之后，原本紧张的心突然变得很平静。他意识到，即使这个人对自己再好，始终不会是他所期望的那样。
　　段黎是正常的，有正常男人的渴望。即使他现在在恋爱上不得要领而屡步受挫，可他最终会遇到一个懂他、爱他的人，而那个人永远也不会是他。
　　程振生并不感到难过，从他意识到他对段黎的感情时他就知道，这份脱离伦理轨道的感情没有童话故事那样的结局。他明白，可是心里还是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失落。
　　他的手感受着那个人唇上的温度，是天气冷了吗？他觉得手指接触到的皮肤有点凉。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程振生做了一件他想做，却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手稍稍用力在那张好看的脸上捏了捏，确定那人是真的睡着了，程振生摘掉眼镜向床上的人压了过去……
　　原来真的是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