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程》佐相

21、第 21 章

　　21.
　　第二天，段黎先给段大哥打了电话，告诉对方踏着了的情况。然后又给公司打电话，请了一个月的假，他们的经理人不错，也很看重他，询问了几句就同意了他的要求。其实就算对方不同意，他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暂时是不会回B市的，左不过辞职而已。他已经决定要陪着程振生，直到他康复为止。
　　等所有事情都解决了，段黎拿着保温盒杯走进病房。
　　程振生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窗户外面的风景。
　　“振生，你醒了？”他把保温杯放到桌子上，说：“先喝点汤，好不好？”他的语气很轻柔，刚想实在恳求。
　　程振生转过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段黎就这么和那双眼睛对视，空气突然变得异常沉闷。
　　段黎想起今天早上，当程振生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他的时候，这个人眼睛里的惊讶和抗拒，但是不等他反应过来，那双眼睛又写满了疏离。
　　那一瞬间，段黎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种种的扎了一下，很痛。
　　段黎无声的叹了口气，率先移开视线，转身去打开保温杯，里面是程妈妈一早送过来的鸡汤。
　　他包糖倒在碗里，舀起一勺送到唇边轻轻吹了吹，又送到程振生的唇边，恳求的说：“就喝一点，好吗？”
　　程振生任然愣愣的盯着他，不说话，也不张嘴。
　　段黎接着恳求：“就喝一口。振生，就喝一口，好不好？”
　　他就这样举着勺子，等着对方的回应。他知道一开始肯定会遇到困难，但是他有耐心，也有足够的时间。
　　终于，他看见程振生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就这他举起的手，把勺子里汤喝了。
　　段黎知道，这是程振生放软了态度。
　　他赶紧又咬了一勺，吹凉之后送到那人嘴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对方的表情。
　　这次程振生只是迟疑了一下，很快就把汤喝了。就这样反反复复，一碗鸡汤很快就见底了。
　　看着空荡荡的碗，段黎觉得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么高兴过。
　　他放下碗，转而握住程振生的手，轻轻的说：“振生。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但是我一定会努力。所以，你不要再折腾你自己了，好不好？”
　　程振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表情，也没有回应。
　　段黎苦笑着摇摇头，放开那双手，把这保温杯往外走，说：“你在休息一下，我去把杯子洗了。一会儿程阿姨会送午饭过来的。”
　　程振生仍然没有回应。他盯着那个人离开的背影，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他面前。他对着这一室残留着那人气味的空气，自言自语的说：“段黎。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
　　22.
　　接下来的日子，段黎和程振生之间的相处变得单调起来。
　　段黎每天一大早就往医院跑，然后一呆就是一整天。呆在医院的时间也无非是陪程振生吃饭、说话然后替程振生按摩身体。
　　当然话一般都是段黎一个人的自言自语。自从程振生见到段黎之后，他一句话都没有对段黎说过，段黎知道那是因为他还不愿意原谅他，所以即使得不到回应，他也会在无聊的时候没话找话的说很多更加无聊的话。
　　段黎因此学会了一项新技能，就是讲冷笑话。虽然作为他唯一的听众的程振生从来也没有笑过。
　　就像现在，段黎又在给程振生讲冷笑话。
　　“有一天咖啡杯和玻璃杯同时走在路上，突然后面有人喊：‘小心啊，有车！’，结果玻璃杯被压碎了。。。玻璃杯没事哦。你知道为什么吗？”段黎故作高深的问。
　　程振生坐在床上看书。段黎知道他当然不会回应他，于是只好自娱自乐的说：“因为咖啡杯有耳朵，玻璃杯没有啊！好笑吧？哈哈！”说完很配合的自己笑了笑。
　　“唉！”他突然叹口气，趴在床边，看着程振生的侧脸问：“你说你要什么时候才愿意跟我说话呢？”
　　程振生翻书的手不可察觉的顿了顿。
　　正好程妈妈拎着东西的推门进来。
　　“小黎，我来替你了，你快回家去吧！”自从段黎来了之后，自家儿子终于愿意吃东西了，程妈妈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段黎站起来，结果程妈妈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阿姨，您来啦？”然后转头对程振生道，“振生，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再过来陪你。”
　　程妈妈赶紧说：“今天晚上我陪振生就行了！你回去好好休息，看你这两天都瘦了！”
　　程振生的眉头微微皱起。
　　“我没事儿！”段黎摇头：“我这身材，瘦点算减肥了！”
　　程妈妈笑他：“你这孩子！长得好好地，你要减什么肥？！听你程阿姨的，今天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
　　段黎还想说点什么，却听见一直沉默不语的程振生突然说：“你今天晚上别来了。“
　　段黎惊讶的回头。
　　他刚才没听错吧？程振生跟他说话了？！
　　他紧紧的盯着程振生，对方还是低着头在看书，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刚才的那一句话就像是错觉一般，可他知道那不是。
　　程妈妈拍拍他的背，提醒他：“你看，振生都说让你晚上回家好好休息，你就听话吧。“
　　果然不是错觉！段黎想，他等到了，虽然只是一点点开头，但是他的确缓缓地在向着目标前进，而程振生就站在终点，静静的看着他。
　　他微笑着点点头：“那我明天早上再来。你记得要好好吃饭。“

　　把自己弄进医院不是程振生的本意。自从和段黎闹翻之后，他一直逼迫自己习惯没有对方在身边的日子。他不断地强迫自己吃那些看着就没胃口的食物，一开始本来没什么，但是不知道是他太急功近利还是其他什么，他开始吃什么吐什么。
　　段黎去B市之后，他虽然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他，但每到该吃饭的时候，他都不可避免的想起曾经和对方一起吃饭的时候，那个人一边叮嘱他要吃的营养，一边往他的碗里夹菜。
　　明明平时连话都懒得说的人，吃饭的时候却像有人逼他似的，说起来没完。
　　一想起这些，他更没有心情去吃东西。于是每天几乎就靠着喝水和乳制品来维持活力。
　　终于等他的身体撑不住晕过去的时候，程振生仍然想着，如果不是因为段黎，或许他早已习惯了没有食欲的日子，就像认识段黎之前，不曾了解那份美好，失去的时候就不会这么痛苦。
　　当程振生睁开眼睛，看到段黎一脸担忧的站在他床边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很惊讶，紧接着就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似的，难过，压抑。然后他看对方的眼神忍不住冷漠起来。
　　他知道段黎为什么会来。除了自家母亲的请求，这个人肯定觉得自己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所以觉得愧疚，想要补偿。
　　程振生想笑，他不需要这个人的补偿。他会变成这样，都是他自己的原因，与人无尤。
　　他已经决定要忘记段黎，忘记他多有的好，所有的坏。
　　他不和段黎说话，无论对方做什么都不予理会。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段黎放弃，受不了，然后离开。
　　可是段黎之后的所作所为却一次次击打着他本就意志不坚的决心。
　　段黎举着勺子，一脸恳切的求他吃东西的样子；段黎没事找事，给他说冷的要死的笑话的样子；段黎给他按摩，小心翼翼怕太用力弄疼他的样子……
　　他对他说：“振生。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但是我一定会努力。所以，你不要再折腾你自己了，好不好？“
　　他觉得这个人还是一样，即使懒散，却依旧对他很有耐心，很好。
　　直到程妈妈说段黎瘦了，他才发现，这个人眼睛底下有一层重重的阴影。身形也比以前消瘦很多。
　　程振生突然心软了。这样的段黎，他看着很心痛。
　　他问自己：程振生，这就是你想要的吗？看到这个人难过，受伤，憔悴你就高兴了吗？
　　他想：如果是现在，是不是他可以试着去相信？是不是他不再折腾自己，这个人也不会再离开他？无论是因为什么理由……
　　最后，他默默的叹气，算了。他想，如真的这么容易就忘记，这么多年他早就放弃了。让他难过，他舍不得。
　　迈出第一步，之后的路走起来就顺畅多了。
　　想通了之后，程振生对段黎的态度就比之前缓和了很多。虽然两个人之间的互动还是少的可怜，但是至少不再是段黎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了。
　　段黎捧着手里的汤，献宝一样舀了一勺递到程振生面前，说：“振生。你快尝尝这个猪脚汤怎么样！？”
　　程振生狐疑的看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怎么样？好喝吗？”他迫不及待的问。
　　“恩。”程振生点点头。
　　听到他的回答，段黎突然松了口气，高兴地说：“太好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做菜，我还在想要是你不喜欢怎么办呢？”
　　“这是你做的？”程振生一惊。
　　“是啊！”段黎得意的说：“不错吧？为了这汤，我可没少被我妈教训。”他轻轻叹口气，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程振生想问，但他不知道该怎么问。
　　知道他的想法，段黎解释说：“不仅是熬汤，我还会学习做很多菜。以后，无论你想吃什么，我都会做给你吃。”
　　程振生静静的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的真诚。
　　段黎放下碗，握住程振生的手，表情认真地说：“振生，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你……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程振生的声音有点颤抖：“我们都是男人……”
　　“我知道。”段黎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
　　“你……”程振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振生。你还记得你问过我‘能不能喜欢你’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段黎摇摇头，说：”‘不能’。”
　　程振生有一瞬间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在耍他，忍不住要抽回被对方握住的手。
　　段黎加重手上的力气死死压住他，接着说：“我的意思不是‘不能’喜欢你，而是不用。振生，你不需要来请求我的喜欢，因为我早就喜欢上你了。虽然我的喜欢，和你想要的喜欢也许有点差别，但是我会努力，努力变成你希望的那样。”
　　段黎做了一个深呼吸，眼睛直直的注视着他的，郑重的说：“程振生。我不会再离开你。”
　　程振生突然觉得眼睛很涩，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段黎的话就像是沉重的木桩，一下下，一个字一个字的敲进他的心里。
　　他已经决定，无论段黎今后做什么决定，他都会继续喜欢他，他不需要对方的回应，也不会因为这份喜欢再去伤害自己，伤害他。
　　然而他从来没想过会从段黎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如果是那样，他宁愿这一生都不要从梦中醒来。可是手上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告诉他，这不是梦。
　　段黎现在的心跳的很快，似乎一秒就会从嘴里蹦出来一样。
　　他已经做好失败的觉悟，毕竟他不敢奢求对方仅仅一次就原谅他过去犯下的错。
　　但是他话已经说完半天了，被他告白的人却连个反应都没有。段黎第一次体验到，等待的时间是这么漫长，这么煎熬。
　　他即期望着对方早点给他回应，又担心得到的结果会让自己倍受打击。终于在他支持不住，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看见程振生笑着对他说：“段黎。猪脚汤太咸了，下次少放点盐。”